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長的森林中吐息著荒誕的氣體,迷離虛莽的迷霧矛盾的把這個地方變成了具有實感的夢境。
“你還有什么想問的?”那個面容陰柔,眼神卻兇狠無比的男人問著伊利亞。
伊利亞沒有在意這個不必要繼續的問答,他看了看四周和天空。
四周一片坦途,像一張薄薄的碟片,在無限的延伸,但是卻不與天際接壤。天際是一片傘狀堆積而成的綠意,與棕黃色的根表平行,伊利亞站在這,感覺自己身在被切割后時空之間的間隙。
“真的不繼續問了?”面容陰柔的男人繼續說道,“比如說我是誰,又比如我為什么要在這,再比如說問我一些終極的問題,包含不限于這個地方為什么要存在,這個地方的功能是什么?是誰賦予了這個地方功能?”
伊利亞看著傘狀的天空出神,綠色的天,他從來沒有見過,可能這是綠色的夢,不,這一定是綠色的夢。
善耕的伊利亞曾經對兒子說過,伊利亞一族都會見證一個綠色的神跡,他們會根據自己對這個神跡不同的理解,獲得天賜的手藝,那時善耕的伊利亞指著富饒的田地對兒子說,他決定不在使用武力的原因就在于此,當創造出了改變農耕方式的農具了,善耕的伊利亞認為這個能最大限度使用牲畜力量的農具,可以用豐收真正的改變人類的進程。
“我什么時候能夠看到?”那時的小伊利亞問。
“不要著急。”善耕的伊利亞摸著兒子的頭,“你會自然而然的進入命運交給你的角色。”
“命運會讓我看到這個神跡?”
“不,是神靈,神靈會在一個喧鬧場結束后讓你走上另一個喧鬧場,那個時候你往下看看,場下,就是你的神跡。”
伊利亞想起了這段話,他對眼前連氣質都是黑色的男人說,“我知道你是誰,你是神靈。”
這個男人一下子羞澀起來,他手臂一揮,一道黑色的光鱗隔絕了兩人,待每個鱗片都變成小蛇褪去,這個男人臉上都還有些許黑色的羞愧。
“不,不不不,別這么講。”他退了好幾步,踩到的小蛇又重新變成鱗片回到了他的長袍,整理好儀容之后,他撫胸彎腰說道,“我不是神靈,是神侍,神侍沃爾西。”
“沃爾西。守護生命之泉的沃爾西?”
沃爾西做出了同時摻雜著贊同和否認的表情,“沒錯,不過——你們現在又把這個死水稱為生命之泉了?”
“當我還小時,媽媽就告訴了我——”
“噓——”沃爾西做出了禁聲的手勢,分叉的舌頭從食指兩端吐出,“你們能經歷的時間都太短,你媽媽告訴你的久遠的故事,對我而言就是打個哈欠這么長的時間——該死,這么短的時間,這個東西就又改變了名字,無底之淵,幽冥之河,現在又叫什么?”
“生命之泉。”
“你一定被告知,它一直就叫這個名字。”
伊利亞默認了沃爾西的猜測,確是如此,在他的身軀能夠安然的躺進狹小的睡床時,母親在床邊就是這么對他講的,而母親也是在同樣狹小的地方,以同樣的身姿和心智被告知了這個故事。
“那它實際叫什么名字。”
沃爾西情緒激動的展開了雙手,十指彈成了十條黝黑的蛇,他急忙轉身背對著伊利亞,把雙手揣在懷中,“別別別別別——”沃爾西一直制止著情緒,直到十蛇重新變回了十指。
“嗯——”沃爾西搖晃著腦袋,“在枯燥的環境待太久了,一說話就會激動,一激動就會這樣,我的意思是,我怎么可能閑到對養料取名字,你釀酒時會為每一個麥芽取名字?你吃面包時,會為每一口面包取名字?你造船時,會為每一個木板木板取名字?”
“會。”
沃爾西驟然停止了口若懸河的論述,他的并行論證有著很大的弱點,對于沒有抵抗力的人,沃爾西豐富的生命經歷會像一塊塊累積的石頭一樣,總會有最后一塊把對方壓垮,但如果有一個論證被擊潰,看似不可戰勝的邏輯就是紙糊的逼真黑巖,一吹就倒塌。
“你是說——”沃爾西瞪大了棕色的眼睛,豎起的瞳孔如看到了獵物時一樣尖細如針。
“是的,我能知道每一個木板的名字,它們叫腐壞,踏實,韌性,蟲蛀,它們還喜歡稱呼彼此的遭遇,有些叫做雷劈,風斷,爛根......”
“停停停。”
“不過不是我為它們取名字,是它們告訴我它們的名字。”
“嗯,我懂了兩件事。”沃爾西摸著下巴,“你比我還要閑,你比黑鳥奧威爾還要討厭。”
“我也懂了一件事。”
伊利亞在呼吸了逆長森林的吐息后,覺得全身緊繃的神經得到了放松,他在這里有了種前所未有的松弛,這個不是死亡時的解脫感——在快要死亡時,那種不愿意承認的留戀仍然是煩心的束縛;也不是醉酒后的舒暢,伊利亞醉酒后和塵世的若即若離仍然讓他彷徨,這里的舒適,是一種終于和一切都沒有關系的遁世感。
“懂了什么?我什么都沒有回答你。”
“神侍沒有故事中那么高高在上,你們更像是活在不同地方的普通人。”
“狗屎,你才見過幾個神侍。”
“一個。”
“那你見過以神靈自居的凡人么?”
“沒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沃爾西瞬間閉緊了雙唇,嘴巴成了一條縫,看得出來,神侍臉上全部都是不加掩飾的無奈還有氣憤。
沃爾西決定不要去詢問伊利亞,引導他的說辭來證明自己的結論,他深吸了一口氣,說出了一大段話:“我見過把自己當做神靈的凡人。天城里面也有這類東西,因為靠近主神,有些神侍胡說八道的把自己當做了神靈,尤其是那只黑鳥。”
“雖然其他神侍我沒有見過,但是我覺得你是不錯的神侍,像凡人。”
“哼。”沃爾西搖頭晃腦的走開,“凡人中欣賞我的只有沙特阿卡人,畢竟奧多的身體里有一部分是流著我的血液。”
“難怪我感覺和你親近。”
“你可不是沙特阿卡人,你只是去過沙特阿卡,就像你來到了這里,你同樣不是神侍,你永遠都成為不了神侍。”
“為什么我成不了?”
“你的名字時誰給你取的?”
“父親。”
“你父親是神靈?”
“不是。”
“那你永遠都不是神侍。”
沃爾西高傲的走開,這個時候伊利亞才發現,沃爾西的黑袍是一條條密集排布的黑蛇,它們如瀑布般不斷的流動到沃爾西腳下,這樣可以讓沃爾西可以不用邁腿就踩著兩汪黑泉前進。
“快些跟來。”黑袍樣的蛇瀑中分娩出一個沃爾西的頭,“這里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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