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南回（一）

　　戴明仁一進院子就喊道:“小師叔！小師叔！”
　　張家衛撂下飯碗從炕被下抽出一把駁殼槍背在身后就從房間里蹦了出來，問道:“出什么事了？”包鐵山、金志揚和黃金庫緊隨著拎槍就出來了。
　　戴明仁回過身把院門關了，拉著迎上來的張家衛進了屋，帶著焦急的口吻說道:“今日下午，關東軍向榆關進攻了。”
　　“這么快，你沒聽錯吧？今天可是新年的第一天，日本人不過新年了？”張家衛下意識的問道，不過更多的像是對自己說的。
　　“關東軍司令武藤信義親自給溥儀皇上打的電話。溥儀還喝酒慶祝了，所以我們作為外圍的護衛才知道的。剛才我們幾個交接班的時候碰了下頭，已經決定不干了，要回天津，我們的家人都在天津呢，榆關離天津太近了。況且日軍在塘沽、天津衛都有駐軍，如果日軍想進攻天津，幾天的時間，天津就會處在炮火之下，我們的家人怎么辦？我們一定要回去！”
　　“你師傅同意了？”張家衛問道。
　　“現在已經顧不上那么多了，溥儀衛隊有三百多號人，也不差我們四個。學了十多年的武功，家人有危險的時候，我們卻不能保護，那還是男人嗎？”在數九隆冬的天氣里，戴明仁年輕的臉上流著汗水，雙手握地緊緊的，本已因著急臉色泛紅，在油燈下，臉色更紅了。
　　隨著溥儀衛隊逐漸招兵買馬，張家衛聽哥幾個說過，溥儀將他們分成三隊，每隊102人，外加正副班長、排長、隊長。每個士兵配備一支日軍用的三八大蓋，還有一支短槍盒子炮，以及一把刀。另外每隊還配備一挺輕機槍，實力還是很強的。
　　因為是新年的第一天，大家都聚到了把式街的院子里。張家衛本來想過完西歷的新年，再回天津的。因為按照張景惠的推算，日軍即使動手也不會這么快的。自己也推算過，無論是兵力的調動，還是給養的保證，日軍動手極有可能是在春節后的開春。古今中外都有“六臘不交兵”一說，因為嚴寒酷暑時節不宜打仗，此時交兵彼此皆損。溫度低于零下二十度，士兵的作戰能力下降百分之四十，那日軍在人數不占優的情況下，舍棄自己單兵作戰力強的優點，有些不太可能。可是，它就是在你認為不可能的情況下發生了。自以為是再一次坑了自己。
　　張家衛問道:“你們想怎么辦？”
　　戴明仁說道:“我們一致決定，明天給師傅留封信就走。”
　　黃金庫問道:“那你們準備怎么走呢？”
　　戴明仁說道:“還沒想好，走一步算一步吧！”
　　張家衛說道:“中日如果在榆關開戰，那沈山線肯定是不通了，到錦州可能就過不去了。”
　　包鐵山說道:“倒是可以走遼西，進入熱河繞過去，可是時間就不好說了。”
　　戴明仁說道:“就是走，我們也要回家去。”
　　張家衛說道:“事不宜遲，那我們明天就動身。”
　　金志揚插話說道:“坐火車，槍就不能帶了。”
　　張家衛說道:“那也沒辦法。雋琪，你在家，盡量減少活動，有事讓中村正雄出面。”
　　陸雋琪說道:“我看你們最好以日本僑民的身份前往榆關，如果能夠坐火車直接到天津，那樣最好。”
　　可誰敢保證呢？
　　“咣當”一聲，火車到打虎山（大虎山）站就已經不再前行了，火車要讓與南下的日軍乘坐，至于何時能調來新的機車連調度也不知道。日本僑民打扮的一行八人不得不隨著一些罵罵咧咧的入關日本僑民下了火車，在站臺上等待。
　　這時，等車的日本僑民伴隨著一陣騷亂，在本已不寬的站臺上讓出了一條過道，人群中有日本人在忘乎所以的歡呼，有揮動小日本膏藥旗的，有發出像殺豬一樣喊聲的。只見全副武裝的日本兵依序步入站臺，登上列車。
　　金志揚指了指路過身邊的一小隊日本兵對張家衛用日語說道:“我怎么沒見過這種兵啊？”
　　張家衛看到一個只有五十人的日軍小隊，看他們的年紀和一臉冷酷的表情，應該是一群作戰經驗豐富的老兵。這支日軍舉著帶有骷髏和“死”，“必勝”字樣的旗幟，每人帶有獨特的鋼盔和臂章，紅色臂章上印著一個白色骷髏，與其他的日軍明顯不同。
　　旁邊的一個四十多歲戴眼鏡的日本人對金志揚這個“僑民”不關心大日本帝國軍隊非常的不滿，以一種訓斥的口氣說道:“年輕人，你不看報嗎？這就是在國內很出名的隸屬于日軍第8師團32聯隊的滿洲暴風部隊，部隊長是池上秀雄中尉，是我們大日本帝國攻無不克最強悍的特種部隊。”
　　每天看報的張家衛也沒看到關于這支部隊的任何報道啊！這一點，找書苑 wｗw.zｈaｏshuyｕａn.com 他還是非常自信的。像這種關于日軍特種部隊的情報，如果報上都有，那自己是不可能漏掉的。
　　就一臉非常“愧疚”的表情說道:“前輩，我們來滿洲已經有幾年了，雖說也看報，可滿洲的報紙的確沒有報道。前輩是剛從國內來的吧？”
　　那個日本人說道:“是的。我是應鄉鄰的委托來滿洲考察移民事宜的。”
　　包鐵山拉了一下張家衛，二人走到無人的地方對張家衛說道:“家衛，我看這火車一時半會兒是開不通了，你們還是跟我走想其他辦法吧。”
　　張家衛帶著眾人跟著包鐵山出了五步一崗，十步一哨日軍守衛的車站。
　　包鐵山在前領路，進了街里靠邊上的一家非常不起眼的小飯店。
　　店里有三個正在吃飯的中國人，看見一下進來了八個“日本人”，紛紛放下碗筷，在桌子上扔了幾個銅板，就離開了飯店。
　　在柜臺后面的四十多歲的掌柜一見自己的小店進來了七八個日本人，忙說道:“各位，小店實在拿不出來像樣的飯菜……”他看到了包鐵山，又看到了和包鐵山站在一起的“日本人”，一時不知道說什么了。
　　包鐵山說道:“老河蚌，沒關系，這都是自家弟兄，你先給我們弄口吃的，吃過，我們就走。”
　　“老河蚌”說道:“二當家的，你嚇死我了。您老有日子沒來了。”轉過身對后廚喊道:“多弄兩個好嚼果兒（好吃的），并肩子（道上的朋友）來打管（打尖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