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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揮手自茲去

小說:風下客 作者:十里白蓮花

  鎮口,守門的當地官兵振作著精神,讓自己看起來更加地可靠,進鎮子的人們手中提著籃子,拉著牛車,不是來趕集的就是來販賣農副產品的。

  事情已經過去了,百姓們的生活回到了正軌,至少表面上來看是這樣沒有錯。望著這群百姓,李子軒心中莫名地有感慨。

  李子軒親自駕著馬車慢慢靠近鎮口,遠遠地,就有鎮口的官兵看見,身邊的墻體之上有著一層冰霜。

  “李先生?你要走了嗎?”

  他們收到過消息了,所以是知道的。

  李子軒停馬,笑著說道:“是啊,我要走了,今天就回鄉去了。”

  “先生走好。”

  聽上去怎么這么別扭。

  當然,還有更別扭的,馬車上還有一個姑娘,李子軒像是做賊一樣。“可以出來了吧,你再不下來,我就要懷疑你是想要逃走了,小心我把你綁起來,送回去。”

  公主趙蕓探出頭來,看著李子軒,不耐煩地說道:“本公主想跟孩子們多待一會兒難道不行嗎?”

  說著,簾子被放下,公主趙蕓把馬車中的孩子每個穿戴得整整齊齊,整理了一下領子和褶皺,滿目柔情。

  “我們也算是緣分一場,認識了你們幾個小家伙,以后記得,跟著這個人。

  他雖然蔫壞,但是肚子里面還是很有些貨的,公主姐姐我經常被他欺負,可能是找不回場子了,就看你們了,多學一些,如今你們基本的字夫子已經交給你們了,能在他身上學到多少就看你們自己的造化了。”

  說完,公主沒有來得及落淚,反而是身后的秋月小聲地啜泣,她應該是這近半個月來和孩子們相處時間最多的人了,平時里公主在忙的時候,就是她來照顧。

  這些孩子聽到秋月哭了,也被傳染了似的,大聲地哭了起來。

  “嗚嗚嗚,秋月姐姐,公主姐姐,春花姐姐,我們一定會想你的。”

  伴著啜泣的就是擁抱,大人小孩子抱在一起,久久不能分別,一旁的孫兀看了這番景象,也忍不住抹了抹淚珠子。

  孫兀也是個性情中人。

  而最外面的李子軒把簾子撩開看到了這一幕,大煞風景地說著:“走啦,走啦。千里搭長筵,終有一別。”

  “你…”公主紅著眼,瞪著李子軒。

  “瞪我也沒用啊,這是一定會發生的事,如果你想要阻止它,就該趁早,如果無法阻止你就該看著它發生,至少在它發生之前就要有所準備,心理準備。”

  李子軒說完這番話,也不在意公主的表情是如何如何,就放下手,跟著他手放下的還有簾子。

  李子軒的目光放到大路上面,路兩旁是白蒿,路得中間是車前草,軟軟地躺在地上,卻怎么也沒有真正意義上地倒下去。

  李子軒不禁神游天地。

  馬上要回家了,看上去很近了,這是幾年的時間了,記不得了。李子軒的眼神迷離,一時間,突然想起了很多,想起了一雙雙手,還有一雙雙眼睛,每一張笑臉。

  就在李子軒走神的這會兒,身后傳來的動靜,公主趙蕓推了推他的背,李子軒剛轉身過去,看到一個包裹塞到自己的手中。

  李子軒一臉茫然,掂了掂,還挺沉,抬頭,一對眉毛往中間簇。

  “這是…?”

  公主看著李子軒想要去拆包裹的手,一把給他打掉,兇神惡煞地警告道:“不準現在就打開,等到我離開之后才能打開,你不知道這個規矩嗎?哪有就在主人家面前把禮物給拆開的。”

  李子軒這才住手。

  氣氛微妙地沉默了片刻。

  “有緣再會。”

  “有緣…再見。”

  馬鼻抽抽搭搭,噴出了一口鼻息。

  馬車在公主的目送之中越來越遠,該走的,還是要走啊。

  孫兀從馬車中探出頭,轉過去看送他們的三人,沒有想到,他居然在一個月之中,見過了四皇子和十三公主,想來還真是唏噓。

  可是李子軒沒有給他在唏噓下去的時間,孫兀倏爾手中就多了一條韁繩,韁繩另外一頭拴著馬頭。

  孫兀愣了片刻。

  “本來就是聘用你來駕車的,忘了?我剛剛只是被這個刁蠻公主給脅迫著來駕車的,如今你還想讓我這個文弱書生在如此冷冽的風中御車?”

  說著,就進了馬車之中。

  馬車里面有幾個小孩子也不顯得擠,這個馬車本就比較大,李子軒找了一塊地方,盤坐起來,馬車中焚著盤香。

  香上的煙子慢慢飄出窗戶,升上天空,被風一吹,卻也散了。

  路上的風景不停地變換,天空中的云也不停地游走,同樣,李子軒他們沒有再停下步伐,一直趕車。

  天上的烏云是一瞬間變少的,出了鎮子不遠之后,整個天空中沒有了烏云,就如同烏云是一直聚集在鎮子上的天空似的。

  透過馬車小小的方寸口子看著天,李子軒忍不住感嘆了一句。當然,回過頭來,更讓他感嘆的還有。

  李子軒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變輕。

  “孩子們啊,我還忘了,你們幾個分別叫什么名字,當時我就記住了兩個男孩子的名字,一個是叫西西,另外一個叫做林生,那幾個小姑娘呢?”

  幾個孩子的一路的讀書聲這才停住了,抬頭向李子軒看過去。

  幾個姑娘臉皮薄,怯生生地,腳趾頭不住地抵著鞋尖,最大的那個姑娘脆生生地說道:“我叫波妞。”

  然后一個個開始介紹起來。

  “最小的這個叫破妹。”

  “還有這個,叫做狗尾巴。”

  “還有她,她叫抹布。”

  “這個叫泥巴。”

  “最后這個叫菜刀。”

  李子軒聽完之后,眉頭緊鎖。他是知道鄉下的孩子起名都不講究,何況還是女孩子,通常女孩子極有可能一輩子也沒有名字,只有一個姓氏,嫁人之后就得跟著夫家一起姓。

  所以,這個看來就是如同符號一樣的稱呼了,比起名字來說,這更像是綽號。李子軒在腦中思考,要不要給她們起一個名字,但這個念頭并沒有在他的腦海之中盤踞多久,另外一個想法充斥了他的大腦。

  他看著這些孩子的眼睛,認真地說道:“你們,你們手中拿的這本書的名字你們知不知道叫什么?”

  “《詩經》。”

  “那么,你們想不想有一個自己的名字,就是那種自己取的,能夠用一輩子的名字?”

  等到李子軒這番話說出來的時候,這些孩子眼神中帶著試探,還有一點流動的光彩,明亮地閃爍著。

  “我們真的可以擁有名字嗎?”

  李子軒重重地點了點頭,語氣更重,顯得更加鄭重。“你們要記住一點,這可能是你們要用一輩子的名字,會伴隨你們一生的名字。不用著急,你們可以多想想。”

  孩子們點了點頭。

  又是幾天的趕路,夜晚就在路旁的客棧住店,不然就是在民居中住,還有吃飯的問題,但也沒有什么大礙,就這樣,走走停停,一共八天。

  這一天,天上的云在蕩著,酒肆的幡旗在空中飄揚,遠遠地出現在李子軒的眼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孫兀在旁邊牽著韁繩,同時八個孩子也跳下車。

  “先生,到了嗎?”

  孩子們天真地看著橫亙在面前的這座巍峨的如同碉堡一樣的地方,每個都張開了嘴,他們從沒有見過如此驚人的建筑物,這個比鎮子里面縣老爺住的還要壯觀,不,是比整個鎮子都要壯觀。

  感覺就像是一座大山一樣。

  “到了,這里就是了。孫兀,牽住馬車,我們先進去。”

  孫兀也驚了,之前沒有想過李子軒的家鄉竟然是這樣的壯觀的,一個碉堡一樣的地方。

  …………

  碉堡之外,有一些商人開的店鋪,其中一個糧食鋪格外惹人注意,這個糧食鋪看上去如同一個小小的府邸一樣,一個穿著絲綢衣服的老頭坐在安樂椅上,閉著眼睛,手中揉搓著一對悶尖。

  突然,門被撞開。

  迎面過來一個氣沖沖,看上去要吃人的女子,這個女子看上去只有十五六歲的樣子,但她的架勢盡量讓自己真的生氣,因為她知道,自己的面孔總是看上去不那么攝人,沒有威懾力,這才會被這個老頭欺負。

  “老六羅,給姑奶奶出來!”

  她雙手叉腰,對著四角天空大喊。

  老六羅聽了,笑嘻嘻地出來。“怎么,趙小姐來這里有什么吩咐嗎?”

  “吩咐不敢當,就是讓你的人給我走開,不要靠近這座寨子,不然我們就要帶人來把你給打出去了。”

  “走開?憑什么,我的趙小姐,這不是強人所難嗎?我在這里賣我的糧食,沒有犯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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