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物是人非

    林云走后，林瑤便也離開咖啡廳，她和往常一樣坐著公交車返回京都苑。

    車上的乘客不多，林瑤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來。

    三月初的杭州，春風和煦，陽光柔軟，她望著漫天的紅霞有些出神。

    一年前的這個時候，她在做什么？

    那時的她應該正為成功在凌云站穩腳跟而欣喜，還在為即將和簡雯一起參加上海展，有機會一展抱負而雀躍不已吧？

    一年后的現在，簡雯和她先后離開凌云，就連將她們踢出凌云的林云也要回廣州去了，物是人非。

    想到簡雯，林瑤拿出手機給她打了個電話，倒不是想說誰的八卦，只是忽然很記掛她。

    簡雯幾乎秒接，她笑吟吟地說道：“好巧，我正想給你打電話呢。”

    林瑤也笑了，“這樣說來，咱倆可是心有靈犀呢。”

    簡雯心情頗好，俏皮道：“那你要不要猜一猜，我打電話給你是為了什么事？”

    自從簡雯離開凌云，她們除了上外語課見面時，會偶爾聊上幾句，平時幾乎不聯系。

    林瑤每天忙著學車、整理產品信息、聯系客戶和供應商；簡雯更忙，她現在肩負著管理一家公司的重責，再說她即便有時間也不喜歡找人聊天。

    林瑤想了想，還真是猜不出來，隨口道：“你在事業上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所以迫不及待地找我分享這個好消息？”

    簡雯“噗哧”笑了，“公司成立才半年多，能有什么突破性的進展？不過卡洛斯挺好的，不僅把在華采購全部交給我去處理還支持我立足華國，積極開發海市場……”

    簡雯和卡洛斯是合伙經營，她不僅在幫卡洛斯處理采購相關的事宜，也在發展自己的海外客戶。

    在卡洛斯的支持下，簡雯在西湖邊的高檔寫字樓里租了辦公室，手底下還招了七八個人，規模雖然不大，卻也搞得有聲有色。

    總的來說，自從簡雯離開凌云，她的人生就像開了掛似的。

    簡雯卻嘆了口氣，“不過，現在外貿行業競爭越來越激烈，我這里的業務員每天給客戶寫郵件，成交的訂單寥寥無幾。”

    這也是實情，現在國內的工廠都在積極參加海內外的展會，國外的客戶也往華國跑得挺勤，貿易公司的生存空間正不斷被壓縮。

    對于新成立，沒有什么客戶基礎的貿易公司而言尤其如此！

    林瑤安慰道：“慢慢來，就像你說的，公司才成立半年多而已，不可能一蹴而就。

    你現在至少有卡洛斯的訂單，維持公司的正常經營不成問題，光這一點就強過許多其他貿易公司。

    而且你現在人手有了，一切準備工作也已就緒，將來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但愿吧，大環境擺在那里，我沒那么樂觀。”簡雯話鋒一轉，“你現在怎么樣？在忙些什么？”

    林瑤這段時間過得，算不得多好，可她兜里揣著十萬現金，心情挺不錯。

    “我啊？雖然不能和簡總相比，但也還過得去。對了，你還沒說找我什么事呢？”

    “也沒啥事。”簡雯笑著發出了邀請，“好久沒聚了，今天晚上，咱們仨聚一下？我是說你、我、李仁海三個，我們一起吃個飯怎么樣？你有沒有時間？”

    林瑤正好也想提議小聚一下，沒有想到簡雯和她想到一起去了，頓時喜出望外，“當然有時間！”

    *

    夜色中，燈火璀璨的西湖比平日里更多了幾份華麗，像是盛裝出鏡的絕代佳人。

    西湖邊的一家老字號牛排館內，李仁海和簡雯的男友程陽去取自助水果了，林瑤和簡雯愜意地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起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林瑤試探道：“我看你倆感情很穩定，是不是好事將近了？”

    簡雯瞥了不遠處的程陽一眼，眉眼帶笑，“還行吧，他家給買的房子還在裝修，下半年就能住進去，我倆準備那時再辦。”

    “那意思就是已經見過家長，婚期已定了是吧”林瑤由衷道：“恭喜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什么有情人？我倆談了兩年多了，早就和老夫老妻差不多。”簡雯抿唇笑笑，“到時你做我的伴娘，怎么樣？”

    “那是必須的啊！”林瑤興味盎然，追問道：“婚紗選好了沒？婚紗照什么時候拍？”

    “正在看呢，我倆打算下個月去拍照……”

    兩人正說到高興處，李仁海端著餐盤過來了，“發生什么好事了？笑得這么開心？”

    簡雯他們的喜事，林瑤不好喧賓奪主，誰知簡雯一句話帶過，“有好事，但沒你什么事。”

    李仁海皺眉，不滿道：“你們太不夠意思了吧？”

    簡雯賣起了關子，“你急什么？等到確定下來自然會通知你的。”

    李仁海笑逐顏開，“那還差不多。”

    簡雯的男友端著餐盤走了過來，他將水果放在簡雯的面前，隨口問了句，“哎，小李，你和我們說說，現在凌云那邊情況怎么樣了？”

    李仁海早已憋了一肚子的苦水，無處訴說，他一聽這話，便迫不及待地開始吐槽，“秦弈那家伙真不是東西，今年都上了一個多半月的班了，他還沒有發過工資！”

    這什么情況？

    簡雯和林瑤也驚呆了，“他想干嘛？”

    “我也納悶啊。”李仁海愁眉不展，他推了推眼鏡，沒好氣道：“秦董事長不是在搞什么薪酬制度改革嘛，其實就是把林云定下來的那一套全部推翻了。

    林總之前都是當月工資當月發，每逢節假日還提前發，所以一月份的工資年前就發了。

    按照秦弈定的新的薪酬制度，當月工資次月月底才發，也就是說，二月份的工資要拖到三月底才發！

    這么一來一去，不就是兩個月不發工資了嗎？”

    工薪階層過完年，往往是最需要用錢的時候，他倒好，居然兩個月不發工資！

    林瑤和簡雯面面相覷，說實話，當月結算本月工資的單位不多，當月工資次月結算才是主流，但是誰也受不了忽然幾個月沒工資拿。

    簡雯不解，問道：“林云就眼睜睜看著他這樣胡來？他們到底怎么想的啊？”

    李仁海苦著張臉，“這我也不知道，她今年幾乎沒怎么去過公司，就算去了也不管事，還真就隨便秦董事長折騰，現在公司里的人個個怨聲載道！

    那我天我也是太郁悶了，去套財務的話，才知道公司賬上根本沒有錢！”

    林瑤知道林云已經放棄秦弈和凌云實業，回廣州去了，但她不太方便拿出來說。畢竟她這話一出口，李仁海和簡雯肯定會刨根究底，問她林云的事，索性不多說。

    可是他說公司里沒錢？

    林瑤驚呼出聲，“那怎么可能？”

    李仁海涼涼地嘆了口氣，心酸道：“我騙你們干嘛？事實如此。”

    震驚過后，林瑤漸漸明白過來怎么回事了。

    別人或許不清楚凌云的效益，林瑤卻是比誰都清楚。

    別的暫且不說，去年截止她離開凌云時，已經成交兩千多萬米元的訂單，毛利潤率接近30%，也就是幾百萬米元，折算成華國幣得有幾千萬，加上文先生“借”給他們的錢……

    凌云目前總共十來個人，理論上大家都是十萬年薪，實際到手才八萬，別說發當月工資，就是讓他一下子發十年工資都不成問題才對！

    她想來想去，總覺得問題出在“借”字上！

    秦董事長最喜歡裝窮，然后找人借錢。

    而他克扣他們的工資、提成和年終獎，極有可能出于同樣的道理。

    林瑤分析道：“這或許只是他們的苦肉計，并且以此為借口不發工資，秦董事長最擅長這一套。”

    簡雯表示認同，“你們的工資才多少錢，他不可能發不出的。”

    李仁海再嘆一口氣，語氣低落，“應該是真的，秦董事長，他都找李先生借錢了……我感覺這公司隨時會倒閉。”

    盡管他口口聲聲說要看秦董事長吃癟，等著凌云倒閉，但是眼看這一天真正要來臨的時候，還是會覺得失落。

    林瑤眉頭微蹙，“秦董事長還找李先生借錢？他借了多少？”

    李仁海愁眉不展，“這一次李先生并沒借給他，原因是，李先生十年前借給他百來萬華國幣，而秦董事長至今沒還，李先生再傻也不可能再借錢給他。”

    十年前的百來萬，那都可以在杭州買幢大別墅了，比之文先生一年前那三十萬米元更值錢。

    這就是為什么李先生但凡有點什么不滿，都喜歡直接打電話罵秦董事的真正原因：李先生也是秦董事長的債主！

    那么問題來了，秦董事長的錢到底花哪兒去了？

    “平時也沒見他花錢。”李仁海忽然神秘兮兮地說道：“你們說，他是不是在外面養了很多小情人？”

    林瑤卻道：“別人養小情人要花錢，秦董事長不同，他摳成那樣，說不定還指望小情人給他賺錢呢。”

    她剛說完，眾人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總之，沒人相信，凌云賬上會真的沒錢。

    晚餐結束時，簡雯勸道：“凌云那邊實在沒什么前途，你也別跟他們耗著了。在你找到工作前，可以來我公司里上班。”

    李仁海的眼皮抖了抖，他嘴硬，“我不急，其實我就喜歡看他到處壁，不斷吃癟的樣子。等到凌云倒閉時，我還要跟哭窮，跟他拿遣散費！”

    簡雯和林瑤都被他逗樂了。

    林瑤調侃道：“你從他手上拿到遣散費的概率太低，還不如去花兩塊買張彩票。”

    “那倒也是。”李仁海無所謂的笑笑，“工作的事我不急，我得慢慢找，找著了才走，謝謝簡總的好意。”

    簡雯也不強求，“那你看著辦吧。”

    說來也巧，這天回家的路上，林瑤也看到了彩票點，她毫不猶豫地花十元錢，機選了一張彩票。

    雖然彩票中獎是小概率事件，但是用十元錢換一個希望，似乎也挺值的？

    在林瑤看來，這天晚上的小聚只是一次普通的互通有無罷了，聚過之后一切照舊。

    誰知第二天傍晚，林瑤再次接到李仁海的電話，“林主任，今天公司里發生了一件大事！”

    林瑤一邊編輯電子表格，一邊問道：“什么大事？”

    李仁海大約是太激動了，他的語速極快，“公司里今天來了位葉總，這人一副高高在上，誰都看不起的樣子，特別愛打官腔，還跟我擺架子，把我惡心得不行。”

    林瑤失笑，“那她應該會被秦董事長引為知己吧？”

    “你怎么知道？”李仁海八卦道：“其實我正想說呢，他們今天早上一起來公司，下班也是一起走的，看起來好像有一腿。”

    林瑤手上的動作微微一滯，照這么說，還真有那種可能，要不然林云怎么會忽然下定決心離開？

    她淡淡地說道：“那都是他們的事，倒是你，真打算一直待在凌云嗎？”

    李仁海嘿嘿一笑，“先湊合著吧，鄭飛揚和白麗紅都待得下去，我難道會待不下去？”

    李仁海的固執，多少出乎林瑤的意料之外。

    她側過頭，有些不敢相信道：“她們是她們，你是你。鄭飛揚只圖眼前利益，一門心思做飛單，而白麗紅得過且過，她在那里只是純粹混混日子。

    而你不一樣，找書苑 wｗw.zhaoshuyuaｎ.coｍ 你將來會有自己的事業，總得把時間用在對你的未來發展有幫助的事情上，你覺得呢。”

    李仁海沉默良久，說道：“我當然有打算的，但是時機還不成熟。”

    林瑤大概猜到些什么了，“我離開凌云后才發現，省內大大小小的進出口公司多如牛毛。

    凌云的競爭對手很多很多，想要抓住客戶很不容易。他畢竟有多年的積累，而且你必須承認，在忽悠供應商和客戶這方面，他比你在行。

    我的意思是，如果開一家一模一樣的貿易公司，未必會比凌云強，可能還不如凌云。

    你還覺得待在那里忍氣吞聲是一件有意交的事嗎？”

    李仁海沉默許久，才道：“那你覺得應該怎么辦？”

    林瑤沉吟道：“有機會的話，做點能發揮你的優勢的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