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
巡檢司衙門前，一口大鍋平地而支，鍋內是熱騰騰，剛剛熬好的米粥。
聞著鍋內散發出淡淡清香，周圍的乞民們不由狂咽口水。
守鍋的衙役看著眼前人頭攢動，將整個開闊廣場都擠滿的人群，心中暗自苦笑。
看來今日，他是有的忙了。
好在周圍不止有他一口鍋，或許是提司早就預料到了這種情況。
所以整個門前，一共預備了足足二十口大鍋，并且伙房中還在不斷的將燒至半熟米粥運送上來，足夠給眼前所有的流民都吃上一口熱乎的了。
“一個個來。”
衙役們一聲令下，一個個餓的目光發綠的饑民瘋狂向著粥鋪涌了過來。
盛到粥的人歡天喜地，而沒盛到的怎是急不可耐，不停地向前擠去。
“祖母，快喝吧！”
芽兒滿心歡喜的舉著一個缺邊破碗，將碗里的米粥遞到了瞎婆子的嘴邊。
給她打粥的衙役見她是個孩子，所以對她十分照顧，盛到她碗里的粥水足足是平常人的兩倍。
瞎婆子感受面部傳來的氤氳熱氣，下意識的吞咽了一口口水，一副渴望的表情，看的出來，連日未進米水的她，確實已經餓到了極點。
但出乎意料的是，粥水在前，她卻十分固執一把將碗推了開去。
“祖母不餓，等芽兒吃了，祖母在吃。”
芽兒遙頭不依，倔強道：“祖母不吃，芽兒也不吃。”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她雖年幼，也知長幼有序，更何況自家祖母的身子骨，她是清楚的，在不進增點米水，恐怕挨不挨的過今日都不一定。
瞎婆子剛想在說幾句。
一道粗狂的男聲卻突兀的響起。
“怎的？這熱乎乎的粥，你們祖孫兩都不想喝？不想喝，那爺們替你們喝！”
說罷，那漢子竟伸出一只孔武有力的粗手，從芽兒手中將破碗一把奪過，在周圍震驚的目光中一口便將碗中的粥水一飲而下。
“啊！”漢子呻吟一聲，口中還贊不絕口道：“舒坦，真是舒坦，這一口下去，便是叫老子即刻死了，我也心甘了。”
“你這人怎能無端搶人粥喝？”芽兒卻是再也忍不住了。
只見她紅唇緊咬，臉蛋氣鼓鼓的，小手遙指著搶粥的漢子，極為不忿。
這可是她好不容易排了長隊才盛到的，一人也只能盛一碗，沒了也就沒了。
“喲！”漢子眉毛一挑，滿臉狠厲的說道：“怎的？不服？老子餓了，要你點粥喝，那是看的起你，再敢碎嘴，小心爺們要了你的小命！”
他本就不是個好脾氣的，派粥時，來的晚了些，一眼望去，到處是烏泱泱的人，他哪有那個耐心去等待。
恰好這時見這小丫頭一人捧著一大碗粥，身邊只有一個瞎婆子，無依無靠的，所以便動了點歪心思。
反正這年頭，人命如草芥，左右不過一孩子，旦有不服，哪怕他出手打殺了，也沒人會管。
“哪里來的殺才，竟敢欺我的孫兒，你不是要命嗎？老婆子爛命一條，夠膽你就拿去。”
聽到這聲，瞎婆子面帶怒色，顫抖著身子顛顛的站了起來。
但還有一口氣在，她也絕不容許外人欺負她的小人。
“死老婆子，你敢拿老子開涮。”漢子勃然大怒，在這眾目睽睽之下，他豈能落了下風。
說話間，那漢子熱血上涌，提拳便打，一拳便將老婆子的身子錘轟在地。
可憐這老婆子本就餓的面黃肌瘦，又是六旬的年紀，哪里禁得起這粗狂漢子結實的一拳。
連哼都沒來的及一哼。
倒在地上后，便登時沒了聲息。
“祖母！”芽兒痛然失聲，小臉花容失色，慌忙邁著小步，跑上前去查看。
而周圍圍觀的群眾則是各個噤若寒蟬，驚駭欲絕。
“殺人了，殺人了。”
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聲。
原本還算井然有序的隊伍，頓時四哄而散。
漢子見況不妙，連忙就往人群中間擠去，想乘此溜之大吉。
然而，沒走幾步，就被一只結實的臂膀牢牢的掐住了脖子。
“嘔，咳咳。”漢子臉漲的通紅，拼命掙扎，然而，那只手臂就如金鐵交鑄的虎鉗一般，始終紋絲不動。
慢慢地，他的力量越來越小，無奈之下，他只得選擇放棄，停止了這徒勞的舉動，任由這條臂膀，將他緊捆。
“公子，此人已被卑職拿下。”臂膀的主人低著頭向著身后恭然報備道。
話落，身穿一襲白色長衫，腰配暖玉，頭帶方巾帽，俊眼修眉，風度翩翩，一副文士打扮的陳澤從人群中走出列來。
他皺著濃眉，看了看這窮兇極惡，敢于當街殺人的惡徒，又斜眼撇了眼仍坐在座位上沒有挪動一步的衙役，不由長嘆了一口氣。
從北鎮撫司出來之后，陳澤閑來無事，便換了身白衣，找書苑 www．zｈaｏshｕyuａn.com 打算學學康麻子來段微服私訪，趁著時間充裕，在這城內好好的管管這些不平之事。
說不定幾百年以后，他的事跡也會被拍成一部電視劇。
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嘉德微服私訪記》。
不過太監他有了一個，就是身邊還差一個和尚，嗯！得空得去寺廟一趟，沒有和尚的微服私訪是沒有靈魂的，陳澤當時如是想道。
誰知他腦中正醞釀著這件大事時，便正好迎面看到了這惡漢打死瞎婆子的一幕，心中懷著一顆正義心的他，當即便命隨從將那惡漢抓捕，壓到了近前。
“將這人押到牢房，擇日候審。”陳澤冷然出聲，不含任何溫度。
這里好歹是永安，天子腳下，出現這種事，莫不是在打他的臉？
那護衛得命后，當即便壓著犯人向著人群外走去。
這時眾人見人犯已被制服，頓時又回涌了過來，聚在一塊指指點點了起來。
“這人誰啊？居然肯為那娃子出頭。”
“是啊！這年頭肯幫忙的人越來越少見了啊！”
“誰說不是呢！”
目送護衛將人壓下之后，陳澤又將目光轉向了伏地哭泣的女娃身上。
“給這女娃點銀錢，將她祖母安葬了吧！”陳澤目光哀憐，向著身后吩咐一聲。
得到授令，身后一名綢制勁裝漢子，忙從腰間掏出一錠銀子，看分量足有十兩，遞到芽兒的面前。
芽兒小臉凄然，淚眼中不復往日天真，卻是沒接，而是用帶著期盼的目光看向陳澤：“公子，可否救救我家祖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