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論到奧德修,兩位騎士全然忘記自己身在受肉塔,并且正在進行進入圣杯騎士團的競選,詩意盎然的談論起了白眼的藝術家。
“他的詩足夠讓人咀嚼一生,而且最美妙的是,你每一個人生階段去讀他的詩,讀同一首,你都能有不同的體驗。”
鄧肯贊同的點頭被塞萬訶德察覺,他知道了,鄧肯對市場的理解與包容,并沒有讓他內心潔白的地方被玷污,果然,詩性即人性。
“最妙的是,”鄧肯抬起手指在空中揮舞,好似饑餓者奧德修的文字幻化成了蝴蝶,在指間撒下自然的粉末,“你走到最后的階段時在看他的詩,你會發現一種宿命感,怎么我的一生都沒有跳出他的詩?怎么連我的反抗都在命運的意料之中?”
“同時又有種奢侈感,”塞萬訶德陶醉的樣子,似乎剛從諸神的盛宴中返回,“你會恍然大悟的說,原來我在年少時,就讀過了一生。”
鄧肯自嘲的笑了起來,這個笑聲是高個子的通病,壓癟粗糙,像喉嚨處有一泡吐不出的老痰,“我雖然不算年輕了,塞萬,而你也還沒有到完全服老的年紀,怎么當我們兩個人談論起奧德修的時候,都把自己放在了暮年的角度。”
“這就是奧德修的偉大,我猜測,他渡過了無數人的人生,也因此,他張口即出的悲憫,壯闊下的悲情都渾然天成。他的詩,能讓任何一個讀懂的人,突然的奔潰,即刻重組,瞬間的成長。”
“不過”鄧肯收起了想要繼續探討的興致,他踱了踱腳,在圓臺上吐了口濃痰,聲音沒有那么渾濁了,“不過我們還是停止談論奧德修吧,在受肉塔里談論肚子饑餓而靈魂飽滿的藝術家,讓我感覺和在廁所吃烤羊后腿一樣不搭配。”
塞萬訶德也總算知道了在這里談論奧德修時,內心產生排斥感的原因,“那我們繼續他的話題?他的作品你本來也在廁所讀。”
“對,在這里談論他,在合適不過。”
“高尚的鄧肯閣下,他設下的陷阱是什么呢?”
“是一個搭建了很久的陷阱,進行了十年。”
人的愚蠢什么時候能夠開化?
破開愚昧的老繭,變成輕盈的蝶,這個沒有一個準確的答案,因為有人眾人活在了愚昧之繭中,有人天生就帶著智慧的翅膀,唯一能確定的是,每個人都有愚昧的階段,愚昧者可能會變得睿智,但是每個時代,都存在愚者。
而威爾不求進步的粗糙文字碰巧抓住了每個愚昧者的口味。
經過了十年穩定不變,止步不前的文字功底,威爾有了大批的受眾群體,只要智慧仍然在愚蠢中蟄伏,威爾就永遠有源源不斷的受眾。
而他的故事模板也越來越純熟,十年后的威爾已經有了十八個故事模板,其中有五個模板賣得最好。
在威爾最風光時,他雇傭了十八個才華橫溢的落魄詩人,在他不想寫作時,詩人們在模板上輪番換上不同的人名,地點,武器名字,威爾在酩酊大醉之后把速成的詩文直接拿到酒館念誦,輕而易舉的就可以賺得盆滿缽滿聽說有一次不惜重金買了假酒,酒標顯示在第一紀元之前,實際是前年釀造,威爾一直說自己喝到了歷史的厚度。
隨著帶動起來的,是對文字沒有那么多追求的膚淺者,世間的萬物,都有額定的總和,不論公平不公平,在詩歌這一點上,有才華的詩人有多落魄,速成拼湊的文字就有多暢聽。
一時之間,糜爛的琴聲,莫名其妙的憤怒,跨過相識的愛情,睚眥必報的憤怒,充斥了能見到的酒館,酒館從外圍進攻,幾乎有占領白塔的勢頭,這還導致過一個紛爭,就是在劃定一個界限,酒館的詩歌到底算不算詩歌?
威爾差不多是一個圖騰,他的信徒越來越多,傳統詩歌的作者沒有那么多旺盛的能力去和醉人對罵,高雅的讀者也不愿意參與和飲客辯論,傳統詩歌的作者敗下陣來,承認威爾是個詩人,他們最后的抵抗是,承認威爾是酒館詩人,離開酒館,他是連耕種半日都做不到的農夫。
塞萬訶德深知文學作品中一定需要伏筆和鋪墊,他也承認高尚的鄧肯一定有著不比自己少的閱讀量,可是他還是有些懷疑,他認為鄧肯患有一定程度的詩人病,這段威爾設下陷阱的故事,他鋪墊了太久在聊天中都鋪墊這么久!
因為答應了鄧肯,不在打斷,塞萬訶德耐心的聽了下去,然而內心的嘀咕是免不了的我真在懷疑,當你走到暮年,在書桌前書寫騎士自傳時,會不會因為要徹底講透出生的必然性,把祖輩的故事寫三千行,如果你在文字的鋪墊和伏筆要埋設這么久的話,我敢保證,你的傳記需要等到你的孫子來幫你完成,而你孫子的傳記......想都不敢想,我建議你放棄富裕的筆墨,把自己想象成隨時會被趕出馬廄的流浪者,這樣你一落筆,就是重點。
“我是不是講了太多不是重點的東西?”鄧肯正要繼續講下去時,突然驚訝的發問。
“不,當然沒有,事無巨細有弊有利,當然,如果表述得到,會增加更多的戲劇沖突還有張力,用我的經驗來說,我在看到某個橫空出世的人物時,偶爾也會想想,是什么環境造就了今天的他,他經歷過些什么,他的思考方式是怎么形成的,是什么事情導致了他會有這樣的邏輯?
“但是很少有作者意識到可以把眼睛換個方向,在主角之外的人身上花些時間。思考到了這點的作者,也很少有能力再去書寫他的故事,這一直讓我覺得遺憾,他們的眼睛就如死魚眼睛一樣,死死盯著主角不放,生怕漏寫一個挖鼻孔的動作,讓紙頁填不上兩千個文字。
“這樣的文字寫的越多,就會讓讀者越看越覺得主角失去了靈氣,被他呆滯的死魚眼盯死,要我說,能夠在隨時換上視角的同時,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又不影響故事的整體性,這個轉眼睛的方法最考驗寫作技術,也是最出色的作家才能完成的壯舉。”
塞萬訶德說完,做了個洗耳恭聽的表情。
在書中沉浸過一段時間的人大多數都細膩敏感,鄧肯不可能沒有察覺到自己的思想在不受控制的情況下,為故事做了太久的鋪墊,他決定長話短說,直接開講結果,如果塞萬訶德對另外的故事還有興趣,在有時間的時候,與他同行一段路段,重新補充其中的空白。
鄧肯的講述在繼續:
十年的愚昧之繭也終于有了開化的勢頭,越來越多的聰明人,加入了酒館詩人的行列,他們摒棄了威爾的模板,開發了故事新的嘗試,而威爾的受眾也已經長大,他們對威爾的喜歡不是威爾本身,是在威爾的故事中找到曾經的時光,他們更注意曾經在聽威爾的故事時,自己和身邊人發生過什么事,而不在關注威爾在講什么。
商人威爾敏銳的感到飯碗的搖搖欲墜,于是
“終于到我想聽的了,于是?”
“于是威爾花了一夜時間修改了故事模板。”
“求新求變?”
“不,把香艷的注解全部劃掉,同時向美德官報告說
“尊敬的美德官,現在星落城充斥著俗不可耐的酒館詩歌,請你整治,維持星落城的明亮。”
如果喜歡《混沌之贊歌》,請把網址發給您的朋友。
收藏本頁請按 Ctrl + D,為方便下次閱讀也可把本書
添加到桌麵,添加桌麵請猛擊
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