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李朗提著大包小包,終于回了村。
沒等到門口,家里的大黃狗已經搖著尾巴躥了出來,繞著他的腿直打轉。麥子早已收倉,這狗正是最興奮的時候,只要不出錯,李恒志每年都會獎勵它不栓狗繩一個月。
抬腳把狗踢開了些,李朗沖屋里喊道:“爸媽,我回來了。”
廚房門口走出一道人影,正是他老娘。
“朗子回來啦?”張巧娟有點遠視,這會光線不好,她瞇著眼還是看不清人臉。但聲音是認得的。
“媽,是我。”李朗自己開了柵欄門,提著東西到了院里。
“我爸呢?”
連忙接著了東西,張巧娟說道:“領著你妹去河邊捉魚去了,一會就回來。”
自打李朗弄出了竹子地籠,李恒志就接過這手藝,時常去河邊轉悠,第二天上午再去集市上,總能賣個幾塊錢的。
“小妹還沒開學?”李朗奇怪道。
“看你這記性,今兒不是星期六嘛,她們也放假。”
“哦!”
東西放到一邊,張巧娟把兒子拉到一邊,小聲道:“你弟沒回來?還有向鋒他們幾個,在那邊咋樣?光打電話說掙著錢了,你大娘他們都問好幾回了。”
幾人這一出去就是兩三個月,雖然電話打的勤,但去那么遠的地方,家里自然放不了心。
“你放心吧!都好得很,這段都忙著賺錢呢。李平我也留我向鋒哥那了。”李朗隨口答道。
“那你明個去他們家里說說,好歹讓人家心里有個底。”張巧娟叮囑道。
“知道知道。”
不久,李恒志終于領著李蕊回來了,倆人手里都提著網兜,魚卻不多。
“呀,哥,你回來啦!”看到門口的李朗,李蕊驚喜的嚷道。
“嗯,回來了。來,看看哥送你的東西。”
李朗轉身拿了個袋子,遞給她。
李蕊立刻接過,蹲在那看了起來,“鞋子,鋼筆,哇!隨身聽!”
拿著那紅色的隨身聽,李蕊頓時高興壞了。這東西還是很稀少的,她同學有人用,但也都寶貝的很。
“爸,這衣服你試試!”李朗又拿著一包衣服遞給李恒志。
他買的東西大部分都是衣服鞋子,當然,那些大包小包的不止他自個的,李向鋒他們幾個也都托他帶了東西回來。
“嗯!”李恒志點點頭接過,枯木似的臉也透著欣喜。自打李朗錄取通知書下來,他的笑臉可是越來越多了。
第二天,李朗就提著東西去李福生他們幾家轉了圈,東西放下,又簡單說了情況,讓他們放心。
離開學就剩幾天,李朗也不閑著,張羅著裝了電話,又讓人修了修漏雨的房頂。
……
挑了個陽光不怎么明媚的天氣,李朗終于要走了,離開家鄉,他即將踏上更廣闊的土地。
離別總是傷感的,特別是,李朗還要去那么遠、那么陌生的地方。村口,家人從家門口一路送到了這,若不是李朗停下,他們指不定還要繼續向前送的。
“爸媽,錢別不舍得花,我會掙錢的。還有老三,多給她點錢。”李朗最后叮囑道。
雖然給家里留了不少錢,但李朗也知道,那錢八成還是要在存折上好好躺著的。明知道叮囑沒啥用,他還是忍不住說了兩句。
“你也注意身體啊!”張巧娟拉著兒子的手,眼淚汪汪的。
旁邊的李恒志倒不好多說什么,只是在那一根接一根的抽煙,不是手卷煙,是李朗特地給他買的。
李朗的目光轉向旁邊的李蕊。跟前些天相比,這丫頭倒像換了個人一般,一身嶄新的夏裝,顯出了她原有的青春活潑來。
“在學校好好學習,別怕花錢,想買啥就買,知道沒?”
李朗特地塞了她一個小金庫,單純零花用的。畢竟是大姑娘了,整天寒寒酸酸的也實在不像樣。
李蕊只是一個勁的點頭,眼中透著不舍來。
李朗不禁大為欣慰,還是妹妹好啊,知道跟他親近,比李平那個混小子好多了。
“走了!”
擺擺手,在家人不舍的目光中,李朗轉身向不遠處的李立走去。
李立也快開學了,倆人要結伴去省城。按程序,他們需要先坐李立他老爹的拖拉機前去縣城,然后在那坐大巴,經過長達六個小時的顛簸后到達省城。最后李朗再從那坐上前往首都的火車。
這年頭,出遠門不容易!要人命的那種不容易。
到了省城,李立的路途結束了,李朗的卻才開始。
在省城火車站,李朗需要在擁擠的悶死人的人群中找到售票口,掏出還幸存的錢,買一張前去首都的火車票。在臭不可聞的擁擠火車上,他需要在沒座的情況下站十八個小時。下車后,就是首都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他還需要一次次用滿嘴的方言向路人問路,最終到達學校。
這不是幻想,而是李朗當年的親身經歷。他至今也沒法忘記,當年那個連縣城都只去過兩趟的少年,是怎樣抱著破爛的蛇皮袋遠走千里,在滿心的慌張與不安中跌跌撞撞到達首都的。
當然,如今的李朗也再不是當初那個懵懂少年了。未來的經歷累加到現在,賦予了他前所未有的從容與自信,對于未來,他只有期待。
一路到D縣城,倆人坐上了前往省城的大巴。與滿眼滄桑的李朗相比,李立顯得激動又忐忑,好奇的看著車窗外的世界。
六個小時后,省城到了。出發時是上午,這會已經到了半下午。
兩人出了車站,都是相似的打扮,背上背著蛇皮袋,只是他們的目光卻完全不同。
李立震撼于省城的繁華,李朗卻在感慨時光倒流的魔幻,就像……,算了,還是留著到首都感慨吧!
兩人的結伴到此為止。
幫李立找到了去學校的公交車,李朗則乘車又向火車站的方向而去。
……
火車站,看著售票窗口的長長隊伍,李朗不禁打了個寒顫。
鄭城火車站本就是全國交通樞紐,來往停靠的火車實在太多了。如今又正值開學季,人多的讓人發指。
更重要的是,對多數人來說,除了火車,也沒別的出遠門方式。不管你是貧民還是小康,只要不到大富的程度,出遠門就只能擠火車。
好公平啊!
可看著洶涌的人群,李朗寧愿不公平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