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不

　　大宋天啟十二年冬，長安城下起了雪。
　　這座位于帝國中心的城池，也是中土大陸公認的第二繁華的城池，迎來了最后一場雪。
　　明天就是立春，可是這場雪卻沒有絲毫要停止的意思。
　　飄落下來的雪花像是給這座古老的城池穿上了一件新衣，讓周圍的一切看上去都干凈了很多。
　　至少楚云墨的眼睛看上去很干凈。
　　身為楚氏家族的繼承人，楚家長房的大少爺，楚云墨此時正在低著頭，看著地上干凈的石磚。
　　雖然他對那位在石磚上面的腳印主人的到來感到幾分驚訝，卻十分成功的將那份驚訝掩蓋成了不滿。
　　看上去就像一位不是很歡迎某位客人的主人一樣。
　　雖然看上去不是很喜歡，楚云墨還按照大唐特有的禮節十分恭敬的對著那位留下腳印的主人行了一個禮，然后才轉身離去。
　　在青石磚上留下腳印身穿破舊灰袍的老者，看著楚云墨離去后，思索了片刻，然后抬起頭對著一直坐在大殿里面的那位問道：“這就是你們楚家的繼承人？”
　　夫人點了點頭，她看那位老者的眼神中帶著幾分恭敬：“云墨有沒有資格成為您的弟子？”
　　老者聽到這個問題，又想到了剛才所見的那個少年，想到那位少年那雙干干凈凈的眼睛，最后還是搖了搖頭。
　　外面的雪依舊下著，因為是立春的緣故，天氣已經有點回暖，雪花落在地上漸漸的化成了水。
　　灰袍老者的布鞋踩在上面，留下一串串腳印。
　　不過雪下的很大，也有點急。
　　雪花不停落下，那些路上的腳印也漸漸被掩蓋，直到消失。
　　夫人看著消失得腳印，又想到那位已經離開這里的灰袍老者，朝著楚云墨離去的方向嘆了口氣。
　　……
　　楚云墨回答房間，想起先前看到的那位老者。
　　思索了片刻后，他開始認認真真的整理自己的衣冠，然后拿起那把父親送給他的短劍朝著大殿走去。
　　楚云墨長的很好看，劍眉星目，很俊秀的一位少年。
　　今天楚云墨更是好好的打扮了一下，因為他要去見楚家的夫人。
　　夫人是楚家的女主人，同樣是楚家的主人。
　　在一位滿臉皺紋的老嬤嬤的攙扶下，夫人朝著楚云墨走了過來。
　　如扶風弱柳般的走姿，頭上插滿了各種名貴的首飾。
　　她走起來頭上的頭飾發出清脆的聲音，格外動聽。
　　“我要一個原因。”夫人看著楚云墨說道。
　　楚云墨抬起了頭，神情極為認真：“那位沒有看上我。”
　　夫人看著楚云墨，“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楚家在長安城還算有點臉面，如果你想去……”
　　“我看剛才看著地上的腳印，上面帶著泥土，只不過那些泥土是紅色的，而這里是長安城！”
　　泥土除了黑色的，還有紅色的，黃色的，灰褐色的。
　　這里是長安城，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更何況現在是下雪，難免會留下一些帶著泥土的腳印。
　　這是很平常的事情，可是這同樣是楚云墨的理由。
　　夫人盯著楚云墨，“你知道了他的身份？”
　　“除了一些傻子之外，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只不過他們沒有拒絕罷了。”楚云墨十分認真的說道。
　　夫人聽了楚云墨的話有些吃驚，“那你為什么要拒絕？”
　　楚云墨沒有回到夫人的問題，而是看著地上的青石磚。
　　夫人正要說話，她身邊的老嬤嬤朝著她搖了搖頭。
　　“你回去吧！”夫人對著楚云墨說道。
　　“這孩子為什么不明白我的苦心呢？只要他成為那人的弟子，他就能夠去洛陽。”
　　“少爺還很年輕，所以他拒絕了。”老嬤嬤說道，“對于他們這一代人來說，又有幾個會對從宋家出來的人有好臉色？”
　　楚笑笑一直站在門口，等著楚云墨的歸來。
　　她知道這次楚云墨的心情不好，但是她還是忍不住的問道：“那個人來楚家了？”
　　楚云墨點了點頭。
　　“你為什么會拒絕那個人，只要成為那個人的弟子，你就有理由進入宋家。”楚笑笑問道。
　　“要殺死宋家的那位談何容易？更何況他還是一位脫凡境的強者。”楚云墨說道。
　　“可是如果不成為那位的弟子，你根本進不去宋家，更沒有辦法接近那位。”
　　楚云墨看著楚笑笑那張板著的看上去很嚴肅的臉，說道：“宋家的那位豈會不知道我們這些人的打算，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長安城甚至是整個大唐，想殺死他的人多不勝數，可是你知道為什么他活著很好嗎？”
　　“因為他是當今圣上的一條狗，所以沒有人敢動他。”
　　“所以我們要找一個更加強大的靠山，只有這樣，我們才會有機會殺死那位。”
　　“比圣上更強的靠山，只有洛陽的那座書院，可是你今天拒絕了那位，很難有機會進入書院。”楚笑笑說道。
　　“進入書院的方法不是只有一個，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取得這一次‘盛會’的榜首。”楚云墨對著楚笑笑說道，“楚家在長安城還算有點臉面，我也不是那種信奉‘須需要靠自己努力得到榜首’的呆瓜，只要能得到榜首，我會用楚家所有的勢力給我做鋪墊。”
　　楚笑笑看著楚云墨，說道：“我會幫你的。”身為楚云墨的侍女，她很清楚楚云墨要殺死那位的決心，她更加清楚的知道，想殺死那位的不光有楚云墨，還有趙氏皇族的兩位皇子。
　　當然這僅是她知道的這些，還有很多她不知道的人，都想殺死那位。
　　殺死那位不是很容易，同樣取的這次盛會的榜首也不是很容易。
　　楚笑笑聽說這次來的人不光有長安城的世家，還有南方的天門山跟來自林海的妖族。
　　據傳言說，那位忘川城的公子哥也會到來。
　　楚笑笑看著外面的雪，雪花繼續下著，看樣子還要下很久。
　　可是明天是立春，所以無論明天的雪花有沒有化干凈，依舊改變不了明天是立春的事實。
　　該來的總會到來，就像那位看上去已經走到很遠地方去的老者一樣，總有一天他會再次來到這里。
　　楚云墨最近幾天一直都很安份。
　　這幾天楚云墨沒有在長安城的街道上閑逛，他只是起床后就讀書，冥想，修行，練劍，順便時不時的逗一逗一直板著臉的楚笑笑。
　　這看上去很平常的事情對于楚云墨來說卻是很反常。
　　大唐是中土大陸最強大的國家之一，同樣是一個崇尚武力的國家。
　　這里民風淳樸，每一個從出生開始就要修行。
　　修行的等級分為七個境界。
　　入微，感知，通幽，御靈，脫凡，入圣以及傳說中的天命。
　　在楚云墨的認知中，長安城內甚至是整個中土大陸中到達入圣門檻的強者僅僅五人。
　　南方妖族的妖帝。
　　北方雪原的魔君。
　　大唐的武后娘娘。
　　忘川城的老太爺。
　　離開長安城的那個劍圣。
　　以至于達到脫凡境界的，都能夠成為稱霸一方的強者。
　　比如洛陽書院夫子，南方的天門山掌門，長安城的楚家老祖，以及宋家的那位。
　　長安城是大唐的中心，同樣是帝國世家的匯集處。
　　宋家，李家，楚家，蕭家還有武家是大唐公認的最強大的五大世家。
　　因為長安的繁榮跟大唐的強大。
　　長安城成為了每一屆盛會的舉辦地，每逢十年，各個地方的少年才俊都會來到長安，參加盛會。
　　盛會的第一名會獲得進入書院的資格。
　　這是所有青年才俊的榮耀跟信仰。
　　同樣是楚云墨這幾天反常的原因。
　　楚云墨的天資雖然算不上妖孽，但是可以說是天才一點也不為過。
　　可是他的修行只是剛剛踏進通幽門檻。
　　比起趙氏的那兩位皇子相差太多，甚至比楚笑笑都要落上幾分。
　　當然楚云墨知道自己修行不好的原因，那就是因為自己太懶了。
　　從楚云墨出生起，他就被認定成為‘楚氏家族’的繼承人。
　　這幾年楚云墨雖然也修行，又加上楚云墨不是那種很能吃苦的人，他寒冬酷暑不練，風霜雨雪不學，久而久之，他的修行也落了下來。
　　本來楚云墨打算這樣混一輩子，因為在楚云墨認知的大唐里面，大唐的強盛讓所以人都感到太過安逸，尤其到了他們這一代，大唐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昌盛。
　　很多年前的大人物都還活著，他們這一代也出現了很多天才。
　　比如忘川的那位公子，比如趙氏皇族的兩位皇子，比如李家的那位少年將軍。
　　這本是很好的局面，也是最好的時代。
　　可是楚云墨這一代人卻感到了不安。
　　因為他們跟那些老家伙都是很優秀的人，但是他們有太多的差距。
　　無論是思想還是本身的勢力，都相差太多。
　　對伐魔這個事情，他們這代認為應該將魔族消滅，而那些老家伙卻主張‘議和’。
　　所以他們跟那些老家伙已經產生了矛盾。
　　他們都是年輕的一代，他們認為那些老家伙最后會老去，所以他們選擇了退讓。
　　如果不是宋家的那位從中干預，他們會將這個矛盾掩蓋道深處。
　　直到那些老家伙死去。
　　……
　　楚云墨正在練劍。
　　他將手中得短劍緊緊握住，然后朝著庭院里面的一株古樹揮去。
　　數道明亮的劍光伴隨著晨光落下，古樹上面留下一道道劍痕。
　　楚云墨看著那些在古樹上留下的劍痕，微微搖了搖頭，似乎是對自己這招劍法的不滿。
　　楚笑笑看著楚云墨，走到他身邊，然后拿著棉巾遞了過去。
　　楚云墨拿起棉巾，擦了擦臉上的汗水，然后看著楚笑笑那張一直板著的臉，問道：“我是不是比不上趙家的那兩位？”
　　楚笑笑看著那些留在古樹上的劍痕，然后朝著楚云墨伸出了手。
　　楚云墨明白楚笑笑的意思，他將手里的短劍遞給楚笑笑。
　　楚笑笑接過劍，然后朝著那株古樹隨手一揮。
　　古樹上面出現一道明顯的劍痕，“你可以更加用心一點，你的資質可以說是很好。”
　　“我明白了。”楚云墨說道，他將那把劍重新握在手里，開始繼續修行。
　　楚笑笑看著楚云墨開始修行，然后走到一邊，安靜的看著。
　　……
　　過了許久，“不練了，我們出去逛逛。”楚云墨對著楚笑笑說道。
　　楚笑笑抬頭看了看太陽，點了點頭。
　　朱雀街是長安城最繁華也是最寬敞的一條大街。
　　繁華寬敞往往會有很多人。
　　人多的地方都有可能鬧事，就像現在的朱雀街一樣。
　　楚云墨看著那位暈倒在自己腳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眼睛里浮現出幾分玩味。
　　楚笑笑依舊板著臉，看上去有幾分可怕。
　　那位少年長得很俊秀，如果不是身上那一身破舊的衣服，很難有人會把他想到是李府的那位少年將軍。
　　楚云墨跟李陌不是很熟悉，也很少有交集。
　　他知道李陌是李將軍的獨孫，找書苑 wwｗ.zhaｏshuyuan.cｏm相傳大唐的江山是李家跟趙氏皇族的先祖一同打下來的，趙氏皇族曾經下過命令，李家的子孫享有跟皇族子孫一樣的待遇。
　　“他就是李家的那名‘無賴’？”楚笑笑對著楚云墨說道。
　　“你想怎么樣？”楚云墨看著李陌問道，對于眼前的這位，聽到楚笑笑提醒后，他道笑起來了。
　　李家的嫡孫，卻不學貴族利益，而與一些地痞無賴終日混在一起。
　　李陌微微睜開眼睛，看著楚云墨，露出潔白的牙齒，燦爛的笑道：“不想怎么樣，只是像跟你交個朋友。”
　　楚云墨看著躺在自己腳下朝著自己笑道李陌，強忍著朝著他踹出一腳的沖動，說道：“這就是你交朋友的方式。”
　　“如果你不答應，我就暈倒在這里，讓所有人都知道是你把我打暈的。”；李陌說道。
　　楚云墨看著周圍的人，說道：“這里的人沒有瞎，他們都看的很清楚。”
　　“可是他們都是我的人，所以他們瞎不瞎跟你沒有關系。”李陌說道，隨著他這句話說完，幾位捕快朝著他們走了過來。
　　順著李陌的目光望去，發現兩名捕快朝著楚云墨走來。
　　這兩名他們二人手里都拿著一根水火棍，身上穿著大唐官員特有的官服，看上去很嚴肅的樣子。
　　捕快看著躺在地上的李陌，微微皺眉，他們遇到過很多次這樣的事情，但不代表他們喜歡處理這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