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警覺

　　解決了這里的尸鬼，整個區域內基本就沒有大批尸鬼了。
　　總體說來，虎牙傭兵團并未遭受巨大損失，不過新招募的臨時傭兵就損失得差不多了，其中不少人還選擇了直接逃亡，就算沒有死在外面的尸鬼群，回去也別想拿到傭金。
　　對于虎牙傭兵來說，最大的損失還是“底火”。
　　他是整個傭兵團中最擅長熱兵器指揮的人選，作用類似于“火山”程衛武。
　　底火的意外犧牲，等于斷去了虎牙一臂。
　　剩余的隊員開始做最后的定點清除工作，這項任務將持續很長時間，但危險已經過去。
　　奈落坐在小區廣場上的石頭臺階上，擺弄著從佐佐木那里搶來的限量版防毒面具，看著虎牙傭兵的隊員三五成群地進入各棟居民樓，一時間槍聲大作。
　　“獨眼虎”鐘鐵山腰間插著虎頭大刀，朝著他徑直走來，屈指一彈，一枚閃亮的晶體落入奈落手中。
　　跟所有尸鬼體內的超晶一樣，血紅如同紅寶石，棗核般大小的晶體內閃爍著絲絲金線。
　　“這是那個鬼娃體內的超晶體，它屬于你的了……”鐘鐵山在奈落身旁坐在，木然掃過周遭，頭也不轉過來，伸出右手，與奈落握了握，“謝謝你。我們所有人都欠你一個人情，過命的人情。”
　　奈落拿著超晶體對著太陽看了看，道：“挺不錯的。”
　　“是非常不錯。”鐘鐵山瞄了超晶體一眼，淡淡道：“保存的非常完美，如果能找到頂級解析大師，應該可以得到【敏捷IV】，要是撞大運，得到鬼娃的【潛行】也未可知……喔，若真的如此，可就了不得了。雖然【潛行】只是3階異能，但卻不是可以人工合成的，即便在市場也是極為稀少的資源，價值絕對不菲。”
　　奈落微微一笑，“讓給我，你們不會后悔？”
　　鐘鐵山聳了聳肩，道：“是有些令人嫉妒，但我們虎牙傭兵還是知道感恩的。如果不是你，我們這些人恐怕就不是現在的結果，哪怕有人能活著逃離，虎牙傭兵，乃至我們的1332避難所也就因此崩潰了。”
　　奈落不由得嘆了口氣，“看得出，你跟程衛武是同類人，死抱著以前的東西不變……”
　　“也許是吧。”鐘鐵山彈了彈獨眼上的眼罩，望向奈落，鄭重說道：“知道為什么會有‘傭兵互助協議’嗎？就是因為我們這些以避難所為依托的傭兵小隊，還有家庭觀念，還有人性，還有根兒……我們保留著人類最基本的文明火種，那就是家庭和關愛……不管人類文明最終會走到哪一步，只要還有家的存在，就會有人性的存在，繼而就會延伸出社會，道德，法律……有家，就有文明。我們保護的不僅僅是人類生存的權力，還是人類最光輝的東西。”
　　奈落完全的沉默了。
　　雖然有程衛武和貝莉等人的存在，讓他體味到了家的感覺。但他本性中的性格，還是如一匹孤狼般的謹慎和危險……
　　家，這種感覺讓他既想要接近，又有些恐懼……
　　太溫暖的地方，會讓他的牙齒和爪子變得遲鈍。
　　這畢竟是末世，只有狼一般的人，才更適合在這里生存。
　　不管是程衛武還是鐘鐵山，其實都是上個世界遺留下來的異類……火鬼、巫師這樣的人，才是真的適應了末世的人類。
　　奈落完全明白這一點，但奇怪的是，他卻在行動中往往竭力保護這樣對生活還充滿希望、對他人還充滿人性的天真的人，反倒是對于火鬼這樣的家伙，痛下殺手。
　　奈落，他適應末世，卻痛恨末世，似乎……
　　也痛恨他自己！
　　“關于巫喳男爵……你怎么看？”鐘鐵山深吸一口氣，終于問出最讓奈落感到不安的問題，
　　“這里的工作用不了多久就會結束……這里的感覺讓我不舒服。”“獨眼虎”鐘鐵山昂然而起，嘆了口氣道：“我們會盡快撤離的……‘獨角獸軍團’的人應該有什么大動作，我們的任務看似繁瑣，其實也算簡單。但他們的目的絕對不僅僅是為了清除南城區的尸鬼，背后一定還有什么算計，你最好不要在這附近久留。”
　　“多謝提醒。”奈落收好超晶，扛起了自己的“巨狼芬里爾”，揮了揮手道：“向其他人問好……走了！”
　　
　　獨角獸軍團在奈瑟斯南城區的清場行動，進行到了第二天。
　　清晨。
　　查爾曼上校在洗漱間刮著胡子，右手食指變成了一把剃刀，輕柔地在皮膚上劃過，所有剛剛冒出芽來的胡須，便被剃得干干凈凈。
　　當他穿戴整齊進入辦公室之后，他的美女副官早已在桌子上為他準備好了早餐和最新一期的情報文件。
　　早餐是一份煎蛋加兩片抹了人造黃油的面包片，以及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
　　一邊吃著早餐，一邊目視著窗戶外面破敗灰塵的世界。
　　蒼白的日光從山的那頭升上來，慢悠悠地爬上第九保護區高聳如監獄般的城墻頂端，城墻外的棚戶區亂糟糟的如同垃圾場，路旁積滿了骯臟的黑水。
　　這是一個恨不得讓人將它扯碎的世界，但查爾曼上校的雙眼，似乎穿過時光，看到了大災變以前……
　　這里是有樹的，有花草的，也有鳥兒。
　　現在快入秋了，那個季節里，鳥兒們會扇動翅膀，發出沉悶的聲響，遠遠的向南方飛去，孩子們會站在光禿禿的樹蔭底下，看著成行的鳥群發出驚嘆的歡呼聲。
　　孩子們會祈禱鳥兒一路平安吧？
　　至少他小時候便是如此……
　　可惜，它們飛走了。
　　再也不會回來。
　　叮，叮叮！
　　專屬于他個人的軍事任務電腦，傳來一聲提示音，接著一段命令被傳輸過來：“國防部三級文件：‘紅蝎’特種部隊維吉爾中尉，奉命緝拿逃兵‘鷹眼’馬克希姆，預計六小時后到達，請第九保護區相關人員予以配合。霍克中將。”
　　命令的下方，是關于維吉爾中尉的基本資料。
　　查爾曼上校眉頭微微一皺，什么樣的逃兵任務，竟然讓霍克中將親自下令？
　　予以配合……
　　看來不僅僅是一名逃兵那么簡單吧。
　　撥通基因電腦上的副官號碼，查爾曼直接吩咐道：“金泰熙上尉，把‘鷹眼’馬克希姆的資料傳給我……對了，最近奈瑟斯城那邊有些熱鬧，把任何可疑的情報匯總一下，十分鐘后交給我。”
　　話筒對面并沒有立即回答，只是滴滴地響了兩聲，一個沉穩的知性女子聲音響起道：“六分鐘后。”
　　“可以。”對于副官金泰熙的能力，查爾曼一向極為滿意。
　　原生便具有【超腦】能力的金泰熙上尉在國防部內也是出了名的嚴謹和高效率，她會在能力范圍內極限運用時間，絕對不會做出超出能力范疇的事，同時也能夠給予主官最為客觀公正的建議，某些方面的準確度，就連機器人也甘拜下風。
　　噠噠噠！
　　女兵高跟軍靴與地板的敲擊聲，均勻而充滿了規律。
　　查爾曼默念了二十六個數，聲響也敲擊了二十六下，從金泰熙的座位到辦公室門口的距離，不多不少，正好二十六步。
　　每次起身，走來，金泰熙都是二十六步，從未有一次出現過意外。
　　咚，咚咚！
　　三次均勻的敲門聲，同樣準確不誤。
　　這是一個死板到無聊的美女，但卻是最好的下屬。
　　“進來。”
　　大門打開，一名韓裔美女走進了房門。
　　“您要的文件，上校。”金泰熙又用她計算過般的機器人步伐，將一本電腦筆記薄遞到了查爾曼跟前。
　　金泰熙是獨一無二、百看不厭的。
　　她擁有東方女性特有的柔美雙眼和高挺鼻梁，清澈如湖底般的眼神讓她整個人都散發著聚集天地靈秀之氣般的氣質，再配以垂肩如瀑的烏黑短發，冰肌玉骨般吹彈得破的皮膚，婀娜苗條、纖瘦合度的修長體型，優雅完美的談吐和清瑩皎潔的神采，使她從高中開始，便成為周圍所有人眼中最能代表女性知性一面的美人。
　　尤其作為一次征兵海報中的女兵形象，更讓她的形象傳遍大街小巷，引起了整個人類社會的極大轟動。
　　金泰熙的追求者，遍布整個聯合政府的內外，其中不乏商界、議會和軍隊中的高層人士。
　　可惜這一切都入不了她的法眼，甚至不惜掌摑某位大人物的公子，結果被懲罰般地分配到了第九保護區這個偏僻的地方。
　　奇怪的是，她甘之如飴，甚至解脫般地在這里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寧靜。
　　查爾曼將目光投在電腦薄上，翻看了一遍“鷹眼”馬克希姆的資料，最終嘆了口氣，問道：“只有這么多？”
　　金泰熙淡淡答道：“紅蝎的人，資料都是保密一級的。”
　　“用我的權限呢？”
　　“這就是用您的權限查到的資料……”金泰熙冷靜的答道。
　　查爾曼指了指一個地方，緩緩道：“這個‘鷹眼’我曾經聽過，是‘紅蝎’精銳中的精銳，一向執行極特殊的人物。這些記錄中，連他暗殺一名中將的秘密命令都清晰記錄，卻在他叛逃的原因上只寫了‘執行任務途中叛逃’這句應付差事的話，你不覺得有問題嗎？”
　　金泰熙清澈的雙眼盯著查爾曼，淡淡道：“有問題，但抱歉我無法為您分析出原因……您可以直接問霍克中將。”
　　“當我沒說過。”查爾曼無奈地放下電腦薄，“維吉爾那小子來了……”
　　金泰熙目光清澈如水，沒有絲毫內心波動，“是嗎？那你們師徒之間，又有機會可以聊一聊了。”
　　“什么師徒，不過是指點一下亡故老戰友的兒子罷了。”查爾曼好奇地打量著金泰熙，笑著問道：“畢竟是交往過的人，你對他怎么能這么冷淡？”
　　“這是私事，上校。”金泰熙淡淡一笑，毫不在乎地懟了查爾曼一句，“私事不方便談。”
　　查爾曼聳了聳肩膀，嘆了口氣道：“我是很看好維吉爾這小子的……強壯、冷靜、優秀，還有……絕對的服從……完美的軍人。偏偏得不到你的垂青，真不知道什么樣的男人可以入得了你的法眼……”
　　金泰熙嘴角輕輕一翹，淡然道：“這是私事，上校閣下。”
　　“好的，好的。”查爾曼投降般地揮了揮手，問道：“那咱們聊工作。奈瑟斯城那邊是怎么回事？”
　　“這是另一份情報。”金泰熙又拿起電腦薄，翻開了新文件。
　　“有人殺了‘狼人’達爾？喔，奈落，又是這家伙……”查爾曼一邊翻看資料，一邊驚嘆這一夜間發生了這么多事。
　　“內務部的人來了？竟然沒聯系我……負責的主官是施羅德嗎？哼，那個小人……”
　　“‘獨角獸軍團’，萊因哈特……招募傭兵團清除奈瑟斯南城區尸鬼……”
　　看到這里，查爾曼立即眉頭大皺，接著又仔細看了一下后，頓時勃然大怒，“漢克這個混蛋，為什么清除奈瑟斯南城區這么重要的事件不向我報告？這個蠢貨！”
　　“應該是在家數錢呢吧？”金泰熙冷冷道：“之前的格斗直播應該會分紅不少，以漢克準尉的習慣，應該買光了南郊補給基地最好的酒，找書苑 www.zhaoshｕyuan.com 然后把自己泡起來……”
　　查爾曼撥通了漢克準尉的號碼，果然無人接聽。
　　“是我疏忽了。”查爾曼揉著眉骨，強壓怒火，道：“我以為把他丟到那，最起碼可以讓我清凈一段時間，沒想到啊，沒想到……”
　　“那個萊因哈特……獨角獸軍團的行動……會有什么影響嗎？”金泰熙不禁皺眉問道。
　　查爾曼森然道：“尸鬼……尸鬼……唉，根據聯合政府科研人員的研究發現，這些倒霉玩意具有極強的社會性，就像是螞蟻，會自動尋找更強大的首領，組成類似部落的組織結構。整個深黯大陸上的尸鬼，都在最近一段時間進行整合，而且在暗季來臨前，這些行動有加劇的趨勢……”
　　緩步走到窗戶前，查爾曼看著外面稀稀落落的人影，沉聲道：“雖然具體原因還不清楚，但有一點可以肯定，越是尸鬼數量極多的地區，便越有可能聚集著高級尸鬼……那些低級尸鬼就像是它們的臣民，或是放牧的羊群，一旦被收割，就會引起高級尸鬼的強烈反應……”
　　“萊因哈特，那個一直想證明自己的私生子，一定是瞄準了某個高級尸鬼，想要通過清除低級尸鬼的行動，來引它出巢……但他根本不知道，奈瑟斯城的下邊到底有著什么樣的恐怖，如果他的輕舉妄動引發了連鎖反應，那么……”查爾曼的神色中露出一絲恐懼，“那么整個奈瑟斯城，甚至整個深黯大陸的西部地區，都將不復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