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918（二）

　　張家衛也不理會他說的話，下車直奔自己的倉庫，打開倉庫門的鎖頭，和幾個工人一起推開倉庫的門。
　　那些工人也不用人吩咐，用站臺上各種裝卸工具，快速的從車皮上卸下武器彈藥，搬運到張家衛的倉庫里碼好。真是人多力量大，不到一個小時就把兩節車廂的武器彈藥搬入到了張家衛的倉庫里。最后把那兩輛滿載武器彈藥的卡車也開了進去。一定是那些工人師傅們在張家衛他們還沒有到來的時候，就已經裝滿了兩輛卡車，這無疑是大大的提高了裝卸的速度。
　　只見金日銘回到張家衛的汽車里，拿出一個小箱，遞給那個年輕的工人，說道:“每人50塊大洋，回家后帶著家屬先離開沈陽，如果日本人占了沈陽，就不要回來了。我們就算餓死累死也不能給日本人制作武器彈藥來殺死我們自己的同胞，因為我們都是中國人。”
　　工人們拿著錢消失在黑夜中。但那個年輕的工人卻沒有走，他看了一眼張家衛非常平淡的說道:“我會日語，我等你回來。在你回來之前，如果日本人要奪走這批武器，我就炸了它。”張家衛非常贊許的點了點頭。
　　那人說完，就提著兩大包東西，走進了張家衛的倉庫，并和張家衛齊心協力，一里一外把門鎖上。張家衛想，一包應該是炸藥，另一包應該是食品，看來那人是早有計劃，寧可與這些武器彈藥同歸于盡，也不會把他們留給日本人的。
　　三人上車后，閻寶航說道:“現在日本兵力不足，我們避開日本兵，先直奔新民，走溝幫子，最后到錦州。先離開日本人控制的地區，確保文件安全送到關內。”
　　“那我們又得繞一些路來避開日本居住區。”
　　張家衛在漆黑的夜里，在顛簸的土路上小心翼翼的開車，既要防備日本人的出現，又要防止走錯路。他讓閻寶航和金日銘先睡覺，等天亮了三人換著開，人歇車不歇，這樣能加快速度。
　　東方的魚肚白漸漸露了出來，開了一夜車的張家衛略顯疲憊，遠處的村莊有一些炊煙裊裊，房屋雖然有些低矮破舊，甚至有些房屋已經只剩下殘垣斷壁，顯然已經有些時日沒有人住了，但是升起的炊煙還是在顯示著生機。昨夜沈陽城北大營的炮聲并沒有影響這個地方的寧靜。
　　早上七點鐘左右，金日銘替下張家衛。一夜的緊張加勞累，張家衛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隨著汽車的喇叭聲，張家衛醒來的時候看了一下手表，已經是下午兩點了。正在開車的閻寶航給他遞過來，兩張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買的用油紙包著的油餅。張家衛接過來三口兩口就吃了下去，從昨晚到現在，連吃東西的時間都沒有，也是有些餓了。張家衛看著路上有些拖家帶口，擔著行李，推著小車的老老少少，他們肯定是已經知道了昨夜日軍進攻北大營的消息，現在舉家在向南逃難。
　　汽車越往南開，路上逃難的人越多，有些人是沿著鐵路線在向南走，帶著全家老小，擔著全家值錢的水缸，桌椅板凳，還有牽著牛馬，趕著驢羊的。甚至還有一些零散東北軍士兵和一些著黑色制服背著長槍的警察。有時候汽車的速度跟牛車也沒什么區別。
　　他們終于在下午四點鐘在錦縣碰到了正在指揮撤退的黃顯聲和獨立十二旅旅長張廷樞。
　　閻寶航簡單說明了昨夜的經歷并把張家衛車上的幾個大箱子當面交給黃顯聲。原來是金日銘見情況緊急，在離開東三省兵工廠的時候，把工廠金庫內的備用金帶了出來。經雙方清點，計有:大金磚15塊，小金條57根，大洋四萬七千多個，奉票200多萬。具體數目的多少對于心急如焚的張家衛來說一點興趣都沒有，不過這些錢對于匆忙撤退的黃顯聲卻無異于雪中送炭。閻寶行和金日銘出于安全考慮與黃顯聲交接完畢后，將與黃顯聲一起撤退錦州，然后再轉車去北平向少帥報告經過。
　　張家衛把黃顯聲拉到了一邊，問道:“黃大哥，你看見我姐夫姜耀輝了嗎？”
　　面露憂色的黃顯聲說道:“昨夜北大營的炮聲一響，姜耀輝就給我打電話報告說有二十多個日本僑民，也不排除是日本關東軍化妝的，在進攻南市警察署，他們打死了十多個，后來我命令他們在小西門，建立一道防線。十九日凌晨，關東軍第29聯隊分三路進攻沈陽，一路進攻東塔機場;一路進攻東三省兵工廠;一路進攻沈陽城，小西門方向的槍聲一直響到了天亮，最是密集，并間有炮聲和手榴彈的爆炸聲，應該是戰斗十分激烈。后來我下令所有警察部隊陸續撤出沈陽，到現在我還沒有看到姜耀輝。目前我得到的情報就是這些。現在關東軍兵力不夠，我們只要從關內把東北軍的主力調回來，就可以奪回沈陽。錦州是通往關內的咽喉要道，我先到錦州，盡自己所能收容部隊，聯系其他東北軍的將領，建立一道防線穩定住局勢，等到了北平見了少帥，再做定奪。”
　　張家衛點點頭，接著問道:“我現在即刻返回沈陽，我還能做些什么事？”
　　黃顯聲語重心長的說道:“家衛老弟，值此國難之時，民族存亡之秋，凡事以國家為重，我們的個人生死都不算什么。希望你能把你自己的一身本領都用在保衛國家，保衛中華民族的偉大事業上。”黃顯聲這一番話說的張家衛是怦然心動。最后黃顯聲讓張家衛想盡一切辦法把奉海站倉庫里的武器彈藥爭取送到錦州。
　　張家衛好不容易找到了一點點汽油，給汽車加滿，簡單吃了點東西，又帶上一些準備路上吃的。等張家衛開始往回返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只剩自己一個人，張家衛索性挑了條最近的路線，以最快的速度，就差把腳踩油箱里了，向沈陽狂奔。
　　 9月20日傍晚，掛著德國國旗的轎車，一口流利的日語，雖然在沈陽市郊就碰到了日軍的檢查站，張家衛還是順利地通過了。
　　可是越靠近小西門，沿途中國警察的尸體越來越多，沿街的店鋪有許多被火燒過的痕跡，甚至還有一些平民百姓的尸體，東倒西歪的枕于路邊。更讓張家衛憤怒無比的是在小西門的城樓上懸掛著幾十顆中國人的人頭，還有十多具尸體，有些尸體還在滴著鮮血，明顯是剛剛掛上去不長時間。
　　在小西門里，關鍵的路口可看見成群結隊的日本兵。而在小巷，偶爾能看見，穿著和服肩扛手拿的日本人，從一片哭聲和叫罵聲的院子里洋洋得意的出來。
　　就在還有幾條街就到大伯家的地方，離張家衛還有一百米左右的一個半掩門（解放前無法生存的良家婦女從事的半公開出賣肉體的民宅）的院子里，突然，沖出了一個披頭散發近乎全裸高喊救命的女人，一個日本浪人拿著太刀緊緊的從院子里追了出來，照那個女人的后胸就是一刀，直接就刺穿了那個女人的胸膛，日本浪人拔出刀，連看都沒有看一眼那個仆倒在地的女人，就扭頭又回到了那個不斷傳出救命哭聲的院子里。附近的院子里沒有一個人出來。
　　張家衛再也無法抑制自己的憤怒，把車停在那個女人的旁邊，跳下車，發現那個女人已經被一刀直接斃命。張家衛不顧一切的沖入那個院子。
　　這只是個一趟東西兩間泥坯房的小院落，這時前腳進入的日本浪人已經感覺到后邊有人跟進來，剛剛轉過頭，還沒等看清對方是什么人，就被一拳打在臉上，找書苑wwｗ.zhaｏsｈuyuan．coｍ一腳踢在胸口，他自己已經聽到自己的頸骨“咔嚓”一聲，身體飛了起來，重重地撞在墻上，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張家衛繼續沖入傳出呼聲的西邊房間，一腳踢掉還算是叫門的東西，只見一個披頭散發衣不蔽體的女人，手里拿著剪刀，跪在炕邊;一個日本浪人，手拿著武士刀，嘴張得大大的正驚恐地看著自己。張家衛一聲不吭，沖過去把已經嚇傻的日本浪人脖子直接擰斷，那日本浪人的尸體像一灘泥一樣癱倒在地上。
　　那個女人只是從頭發的縫隙中，瞪著一雙大大的眼睛默默的看著這一切。突然，她像發瘋一樣，爬到日本浪人尸體的旁邊，用手里的剪刀不斷的撮著，完全不顧濺在身上臉上的血。
　　張家衛掏出身上所有的錢，連數都沒有數，直接給了那個可憐的女人，說道:“趕緊逃命去吧！”順手拿起一床補了又補的被子，出了院子，給死了的那個女人蓋上，沒有任何停留，開車就走了。
　　張家衛來到周圍一片寧靜的大伯家，把車停在門口，沒有等人來開門，直接翻過墻頭跳入院子中，他根本就沒有看到插在門口上的日本小國旗。
　　只有亮著燈光的正房，有人聽到了聲音，一下就把燈光熄滅了。張家衛來到正房的門口，輕輕地說了聲:“大伯，是我，家衛。”
　　伴隨著開門的聲音，鞏天民的聲音傳了過來“家衛，你可算回來了。”
　　屋里的燈光重新亮起，張家衛見大家都安安全全的聚在大伯的房間里，一顆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