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蘭踏著晨露重新來到了密林中,他看到一只小鳥停留在了騎士的指尖,他走到騎士面前,小鳥驚飛,“你怎么做到的?”他好奇的在問。
“也許它認為我無害?”
“不可能。”文蘭瞪大了眼睛,“世界對人類的敵意,就是因為人類是最大的災厄。”
秘銀騎士把頭靠上了樹干,幾乎不對外界展示弱點的他顯露了疲憊,“誰告訴你的這樣的話?”
文蘭支支吾吾了一會而,“伊利亞。”
“我猜也是他,這個悲觀的前進者,他就像看見了人生的終局,又在每一個節點試圖力挽狂瀾。”
文蘭不清楚秘銀騎士為什么要突如其來的對自己述說關于伊利亞的評價,他更在意沒有做完的事情,“斧頭呢?”
“我放在木材堆那一旁。”
“木材堆?你砍完了?”
“應該是吧,如果沒有遺漏的話。”
“那木材堆呢?”
“伊利亞的木屋旁。”
文蘭向被河水中的霧氣氤氳著的木屋處望去,確實木材成堆,“大陸的人,都有你這么可怕?”
“我并不可怕。”
“你就是個惡魔。”
文蘭往伊利亞的住房處走去,他心里真的有些害怕,他在猜想,這個騎士的寬恕都是罪人不敢直視的神光,他越大的寬恕就會給罪人帶來越大的不安,和他說話仿佛就是一個撒謊者在一雙洞察若火的雙眼下做著無畏的狡辯。
尤其對于看到了整個綠種偷盜過程的文蘭,他在和秘銀騎士說話時,總感覺作為已習以為常的欺瞞是惡極的罪孽。
文蘭走到了木材堆附近,伊利亞在彌漫的霧氣中仿佛離開了人世。
“需要的,不需要的,你都砍來了。”伊利亞冰冷的訴說。
“不是我一個人砍的。”文蘭不安的內心驅使著自己不要去獨占這個沒有獎勵的功勞。
“我知道。”伊利亞用細長且骨節分明的食指和中指觸及木材后說,“從斷面就知道是兩個人。一個人沉靜的在伐木,另一個人急于完成的伐木。”
文蘭感覺在被責備,可又不敢確定,于是他說,“是那個來自大陸——”
“好了,我知道了。”伊利亞打斷,“我要開始筑船,你要看著嗎?”
“看著吧。”文蘭回答。
“我以為你是不愿意學習筑船的。”
“以前是。”
“你也終于有了遠航的渴望?”
“可能——”文蘭把捆繩砍斷,木材滾滾的落,“可能我遠航的目標比格薩爾王還要... ...
遠。”
伊利亞把手掌蓋上了木材,溫柔的閉上了眼睛,他的筑船術就算讓人把每個細節畫下都模仿不來,無論多么親近的人,就算親近到能和伊利亞獨處,也只能學習到最膚淺的筑船動作,然而對于樹胎中能夠出現船支的哪個部位,可能是伊利亞一族在血液中流動的技能。
“如果你是因為遠航的心而想學習筑船,文蘭,你就必須知道一點。”伊利亞從一根木材中抬頭,兩眼的灰眸像是看見了世界的滄桑,“每一艘戰勝了風暴的船,都在駛向它的擱淺。”
伊利亞的難以接觸,很多時候就是因為他的思想,他的話很多時候讓人無法理解,但又能感受到隱約的悲憫文蘭聽得癡癡呆呆,感覺被船撞了頭。
“有些船,哪怕粉身碎骨都想終身漂浮在海上,而有有些船,寧愿擱淺,也想要渡人。你只有弄清楚了這點,才能真正做到遠航。”
文蘭一直精明的雙眼變得呆滯,他握緊了手中的短刀對伊利亞說,“我去捉些魚,你還沒吃吧。”
伊利亞拍著木材,眼睛一眨不眨,目送著文蘭挽起褲腿,【月兌】掉上衣走進河中,“格薩爾王不是沒有發現你的遠航之心,否則他不會讓你做我的副船。”
孤島之王的養子正在水中撲騰,沒有聽見伊利亞最后的這句話。
被刺刀穿透的魚在空氣中擺動身姿,陸陸續續的在地面上拍打,愚蠢的以為只要拍打,就會擁有水花。
文蘭害怕隨意使用伊利亞的筑船木材會被責罵,于是重新折返,進入了密林,抱了一些木柴出來,在把游魚用樹枝穿透之后,在游魚之間生起了火,這是文蘭了解伊利亞的生活后特意為他做的,因為文蘭他更在進食上更愿意模仿格薩爾王的舉止,直接大嚼生魚。
“幫你砍樹的那個人,”伊利亞在工作中閑聊,“他看完樹后在干嘛?”
“逗鳥。”文蘭把烤魚翻面。
“你猜,文蘭,是什么樣的自信才讓他認為可以通過渡船來回到大陸。”
“是因為你的船?”
“即便是我的船,格薩爾王在離開殘暴之海時都會通過獻祭來祈求奧多平靜大海。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文蘭心中一驚,他跑到伊利亞身旁,在筑船者耳邊輕語,“格薩爾王要他死在海上?”
“不,格薩爾王需要他離開,非常平安的離開,因為幫他筑船是格薩爾王親自來囑托我的。”
“這不可能,就算我們是大海之子,也因為太過弱小而無法享受大海的恩賜,那片善意的波濤是卷走性命的——”
“陷阱?”伊利亞暫停了工作,對著文... ...
蘭一笑。
文蘭躲開了這個笑容,這個笑容太美,讓他感到害羞。
伊利亞停止了工作,他靠上了那一堆還沒有雕琢的木材,“文蘭,你想一想,格薩爾王要通過什么樣的方式讓他離開?”
“強迫他在極端的環境中改變信仰,在大海上祈禱奧多?然后慢慢的效忠大海,效忠格薩爾王?”
“你和他相處之后,難道沒有看出來他把信仰和榮譽看得比性命重要?”
“我不認為格薩爾王會為了必然會和我們為敵的人舉行一次獻祭。”
“你不認為。”伊利亞的灰眸收縮,四白的眼白把瞳仁包圍,看起來有些殘酷和暴虐,“如果格薩爾王就是這么打算的呢?”
文蘭感覺到時間的倒流,眼神也慢慢陰狠起來,如果自己真的控制了戒巖上的維塞克,那是誰的意志在控制自己對白牛侍衛們做了那樣的事?
在不斷加快的心跳中,伊利亞補充了一句:
“如果是你來執行王的想法,你打算用誰來獻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