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歸途 （一）

　　接下來的幾天，全家人都在為國內的長輩、晚輩、親戚朋友準備大大小小各種不同的禮物，有瑞士手表、軍刀，有法國的紅酒、香水，還有給幾位表姐表妹的巴黎時裝，四只張家衛最喜歡的勃朗寧大威力M1928手槍。畢竟他們來到德國已經有十年了，況且張家衛這次回國還是要找一些父親的知交故友。
　　“家衛，這次回國禮物少帶點兒可以，但給少帥帶回的槍支樣品，一件也不能少。這次98k狙擊槍樣品2只，改進型C96，毛瑟公司送給少帥12只，是一個警衛班的用量，我用自家的錢給少帥買了24只，正好可以裝備一個警衛排。P18改進沖鋒槍，我也訂購了12只送給少帥。步槍子彈沒有配備，因為奉天軍工廠是可以生產的，只配備手槍彈，每槍配彈1000發。另外此行回國要途經日本，家鵬現在正在日本的陸軍士官學校學習，你要有時間方便的話，順道去看看，多了解了解一些日本的軍事情況。我聽一些德國教官說，日本對中國，一直有野心。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武器裝備已由福爾曼直接發往漢堡裝船，明天我送你到碼頭。把禮物和行李再清點一遍，放在車上。”
　　媽媽走過來拉著張家衛的手充滿柔情地說道:“這次回國希望我兒子給我找一個漂亮的好媳婦，也好有人管著你。明天我就不去漢堡了，免得到時候我舍不得你離開我。一個人出門在外，時刻要小心，注意安全。尤其是身處亂世，江湖險惡，人心叵測，防人之心不可無。
　　雖然媽媽總是絮絮叨叨地說，張家衛卻非常理解媽媽的心情，兒行千里母擔憂么！
　　家仁卻是想讓哥哥給他在國內物色好一點的大學，佳麗卻是想讓哥哥給她找個好嫂子。
　　公路兩旁的樹木已經有些吐出了新鮮綠葉，路旁的許多不知名的野花已經完全開放了，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香。除了偶爾一些通過的車輛和一些飛鳥的鳥鳴，簡直就是一副甜美寂靜的畫。張家衛透過淡淡的晨霧，看著車窗外的景色，可是內心卻是無法平靜。
　　“家衛，馬上就要到碼頭了，告訴你一個小秘密。你知道我為什么要訂購改進型C96多一些嗎？你在靶場驗槍的時候槍口上跳的厲害，影響到下一次射擊時候的瞄準，是這樣吧？其實你只要把槍橫著射擊就行。”
　　聰明人一點就透。張家衛略微想了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不由眼前一亮:在實戰中，近程火力壓制講究的是扇形，如果右手持槍手心朝下的話，只要從右向左方向進行射擊，借助槍口的自然上跳，連續射擊就會打出一個扇面來;如果右手持槍手心朝上的話，就要從左向右進行射擊。同理，你要是左手持槍的話，反之亦然。
　　張家衛說道:“這是誰這么聰明發現的，一下就把C96的劣勢變成了優勢。”
　　“因為西方列強國家對中國進攻性武器進行限制，手槍作為自衛性武器是可以進口的，C96作為近戰武器，具有很好的壓制性連續性，攜帶方便射程遠，是國內各大派別都非常喜歡的武器。現在改為二十發供彈，火力將成倍增加，這正是國內最急需的武器。”
　　“你這次回去的任務主要是作為毛瑟公司駐奉天的辦事人員，遇到日本人是不可避免的，你要事事小心。另外，最后爸爸送你一句林則徐林大人的話“*，豈因禍福趨避之。”
　　秋葉丸號是一艘八千噸級往返歐洲日本的客輪，共有4層，甲板上有三層，甲板下有一層。滿員乘客850人，雙蒸汽輪機驅動，最大航速十六節，將從德國的漢堡出發，經過英吉利海峽，直布羅陀海峽，進入地中海，穿過蘇伊士運河，進入印度洋，經過馬六甲海峽，繞過中國南海，抵達日本的東京。全程大約2個月，在沿途將停靠倫敦，里斯本，亞力山大，科倫坡，新加坡，香港，臺灣進行食物燃料的補給。
　　張家衛在碼頭上沒有見到福爾曼，就告別了父親，持船票直接登船了。
　　二等艙是兩人一間，船艙雖然不大，倒也干凈整潔。放好行李后，走出艙門，扶著船欄桿看著碼頭和正在上船的人。雖然秋葉丸號是一艘日本客船，但是乘客卻有一半是白人，也有一部分是身材矮小穿著日本和服的日本人，還有一些穿的西裝的黃種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日本人。
　　在馬上就要開船的時候，張家衛看到一隊由十多輛小轎車組成的車隊，一直開到船邊才停了下來，陸續下來了三十多名德國軍官，確切的說是28名德國軍官還有穿著西裝的福爾曼和另外一個穿著西裝的亞洲人，雖然那個亞洲人比德國軍官們明顯矮了一些，但在亞洲人當中應該也算是中等偏上個頭。仔細觀察周圍的一切，并默記于心，已是張家衛的一種習慣。
　　張家衛站在船上向福爾曼揮了揮手，此時，福爾曼也正在四處尋找著張家衛的身影，當他看到船上的張家衛，也揮揮手示意看到張家衛了。
　　隨著幾聲長長的汽笛聲，秋葉丸號開始起錨慢慢的駛離漢堡港，向著浩瀚的大西洋開去。
　　張家衛站在甲板上，看著海天一色的前方，想起隨父母來德國的情景，當時自己還是懵懂少年，第一次看見海，第一次坐輪船，第一次看見那么多的不同膚色的人，第一次聽見那么多自己聽不懂的語言，第一次看見了外國的堅船利艦，看見了外國都市的繁華，看見了西方列強百姓的生活富足。十年過去了，現在既將回到自己的國家，也不知道現在是個什么樣子，聽說軍閥混戰比過去更甚，不知道自己將面對的是什么，心中既有期待又有忐忑，還有一些迷茫。
　　直到第二天的中午，在船上的餐廳，張家衛才遠遠地看見了福爾曼正在和德國軍官們用午餐。
　　午后，張家衛正在船艙內專研《德國步兵攻防實戰分析-日俄旅順攻防戰》，福爾曼敲門后走了進來。待兩人坐下后，福爾曼說道:“抱歉張先生，由于訪日德國軍官觀察團臨時增加了幾位，沒有給你訂上頭等艙的船票，我就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把這個船艙都買下來了。可能在漫長的旅程當中，你一個人會感到寂寞，請您原諒。”張家衛也看到有幾個年輕的德國軍官是住在二等艙的，知道福爾曼所言不虛，當下表示自己年輕不會介意這些小事。
　　福爾曼接著說道:“你現在是毛瑟公司的雇員，就要維護毛瑟公司的利益和榮譽。在生意場上，不管對方是國家，還是軍閥，或者是地方武裝、私人衛隊，你現在代表的是毛瑟公司。一直以來我們公司在中國的業務都是由德商禮和公司負責，其在上海和天津有分公司。我希望張先生能為毛瑟公司在中國最大的地方軍閥東北軍中為公司打開一片新的天地。”另外張家衛欣然接受福爾曼邀請自己晚上參加德國軍官團的晚宴。臨走的時候，福爾曼留下了公司予支給張家衛的三個月的薪水。
　　晚會上，當福爾曼把身著一身白色西裝棕色皮鞋身材筆挺的張家衛介紹給軍官團的軍官們的時候，他們都很驚訝。他們驚訝于，一個中國年輕人能夠得到毛瑟公司的禮遇，作為廠方代表駐在中國，也驚訝于張家衛流利的德語，得體的禮儀以及和他們一樣的軍人氣質。晚會開始不長時間張家衛就已經和他們打成了一片。張家衛知道這得益于近十年的在德國接受的教育，可以說，他與其他德國軍官們有著大致相同的成長經歷，而不是他們想象中的腦袋后面梳著小辮子的東亞病夫。福爾曼也發現了張家衛有很強的社交能力，他非常滿意馮.勞倫斯特給自己推薦的張家衛。找書苑 wwｗ.zhaoshuyuan.com
　　因為有幾個年輕的軍官與張家衛年齡相仿，大家可以說是相談甚歡。正當張家衛與他們侃侃而談，胡吹自己小時候在國內有趣見聞的時候，福爾曼領了一個年輕的亞洲人對張家衛說道:“這位是日本駐德國的武官助理藤原秀樹中佐，他負責這次軍官考察團在日本國內的一切事宜。”張家衛這才能夠仔細看一下昨天就注意到的這個日本人:身材比自己略矮一些，但很健壯，年紀大約有三十歲左右，眼中帶著些許的陰疑，面帶明顯的高傲。張家衛用德語禮貌性的說了句:“幸會。”當福爾曼把張家衛介紹給藤原秀樹的時候，藤原秀樹用略顯生硬的德語問道:“你好。請問張先生你是支那人嗎？”張家衛立刻面色一沉，回答道:“不，我是中國人。”
　　藤原秀樹并沒有表現出明顯的不高興，也許在他的頭腦里面，支那和中國沒有什么區別，也許是故意裝作不知道有什么區別。他接著說道:“你是一名德國軍人嗎？”“我只是一名學生，現在受雇于毛瑟公司。”張家衛此時心下已然明了，福爾曼并沒有把自己的情況全部介紹給藤原秀樹。“現在全球經濟蕭條，你一個學生能夠得到毛瑟公司的雇用，想必也是一個非常優秀的人。希望張先生以后有機會能和我們大日本帝國合作。”雖然藤原秀樹口上是在贊揚張家衛，但語氣中卻也帶著一種無法掩飾的傲慢。作為商場上的老油條福爾曼此時已感覺到二人說話并不投機，急忙把藤原秀樹介紹給其他的德國軍官，以免三人接下來更加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