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習習,夜色正濃,一大片烏云飄過來,擋住了掛在半空的新月,大地像是忽然罩上了一層黑紗。館驛周圍的樹林一直“嘩啦嘩啦”響著,偶爾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也掩蓋在了大自然的交響樂中。
館驛南邊的樹林中忽然涌出五六十個黑衣人,這些人雖都穿著尋常的夜行衣,但是動作整齊利落,矯健,更為不可思議的是這些人腰挎刀劍,手執弓箭,分兩排在館驛院墻前十五米左右站定,從樹林里奔出來到張弓搭箭瞄準館驛里的某一棟房子,中間竟然沒有發出一絲聲音,像是一支訓練有素的隊伍。為首的有三人,站在人群前方,三人都蒙著面,左右兩人單手執劍,中間一人身無寸鐵。
“里面多少人?”中間的蒙面人身材十分高大,轉頭問左手的蒙面人。
“四個人,員外只要殺了這四個人,咱們以后就是朋友了。”左手蒙面人身材干瘦,只露出一雙瞇成一條縫的眼睛。
中間的蒙面人點點頭。
干瘦的蒙面人這才放下心來,果決地朝身后的黑衣人看了一眼,低聲道:“火箭準備!”
后面兩排黑衣人手中的弓略略向上抬起,等待著蒙面人的手勢。
館驛內,楊旭帶著高茗君急急忙忙找到了驢車,卻發現楊娘子正著急地從車上把黑衣少女給抱了下來。
“忠叔,趕快上車,這里有危險,我們要趕緊走。”楊旭快速道,“高小妹,趕緊把你母親扶上車。”
“楊小哥也發現問題了,驢車走不了了,被人喂了巴豆,拉稀很嚴重。”忠叔沉聲道,臉色陰沉的可怕。。
“高小妹,快讓楊娘子服藥,給她也服下藥,高沖,會爬墻嗎?”楊旭問道。
“會!”高沖竟然沒有一絲懼意,聽楊旭問到了他最擅長的東西,反倒有些興奮。
“好樣的,等會跟上,我們從北邊的院墻出去,那面是一條小河,墻外有一條小路。”楊旭對著高沖豎了豎大拇指,高沖興奮地咧咧嘴,小腳一跺地道:“好嘞,我來保護好母親和姐姐。”
“我們為什么不從大門出去?”高茗君不懂楊旭為什么從北面翻墻出去,因為翻墻對于女孩子來說不是一件雅事,而且母親身體尚未恢復,怎么能翻墻。
“姐,這你就不懂了,大門口說不定有埋伏,要是有十把弓箭對著門口,忠叔也接不下。”高沖得意地看了一眼姐姐,這家伙不知道怕為何物。
忠叔見楊旭觀察的這么仔細,只是在路邊匆匆一瞥,就對周圍的地形有了了解,不由得更加高看了楊旭一眼,見他雖然年紀不大,但是不慌不忙、條理清晰,就點點頭,同意楊旭的做法。他不知道,楊旭在山上一年多的禁閉不是白關的,一年四季只見山頂幾畝地,觀察力早就鍛煉出來了。
楊娘子身子已經好了不少,力氣也恢復了不少,幾口就把藥喝了下去,為了面對接下來嚴峻的時刻,她知道自己必須快點恢復,至少不能拖累忠叔,這樣忠叔或許能把自己的一對子女救出去。而黑衣女子此時剛剛蘇醒不久,似乎還沒有明白怎么回事,一雙冷漠的眼直直地盯著驢車的頂棚。
高茗君端著一碗藥走到車邊道:“姐姐,你能喝了這藥嗎?”
黑衣女子見是高茗君,神色稍有緩和,微微點頭,不過仍舊很冷漠,高茗君幫著黑衣女子喝了藥,這兩碗藥的藥力比前兩碗要好得多,因為這是楊旭親自煎的藥,無論是藥材放入的順序、火候、藥量都恰到好處。
“我先去墻頭看看。”楊旭說完,快速跑到墻邊,在墻上蹬了兩腳,身體已經穩穩地攀上了一丈來高的圍墻,探出頭去朝外查看。
就在此時,夜空中忽然出現了五六十個閃亮的光點,繼而呼嘯聲大作,這些光點大部分的落點就在楊旭他們所在的北跨院。
“不好,賊人放箭,大家躲到車后面。”忠叔一邊低聲喝道,一邊推著高沖躲入驢車背面,高茗君和楊娘子本就在車邊,高茗君動作十分迅捷,裹挾這母親躲入車后,順勢從車上把黑衣女子抱了下來,這幾個動作一氣呵成,不愧是將門之后,顯然平時也沒少習練武藝。
楊大哥小心,快回來。”高沖對著楊旭著急吶喊。
“篤篤篤”
呼嘯而來的火箭剎那間像是雨點一樣落入院中,院子里頓時火光大作,一片光亮。
楊旭跳下院墻的時候,空中呼嘯聲大作,對方的第二輪箭破空飛來,這次用的是普通弩箭,因而箭枝破空時帶著“嗚嗚”的攝人心魂的聲音。
“墻外安全。”楊旭躲入車后,對忠叔道。
“等會楊小哥帶著人翻墻先走,我去擋住大門。”高忠眼神灼灼地望著楊旭,帶著請求的語氣道。
楊旭默默點頭。
“攻進去!”
館驛外面,中間一個蒙面人手一揮,身后五六十個黑衣人扔掉手中弓箭,抽出腰間的戰刀,動作十分迅速地從館驛正面沖了進去,有一半黑衣人直接翻墻進入了館驛,這些黑衣人似乎知道目標的具體位置,直接就朝楊旭他們所在的院落沖去。
“他們進來了,楊小哥,拜托了,老仆擋住他們。”忠叔站起來,從驢車底下抽出一柄三尺來長的大砍刀,原先佝僂的身軀挺得筆直,肅然道:“楊小哥,主母一家就拜托您了,老仆為你們擋住門口。”
高忠說完,整個人氣勢一變,就像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一下子變成了一位沖鋒陷陣的將軍,這種氣勢絕對不是裝腔作勢可得,這是殺氣,是多年沙場征戰殺人如麻才會有的殺氣。
楊旭自從知道忠數是高家兩代重要人物的親兵,就知道高忠一定至少具備兩種素質,一是忠心,二是能力,但是楊旭沒想到,一副病老頭樣的忠叔竟然會是一個煞神一般的人物。
此時高忠眼里沒有任何表情,托著三尺長的大刀,邁著穩健的步伐走到院落門口,如一尊門神一樣。
“殺”
“噹噹”
高忠猛喝一聲,雙手舞動大刀,隨著“噹噹”兩聲短兵相接的聲音,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兩顆碩大的頭顱飛起,剩下的軀干鮮血噴涌,沖在最前面的兩個黑衣人連慘叫都來不及便身首異處。
楊旭看得心情激蕩不已,這才是冷兵器時代的絕殺,忠叔是真正的高手,力量奇大,刀法精湛,尤其是時機捕捉的極好。
想不到外面的人這么快就沖到了門口,翻墻而走怕是來不及了,畢竟還有兩個病人。
高沖抄起自己的長槍就沖了上去,嘴里發出“嚯嚯”的聲音。
“沖兒你干什么?”楊娘子忽然大聲呵斥道,“別給忠叔添亂。”
“我去殺人,高家槍絕對不是用來擺設的。”高沖倔強地沖著楊娘子道。
“回來,現在輪不到你出手,忠叔能應付,等會有你施展槍法的時候。”楊旭沉著臉道,“小心賊人聲東擊西,翻墻進來。”
“嗯!”高沖內心對楊旭十分敬服,見楊旭提到聲東擊西,小小的身體一挺,雙眼發亮:“楊大哥放心,進來一個小爺我戳死一個。”
楊旭跟高沖對話之時,高忠又砍死了四個人,不過這個時候,整個北跨院已經被黑衣人團團圍住了。
“這就是你說的最棘手之人?”三個蒙面人站在一群黑衣人身后,中間的蒙面人轉頭問干瘦之人。
“就是他,只要殺了此人,其余的都是婦孺,我家主人要的是那個女人和兩個小孩的命。”左手干瘦的蒙面人陰惻惻地說道。
“我不殺婦孺,殺婦孺的事情就交給你的人,遼人也一樣。”中間蒙面人淡淡道,“替我壓陣。”
右邊持劍的蒙面人抱劍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