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肉票（一）

　　第二天，天剛亮，田有地連長就帶兩個班的新兵和四輛卡車到了藥房外。張家衛讓押車的新兵蛋子把一箱藥搬到車上，就上了田連長的頭車，與店門口的陸雋琪揮揮手就與車隊一起出發了。
　　在還沒開化的土路上，卡車顛簸著還能走。如果再過兩天，大地一解凍，土路翻漿，那就只能靠大車了。所以，送給養搶在這兩天，也很正常的。
　　一出新京城，田連長跳下卡車，大著嗓門喊道:“弟兄們，再往前走，就是土匪的地盤了。大家即使看到了馬匪，也不要輕易開槍，別他媽的一驚一乍。就我們這二十來桿槍，想要一路打到通化那是不可能的。都聽我的，都別給老子惹事！我還想留著腦袋回家看兒子呢！”
　　卡車上的新兵一個個趕緊答應了。這可是到了真槍真刀的時候了。有些新兵可是坐在車廂上回答的。要不能怎么樣？嘴上說點硬氣話還行，可腿肚子不會騙自己。那是真抖啊！
　　自從張家衛上車，田連長給了他一把駁殼槍就一直是不冷不淡的。
　　張家衛說道:“看來田連長對這一帶很熟啊！”
　　“就是經常走。”
　　“孩子多大了？”
　　“大的已經十一了，老二也有八歲了，最小的那個才四歲。”田連長說著話，依然緊張的看著車窗外。
　　張家衛說道:“不用那么緊張。該來的就來，不該來的，你想他，他也不來。”
　　田連長斜睨著看著張家衛說道:“你在婚禮上痛扁日本浪人的事，我也聽說了。可那是拳腳，挨幾下，還能留條命。可要是槍的話，你連說話的功夫都沒有。也不知道那些日本人怎么想的，讓你給新兵壯膽？你沒看到一個個站都站不穩了嗎？”
　　張家衛說道:“能不能壯膽我不知道。可我想的和你一樣，就是帶著腦袋回去。”
　　田連長說道:“這就對了嘛。老毛子也好，張大帥也好，東洋人也好，這年頭，只要不把命丟了就好。兄弟，萬一碰上了馬匪，可別逞能。”
　　張家衛說道:“那我就聽大哥的。”
　　田連長說道:“從新京到通化，全程三百多公里，越往東行，山越多，馬匪也就越多。現在還有紅胡子。我們天沒黑，就到西安縣（遼源的西部，后改名遼源）住下，明天天亮再走。這一車給養，會有很多人愿意用命去換的。可我卻不想因為這些東西丟了性命。”
　　別看田連長大老粗一個，可是個粗中有細的人，中飯的時候連路邊的大車店都沒停，眾人只是在車上吃的干糧和涼水。
　　田有地從一個叫鐵鎖的新兵手中接過干糧在駕駛室中與張家衛吃了起來。
　　張家衛說道:“田連長，讓弟兄們在大車店喝口熱水熱湯也行啊！這天，沒口熱的，身體受不了。你看看，那個鐵鎖，個子還沒長起來呢？”
　　田連長說道:“這個鐵鎖倒沒問題。整日的沒話，只是笑，一棍子打不出個屁來，開始我還以為是個啞巴呢，可他不聾。這小子能吃苦，別說一頓沒熱的，就是十天也沒問題。我倒是擔心你這個藤原參謀的朋友能不能吃這個苦？”
　　張家衛說道:“我這人惜命，只要不丟命就行。”
　　“那就對了。聽說你是在西洋長大的。你有所不知，這旮瘩的大車店都是綹子里的土匪用來貓冬的，我們現在進去，難保哪個土匪見財起意。開了春，土匪都走了，那時，大車店才安全點。”田連長解釋道。
　　張家衛也進過大車店，可冬天，還真沒進過。沒想到，夏天很少有顧客的大車店冬天是干這個的。
　　一路上，看到了好幾伙騎馬的人從車隊兩旁經過。甚至有人在車隊后面跳下馬，看車輪印。新兵們看見騎馬的人就緊張，看誰都像土匪。田連長給張家衛指點說，路上的并不可怕，那都是來探路的，真正可怕的是在林子里的。
　　可總算平安無事。第二天，天快黑的時候，車隊進了通化城。
　　張家衛在趙記藥房門口下了車，田連長說道:“鐵鎖，幫張先生把箱子搬進去，我去交差，然后帶著這些新兵蛋子找地方樂呵樂呵。回頭來找你們。”
　　鐵鎖露出一排白牙只是笑了笑，算是答應了。
　　看著車隊拐個彎不見了，張家衛說道:“鐵鎖，幫我個忙，抬進去，等會兒哥請你吃好東西。”
　　兩人一人一邊抬著箱子進了昏暗的藥房。
　　見前廳無人。兩人把箱子放在地上，張家衛喊道:“劉老板，我是新京的張家衛，給您送貨來啦！”
　　“來啦！來啦！”隨著話聲從后面跑過來三個年輕人和一個中年人。找書苑 wｗw.zhaoshuyuan.com
　　聽聲音怎么這么耳熟啊！
　　張家衛一見那個中年人，不正是王鳳閣嗎？
　　在旁邊的鐵鎖剛把長槍從后背順過來，就見三支短槍頂在了二人的頭上。
　　張家衛對鐵鎖的在短時間內能做出這種反應非常驚訝。要不是王鳳閣的出現，這幾個人是不可能把槍頂在自己頭上的。可鐵鎖…
　　王鳳閣說道:“捆起來，帶走！”
　　張家衛忙說道:“各位老大，我有錢，可別傷了我們……喔…”嘴被堵上了。
　　王鳳閣說道:“費什么話？你沒錢，能綁你嗎？”
　　兩人被綁了個結結實實，又被戴上黑面罩，在黑暗中被人架出了趙記藥房的后門，推上了一輛帶篷的大車，連同那箱藥，在關城門前出了通化城。
　　張家衛在心中默數，大車在顛簸中走了約有兩個小時，又被人扛著走了一段上坡路。
　　累得扛張家衛的人不斷換人，一路上罵罵咧咧的，說這個大個子太沉，到地方得好好的收拾收拾，多從這個肉票身上榨點油，出出氣。
　　感覺是進了一個屋子，因為有開門和關門的聲音，空氣也不再那么冷了，被放下，旁邊有兩三個人看著。應該是“秧子房”吧。
　　不長時間，就聽有人說道:“先把那個小個子帶出來。”
　　鐵鎖被帶走后，有人過來又把張家衛帶了出去，到了另外一間房子，摘掉面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