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雪晴站在窗邊低聲說著,“雨中的囚籠,還真是像個灌滿了爛泥的水桶啊。”
零坐在床上,向窗外望去,在滂沱的大雨中,幾乎看不到任何光亮,黑暗就這樣永無止境的蔓延著。
在這樣的大雨中,如果衣服很快就會濕透的吧?如果找不到可以避雨的房檐,體力也會迅速流失吧?
還真是個不幸的女人啊。
“在想什么?”雪晴突然問,“想去救她嗎?也對,現在說不定正凍得渾身發抖呢。”
雪晴的話讓零感到有些焦躁,但那并不是在擔心艾雅的身體狀況,只是覺得如果艾雅死了,或許會變成糾纏自己一生的心結。
但是,把鱗化病人留在身邊,就相當于是有了一個沉重的負擔。
與此相比,去救艾雅的理由實在是太過渺小了。
“不,她已經和我沒關系了。”零說道。
雪晴轉過身來,手中抓著一張紙,沖著零揮了揮,道:“既然如此,這個東西就沒用了吧?”
“什么東西?”
“某個與你無關的女人寫的信。”雪晴說著,作勢欲撕,“撕掉嗎?”
零站起來,一言不發的走到雪晴身邊,把信奪了過來。
打開疊了兩層的信紙,立刻就能看到那寫得滿滿的難看的字跡。
“零先生,雖然時間很短,但還是很感謝您的照顧。這段時間,我過得很開心,所以請不要擔心我。說起來,我經常會做一個奇怪的夢,有一個聲音對我說,說我的生命是非常有意義的。我有一件命中注定,必須要去完成的重要使命。所以,無論遇到多么辛苦的事情,我都一定會努力活下去的。零先生也請好好保重身體,和醫生小姐好好相處下去。替我向毓秀小姐問好,艾雅。”
“……”
零把信紙揉成一團。
“給我看看。”雪晴說。
零無言的把紙團遞給雪晴,她看完了一遍后,又把信紙遞了回來。
零沒有接的意思,于是雪晴只能嘆了口氣,把信紙攤平。然后,將它對折再對折,放在桌子上。
“總之,咱們就好好相處吧?”雪晴微瞇著眼睛試探問。
“呵,下次再說吧。”零無奈的笑了笑。
“怎么?信上有什么讓你難以接受的事情嗎?”雪晴凝視著零,“我只知道,她說的很多都是夢話。”
零搖搖頭,把酒倒入杯中,然后一飲而盡。
“命運啊……”
零的腦海中再次浮現出多年前大地震造成的悲慘景象。
如果,真的有命運那種東西的話……
那些從天空之城跌落到地表去的人們,為什么會有那樣的悲慘命運呢?難道說,他們的出生就是為了完成那注定的悲劇嗎?
為了甩掉這些不快的回憶,零再次倒了一杯酒喝掉。
話說回來,命運這種東西,歸根結底只是人心所造出的幻象。在遇到困難與痛苦時,把它歸結為命運,這樣就可以輕松的拋棄掉。
零倒不覺得這是什么壞事,倒不如說,如果想要在這個世界生存,這是非常必要的東西。
但是一想到艾雅那個傻瓜竟然把它當做實際存在的東西,零就覺得無法釋然。
“如果不把這些當成是命運,就什么都沒辦法去做了吧?”雪晴突然很善解人意的安慰道。
“是啊,這點我當然也知道……但是……艾雅只是沒有去正視未來的不幸,果然,我還是沒辦法認同那個笨蛋。”
“唉,你還真是個麻煩的男人啊。”雪晴悠然長嘆,“不過,就算是做夢,那個孩子做的也太過分了,居然說有人在夢中向她傳話什么的,還真是方便的夢啊。”
“她之前還說,雖然沒有親眼看過,但是卻在夢里見過大地震造成的災難的景象。”
零說完這句話,突然一個疑問在腦海中浮現。
自己究竟是因為什么才把艾雅撿回來?
不是為了確認殺手的情況,而是為了確認她發出的光芒。
說到底,人類會發光這種事情本身就是毫無道理可言的。那么,還能把艾雅說的夢見過大地震的景象當成胡言亂語來否定嗎?
艾雅身上的光芒,顯然是和大地震時出現的那道光是相同的色彩,就算事到如今已經忘記了很多以前發生的事,可那個早已經刻到靈魂深處的色彩是絕對不會記錯的。
想到這里,零站起身來。可是剛一站起來,眼前的雪晴卻突然變成了重影,看來安眠藥帶來的影響還沒有完全消除掉。
拜藥勁和酒精所賜,零的頭腦昏昏漲漲的,腳步也虛浮得很。
“所以才不想讓你喝酒啊。”雪晴有些嗔怪的說。
“沒關系,把我的外套拿來。”零吩咐道,“我有話要問她。”
雪晴瞪大了眼睛,然后又很快露出了無奈的神情。
“剛剛才說不會去救她,現在就又覺得她可憐了嗎?還不如最開始老老實實的……”
“不是。”零果斷的否定,“我想起來了,我之前和你說過吧?見到那家伙的時候,我看到的光。”
雪晴想了想,問道:“是與末世之光一樣的光嗎?”
零點了點頭,道:“沒錯,正常人是不會發光的,但是艾雅卻發出來了。然后,她又做了有關大地震的夢……”
雪晴帶著一絲難以理解的表情問道:“所以,你就覺得那孩子應該知道一些與大地震相關的事情?”
看到零點頭,雪晴不禁輕輕嘆了口氣,道:“原來如此,總而言之,你就是想去救她吧?”
“都說了不是了……”
“說謊,你現在一點都不冷靜。”雪晴身體微微向前探出,盯著零的眼睛,“按照常識來考慮,人類是不可能發光的。所以,可以判斷出零是被案發現場的慘狀嚇到了,所以才會產生錯覺。先從結論著手,只會扭曲事實。”
“那不是錯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真的看到了。”零大聲爭辯道。
“快醒醒,那些用著致幻劑的患者也都是這么說的。”雪晴一本正經的說。
零無視了雪晴,從衣架上取下外套。
“等一下,我不同意你去。”雪晴說著,把零的衣袖扭住了,“先不說你現在的狀態,就算是毫無理由就把鱗化病人留在身邊這一點,我也絕對不同意!”
“我不會給大家添麻煩的。”
“我不是在說其他人!我是在說你自己!”雪晴的音量提高了些,震得零耳膜發痛。
“我知道,但是我已經決定了。”零強硬地說。
的確,留下艾雅卻是后患無窮,雪晴說的很有道理。但是零不想退讓,不想把那道光單純地當成自己的錯覺。看到了就是看到了,沒看到就是沒看到。
僅此而已。
想看到什么事就依照自己的意愿去扭曲認識,不想看到什么事就當做完全沒看見?零不打算干這么低等的事情。
“抱歉了。”零說著,把雪晴的手拉開,披上了外套。
打開門,大雨的聲音變得更加響亮,雨確實下得很大。
“你知道嗎?零。”雪晴看著零的后背,喃喃道,“我會祈禱你找不到她的。”
“在找到她之前,我是不會回來的。”
零說完,帶上防水的寬檐帽,邁步出門,身體融入到了黑暗的雨夜之中。
“啊,啊。”雪晴關上了房門,呆呆地坐在床上,“真是可喜可賀,可以自己慶祝生日了嗎……哈啊……為什么要做這種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