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田中奏折（一）

　　在船上，蔡智堪只字不提文件的事情。張家衛也不多問，除了吃飯就是睡覺，連甲板都不去。因為從東京登船開始，就有一高一矮兩個身著便裝“好心”的日本人一直在跟隨著他們兩個，就像兩個保鏢一樣。
　　第三天的傍晚，瑪利亞號一靠港，接到電報的蔡智堪大連分號的四個伙計就帶著擔架上了船，抬起張家衛順著人流，來到了碼頭出口。蔡智堪在很遠的地方就已經發現那一高一矮的著便裝的兩個日本人正和幾個身著關東軍制服的日本憲兵守在出口處。此時，他們只能硬著頭皮往下走，到時見機行事了。
　　當蔡智堪一行走到憲兵的跟前的時候，聽見那兩個日本人喊道:“就是那個躺在擔架上的人！”日本憲兵呼啦一聲散開，紛紛舉起了手中的三八式步槍，把張家衛一行包圍了起來。
　　蔡智堪和張家衛都能聽懂日語，知道日本憲兵是沖著張家衛打傷日本人這件事來的。看來日本警方在日本本土沒有抓捕張家衛，應該是不想在德國軍官考察團面前把臉都丟盡，把一個進行自衛的中國人抓起來，而是想在中國的土地上抓捕張家衛。
　　蔡智堪小聲告訴張家衛不要輕舉妄動。自己趕緊上前進行分辯，希望找關東軍高層軍官進行對話。蔡智堪多年以來一直往返于日本和中國之間做貿易，自己和關東軍的許多高層，也有一些交情。現在事情發展并不見得不可控制。
　　雙方正在僵持，一個身帶少佐軍銜大個的日本憲兵軍官走了過來。那兩個隨船跟來的日本警察連說帶比劃了好一陣才把來龍去脈跟這個軍官說了一遍。
　　憲兵軍官一言不發，來到了張家衛擔架旁，死死地盯著張家衛蒼白的臉，張家衛也毫不膽怯地看著他，雙方就這樣互相盯著看了足有兩分鐘，突然那個軍官抽出武士刀向躺在擔架上的張家衛劈了過來。旁邊許多女人，不管是中國的朝鮮的還是日本的都發出了駭人的尖叫，擋住眼睛或者轉過身去。
　　就在大家都認為，張家衛這次是在劫難逃的時候，武士刀停在張家衛的脖子上一尺的地方，四個抬擔架的伙計嚇得好懸把擔架都扔了，這要不是老板蔡智堪還在現場，早就跑光了。
　　憲兵軍官用武士刀挑開張家衛的襯衣，看了一眼了還有一些鮮血滲出的繃帶，看著不為所動的張家衛，用生硬的漢語說道:“你叫張家衛，我記住了。我叫野尻次男，大日本帝國關東軍大連警備隊憲兵隊隊長，等你傷養好以后我會去找你。你可以走了。”擺手命令憲兵放行。
　　那兩個日本警察趕忙上來請求野尻次男扣下張家衛。只見野尻次男給那兩個日本警察每人兩個大耳光，邊打邊吼道:“你們東京警察丟不起人，我們關東軍也丟不起那個人。這里是關東軍的地方，我說了算。”
　　大連什么時候變成關東軍的地方了？！啊呸！
　　蔡智堪一行坐上汽車，直奔市區的醫院。可那兩個日本警察也不知在什么地方弄到了汽車，還是在一直尾隨著，就像一塊狗皮膏藥一樣。
　　到醫院后，蔡智堪見高個子的日本警察也下車尾隨他們一起進了醫院，矮個子的日本警察卻留在汽車上。蔡智堪指揮眾人從醫院的前門進入，一刻都沒有停留，直接就從后門出來上了另外兩輛已準備好的汽車，直奔大連火車站。
　　二人躺在臥鋪車里，一言不發，兩個人的穿著比日本人還要紳士，誰都不知道，他們兩個居然是中國人。周圍都是日本人，有男有女，有帶小孩的，還有一些關東軍的軍官，有說有笑，看來日子過的不錯，仿佛就像在日本的家鄉度假一樣。張家衛想到從德國回來，這一路上，就沒有見過中國人的笑臉;在大連，那四個伙計滿臉的驚恐，在自己國家的土地上，卻被日本的關東軍嚇得瑟瑟發抖。現在，在自己國家，卻坐著日本人控制的南滿鐵路的火車，看到的是日本人的一張張肆無忌憚的笑臉，他們就像在自己的國家旅游，而中國人卻整日提心吊膽，連生命都得不到保障。
　　火車開動不長時間，兩人卻發現那個矮個子的日本警察陰魂不散的就坐在兩人臥鋪的對面。車上的許多日本人已經開始在進晚餐，可是那個日本警察一言不發，甚至周圍的一些日本人和他打招呼都不吱一聲，只是緊緊的盯著張家衛和蔡智堪。
　　張家衛和蔡智堪兩人對了一下目光，蔡智堪起身裝作要去衛生間，向車廂的連接處走去。那個日本警察根本就不理會蔡智堪的離開，找書苑 www.zhaoshｕyuａn.ｃom 看來日本警察的目標仍然是張家衛。過了一會兒，蔡智堪走了回來，對著張家衛搖了搖頭。但是二人還是不能確定，那個高個子的日本警察，是否也在附近？其實張家衛經過這三天的休息，傷勢已經好了五六分了，就算是再有幾個日本警察，張家衛自信自己也能夠安全脫身，于是索性閉目養神，視那個日本警察于無物。
　　火車在漆黑的夜晚穿行在中國東北的大地上。五六個小時過去以后，車廂里已經沒有人在說話喧囂，基本上都進入了夢鄉并發出陣陣的鼾聲。張家衛裝出非常艱難的樣子起身，一步一步向連接處的衛生間挪去。那個矮個子的日本警察非常機警的看著張家衛的一舉一動，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幾步擠過張家衛的身邊，提前一步在張家衛的身前把廁所門打開向里邊察看。張家衛見前后無人，趁那個日本警察還沒有回頭的時機，舉起右手一個掌刀，打在那個日本警察的后大椎上，左手順勢抱住已經昏迷的日本警察推入廁所，反手把廁所門劃上，用身體把像面條一樣的日本警察的身體靠在墻壁上，雙手打開廁所的窗戶，隨后雙手抓住日本警察的身體，雙臂用力，把還在昏迷的日本警察毫無聲息地扔出了窗外。
　　張家衛把窗戶落了下來恢復原狀，小解后，就像什么都沒有發生一樣，慢慢的從廁所走了出來，依然一步一步的踱回床鋪。蔡智堪見只有張家衛一個人回來了，張大個嘴巴驚訝不已。張家衛用手指指窗外，蔡智堪馬上明白，張家衛把那個日本警察扔出了火車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