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 【你不屬于這里】

　　同時聽到女兒傷心到極點的哭聲，林若溪心頭一緊，感覺呼吸都快窒住了，忙上前抱起藍藍，抖動著拍拍女兒的后背安慰。　　“藍藍，藍藍別哭啊，寶貝不哭，哭了就不漂亮了”……　　可藍藍完全沒停止哭聲的意思，抱著林若溪的脖子，小臉蛋緊貼著，淚水直流。　　林若溪一是著急，二是不知道從何說起，這小雅怎么就躲著藍藍呢，這事情怎么就越來越糟的感覺呢。　　小雅的父母也是滿臉愧疚，可這女兒就是不肯出聲，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侯老師上前來，苦笑著道：“林女士，有些話可能您兩位不愛聽，但藍藍今天不來上學，很可能就是因為……小朋友們都不肯跟她玩了……”　　“什么意思，為什么……”林若溪愕然。　　侯老師嘆了口氣，道：“其實也不難想明白，昨天藍藍雖然是為了幫小雅才跟王強斗上的，但后來王強找了這么多小男生跟藍藍打，卻被藍藍一個人全都打趴下了。　　其他男生倒還好，就摔在地上。可王強的頭發被藍藍拔下來的時候，整個頭皮上都是血……　　您想啊，這么小的女孩子，力氣就能這么大，把所有男孩子都打翻了，還直接一把把王強的頭發拔掉，連著頭皮都抓破了……　　當場就血淋淋的，孩子們能不怕么？”　　林若溪呆呆地站在那兒，又看看懷里嚶嚶哭個不停的藍藍，感覺心都要碎了。　　就算自己一個大人這么去想象，也能體會到藍藍在那一刻有多傷心。　　明明是自己為了幫好朋友，明明是自己被別人欺負上門的，自己出頭把事情擺平了，保護了好朋友……　　結果，其他小朋友都開始害怕自己，躲著不和自己玩，就連自己保護的好朋友都不理自己了……　　對于一直都向往著跟孩子們一起玩的藍藍來說，好不容易融入了這個圈子里，卻被其他孩子視為異類。　　越在乎的人，越容易傷得深。　　毫無疑問，是巨大的打擊。　　在之前，性子樂天的藍藍或許還抱著希望，是因為大家怕被王強欺負，才害怕著不敢和自己玩。　　但是，如今王強的事情看著被擺平了，小雅還是不肯看自己，不和自己說話……　　也難怪藍藍哭得這么傷心了。　　林若溪自己從小就沒多少朋友，但也是因為性子冷淡的關系，可偶爾還是覺得很孤獨，會傷感。　　這一刻，格外能體會到藍藍心中那被孤立的感覺，對一個還這么小的女孩而言，是多么的心如刀割。　　實在沒辦法，林若溪只能求助地看向楊辰，“老公，怎么辦啊，藍藍好傷心……”　　可楊辰卻是仿佛沉浸在一片自己的思緒了，一時沒回過神來。　　等林若溪喊了好幾次，楊辰才恍然驚醒。　　看著大聲痛哭的藍藍，又望了眼怯怯地不敢出聲的小雅，楊辰面無表情地道：“讓她哭吧，會哭的孩子，總比不懂得哭的孩子，要好。”　　“什么嘛，也不會安慰一下孩子”，林若溪白了他一眼，想來想去，只地對藍藍道：“寶貝，媽媽帶你去吃飯飯好不好？藍藍今天想吃什么？媽媽什么都買給藍藍吃。”　　聽到吃飯，藍藍的哭聲竟是很有效地降低了許多，啜泣著嘟著嘴，“肉肉……”　　“肉？吃什么肉？”　　“牛肉……”　　提到吃的，藍藍終于漸漸停止了哭聲。　　林若溪松了口氣的同時，也對這小吃貨有點無可奈何了。　　告別了侯老師等人，小雅的一家也都離開，楊辰一家三口便前往就近的西餐廳吃牛排。　　藍藍雖然還是沒什么笑容，可也總算止住了哭聲，只不過小女孩憂傷的眼神，還是叫人難以安心。　　到西餐廳直接訂下了一處僻靜的位子，林若溪順帶著把周圍的幾張桌子全部買下，好讓藍藍能有良好的環境放開得吃。　　餐廳服務生們知道來得是“燒錢”的主顧，自然不敢說半句，甚至連林若溪直接點了二十份牛排都沒敢吭聲。　　藍藍坐在加高的椅子上，圍著餐巾，雙手抓著的都是叉叉，一手叉起一塊牛排，左一口右一口地張嘴“啊嗚啊嗚”地大啃，效率之高，完全讓不遠處看著的服務生兩眼發直。　　平日里看到女兒這么津津有味地吃飯，林若溪只會滿滿的都是幸福感，可今天，藍藍一邊吃著，一邊眼角還帶著淚花，讓林若溪簡直食難下咽。　　楊辰倒是神色如常，吃了五塊牛排后，就沒再多吃，目光溫和地看著藍藍，似乎有些東西在眼中脈脈流過。　　餐后，林若溪摸摸藍藍的小腦袋，“藍藍吃飽了嗎？”　　“飽了”，藍藍摸摸自己圓滾滾的小肚子，緊跟著忍不住又問道：“媽媽，為什么小朋友們怕藍藍……他們不喜歡藍藍嗎……”　　看著孩子清澈無辜的眼神，林若溪鼻子一酸，強忍著不落淚，搖頭道：“怎么會呢，藍藍這么可愛，還保護小雅，是個好孩子。”　　“可是……小雅也不跟藍藍玩了……”藍藍失落地低下頭。
　　林若溪別過頭去，說不出半句話來，慌亂地抹了抹眼角。　　當初就擔心藍藍的身體素質太過特別，會無法跟其他孩子好好相處，可沒想到事情會落到這樣的境地。　　楊辰這時候起身，將藍藍從椅子上抱起來，回頭對林若溪道：“付錢吧，我去外面等你。”　　說著，楊辰自顧自地抱著藍藍走出了西餐廳。　　晚上七八點，正是城市里霓虹斑斕，燈紅酒綠初起的時間。　　十一月中旬的天氣顯得頗為陰寒，不少路人情侶都穿著保暖的外套，從街道上匆匆走過。　　楊辰抱著藍藍來到步行街的一處休息的座位邊，跟藍藍并排得坐在金屬鏤空的長凳上。　　后面是大大的花壇，兩旁是路過的行人，商家的門面閃爍著各種色彩的文字。　　碌碌的都市里，沒人會注意到這對在黑暗中的一大一小。　　林若溪走在后面，見二人坐下來，便就近地坐在另一張長凳上，只當是楊辰想帶藍藍多逛逛，也就沒問為什么。　　藍藍睜大了眼睛，看著四周穿梭的人群，小女孩的眼里，有著許多的對世界的新鮮感。　　在這樣的短暫時刻，女孩暫時地忘了悲傷。　　就這么三人都安靜了一會兒，楊辰忽然伸了個懶腰，仰頭長長出了口氣。　　轉頭看著身邊的小女孩，楊辰微微笑著，“藍藍，想不想聽壞大叔講個故事？”　　藍藍和林若溪都看向楊辰，林若溪有些納悶，而藍藍則是認真點點頭，“藍藍喜歡聽故事。”　　摸摸孩子的發絲，楊辰語調平緩地開始講述。　　“從前，有個小男孩，他雖然年紀小小，但比很多大人都有力氣，他可以跑得飛快，也可以一拳頭把石頭打碎，總之……很厲害……　　小男孩生活在一個全都是各種各樣厲害的小朋友的地方，他們每天都訓練，訓練怎么用槍殺人，用刀殺人，用拳頭殺人，用毒藥殺人……　　總之，在小男孩的世界里，他要做的事情，除了殺人，就是不被別人殺死……”　　聽著楊辰的敘說，藍藍有些入神，而林若溪則是意識到，這多半是楊辰自己的講述。　　……　　“……忽然有一天，小男孩到一個孤兒院，要殺掉一個正好去那里捐錢的人，那個人說是去捐錢，其實是用錢買那些孤兒中的女孩，然后讓那些女孩受欺負……　　小男孩殺掉了那個壞人，同時，小男孩喜歡上了那個孤兒院。　　因為那里有許多跟他一樣大的孩子，他們玩游戲，追追鬧鬧，也不殺人，不打架，看起來很開心。　　小男孩也想要知道，那樣的笑容，是怎么得到的，他很羨慕。　　所以，他就出現在他們面前，說他是附近人家的孩子，問他們可不可以一起玩，因為他沒有朋友。　　他們很樂意地接受了小男孩，教他怎么玩游戲，抓甲蟲，養金魚……玩各式各樣的東西。　　就這樣，小男孩偶爾晚上去殺人，白天就跟那些孩子玩在了一起，都成了很好的朋友，那些孩子還會給小男孩糖果吃，小男孩突然知道了，原來世界上并不是只有殺人和被殺，還有別的讓他覺得更有趣的事情……　　直到有一天……又有人要到孤兒院花錢買孩子了，那個孤兒院的院長看起來是好人，其實就是和那些壞蛋一伙的。　　知道自己的幾個朋友被院長關起來，準備乘著晚上運走，小男孩很生氣，他不希望自己的朋友們被賣掉。　　所以，他不管那些管教他的人說過的，不準擅自行動，就去殺掉了那個院長和壞蛋，把那些女孩子都放了出來……　　本來小男孩覺得事情就會安全地過去，可沒想到，第二天就有，過來抓他，還拿槍對著他……　　小男孩發現，就是他救出來的那些女孩子，告訴了，他是一個會殺人的男孩……”　　聽到這里，藍藍忍不住淚汪汪地問道：“為什么呢，小男孩不是救了她們嗎？”　　楊辰搖頭，澀澀地笑道：“是的，小男孩是救了她們，但她們害怕，害怕身邊有一個會殺人的男孩。壞蛋雖然要賣掉她們，但至少跟她們一樣，不是殺人犯。　　可是，小男孩卻是可以讓她們丟掉性命的人。　　對于她們來說，小男孩才是另一個世界，需要撇開，需要走得遠遠的異類……　　不論他們之前與小男孩有多親密地玩在一起，當她們發現男孩是危險的，就會先想到保護自己，而不是了解小男孩到底是怎么樣的人。”　　“那……小男孩后來怎么樣了？”藍藍聽得朦朧，但也能大致聽懂，不由好奇地問。　　“……當時，小男孩已經傻了，他不理解，不理解為什么這么好的朋友們，無法理解他，明明救了他們，卻要傷害他，還是這么背地里出賣了他……　　就在那些要開槍的時候，一個跟小男孩一樣只會殺人的女孩子，出現了。　　她把在場的所有都殺光了，然后走到發呆的小男孩面前，對他說——‘你不屬于這里’……”　　看到楊辰眼中淡淡的思緒，林若溪頓時明白了，那是他和十七小時候發生的故事……　　不由的，林若溪覺得酸溜溜的，但也能體會，楊辰說這個故事的含義……　　“然后呢……”藍藍期待地問。　　“然后，小男孩走了，他再也沒去見過那些一起開心玩耍的小朋友，而且再也沒去主動交過那樣的朋友。　　他終究發現，只有跟他一樣，會殺人，不怕流血的女孩，可以理解他……”　　“那他不會很傷心，很孤單嗎？”　　“不會”，楊辰道：“因為小男孩從女孩那里，終于懂得，他之所以覺得孤獨，是因為他比別的孩子都要強大，他之所以傷心，是因為別人都畏懼他。
他強大，別人畏懼他，甚至會羨慕他不受人欺負，他為什么要難過呢？他應該是驕傲的，不是么？”　　藍藍眼巴巴地看著楊辰，眨巴眨巴眼皮，才道：“藍藍明白了，因為藍藍比其他小朋友都厲害，他們才怕藍藍，藍藍還是好孩子，但是藍藍是比她們都要厲害的好孩子！”　　楊辰終于爽朗地笑了，豎起了一個大拇指，“真聰明，藍藍要記住，誰讓藍藍的媽媽比別人家的媽媽都要漂亮呢？漂亮的媽媽當然能生出厲害的藍藍，對不對？”　　藍藍甜甜地笑著，用力點點頭，“嗯！”　　一旁的林若溪看到藍藍終于歡喜地笑出來，激動地擦擦眼角，順帶著探身捏了楊辰一把，笑嗔道：“胡說八道些什么呢，找書苑 ｗww.ｚｈaoshuｙuaｎ.coｍ 盡教孩子一些歪道理。”　　藍藍則是突然撲到楊辰懷中，勾住楊辰的脖子，在楊辰臉上“嘖”地親了口，叫楊辰都愣了下。　　“還有，藍藍的爸爸，也比別的小朋友的爸爸厲害！”　　“嘿嘿，那是當然的……”　　楊辰剛要得意地自吹幾句，忽然腦袋里一竄電流閃過，心臟撲騰地加快跳了幾下，口上有點結巴地道：“等等……藍藍……你……你剛才喊我什么？”　　藍藍嬌笑著道：“爸爸呀，奶奶說媽媽的老公就要叫爸爸。”　　好像從來沒有太在意稱呼，好像從來沒有太在乎有女兒這件事，好像從來沒嫉妒過女兒只喊媽媽……　　可當楊辰聽到這一聲糯糯的“爸爸”，還是禁不住地眼眶有些發熱，心里暖流融融的。　　自己原來，真的很在乎！　　用力地抱緊了藍藍的小腰身，肉鼓鼓的小身子簡直愛不釋手，帶著點胡渣的臉在女孩肥嘟嘟的臉肉上蹭了蹭，楊辰哭笑不得。　　“小肥妞，再叫聲聽聽！”　　藍藍撅嘴，“爸爸不許叫藍藍小肥妞……”　　“爸爸……爸爸……我……嘿嘿……哈哈……爸爸……”　　楊辰抱著藍藍，就這么傻呵呵地開始坐在那兒陶醉。　　周圍路過的人聽到這毫不掩飾的狂笑聲，終于注視過來，看到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正嘟嘴，而一個傻乎乎的男人正笑個不停，多是覺得這男的精神有問題。　　而林若溪看著這對父女倆，一個犯傻大笑，一個嬌憨埋怨，恍惚間有一種錯覺，在這偌大的天地間，沒有什么比這一刻的畫面，更讓她感到溫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