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東北部冬小麥成熟期是在五月下旬,比太行山以南和以東的河北要晚十多天。
麥收的日子,對于華夏人來說,一直是一年當中很重要的日子。
麥子一旦成熟,如果不抓緊時間收割,一場大風就有可能讓地里的收成減少兩、三成,如果碰上大雨天氣,人們差不多都要開始哀號了。
這種時候,各地的勞力都顯得有些不夠。
唐明莊園顯然沒有這種憂慮。
其一在晉北,每年現在都只種一季莊稼,晉地只有河中地方才會一年播種兩季。
唐明莊園的冬麥成熟的時候,其他地方的小麥都還沒有開始抽穗。
而且,李繼岌還有五千兵馬,他似乎一直在堅定地在把自己手下的這些軍卒變成民兵或者是工兵,干活勞動才是主業,至于打仗訓練,那才屬于業余愛好。
好處是現在大家一能吃飽,二能穿暖,另外隔三差五就會有頓肉食。
至于壞處么——李繼岌居然現在還沒看出來。
這年頭,打仗本身并沒有多少技巧,這些貨們吃得好了,身體變得更為壯實,似乎打架的水平也有明顯的提高……
自從開鐮,張寏就長駐在唐明莊園,專門盯著麥子的收割。
而且郭崇韜也專門派了幾句太原府的書吏過來。
在麥穗曬干,開始用碌碡壓場脫粒的時候,郭崇韜也專門從晉陽城趕了過來。
臊子面做臊子的時候不光是放羊肉丁,最好是將幾塊羊板油也剁碎了摻和進去,這樣才會散發出一股沉重的腥膻臊子味出來。唯一的遺憾是現在沒有土豆,也沒有辣椒,胡蘿卜丁、洋蔥丁再加上一些碎油菜葉子,總感覺像是少了些什么。
莊園的大院里支著幾只大鐵鍋,里面在熬著臊子汁,莊園里到處彌漫著濃濃肉香。
只有一張小桌子,李繼岌在陪著張寏一起吃午飯。
以夏冀奇為首的陽曲軍幾位將領和幾位跟著李繼岌的紈绔兄弟就只好和大家一樣,蹲在地上,在手里端著澆好臊子汁的大海碗,在大口吃面。
這個年代,每個人的食量都特別大,這點在每人手里這如同小臉盆似的大海碗上就顯示得很清楚了。
郭崇韜進了莊園大門后,頓時楞住了,只看到晉王世子跟個小地主似的,正坐在一張小胡凳上,大口往嘴里撥拉著面條……
李繼岌見他進來,于是放下碗,站起身來拱了拱手道:“轉運使來得正好,吃午飯了沒有,要不一快吃些?”
郭崇韜盯著李繼岌臉上看了一會兒,突然哈哈大笑一聲,隨后說道:“也好,還請給某盛一碗過來,要大碗,多澆肉湯汁!”
他倒也不客氣,大馬金刀地坐在了李繼岌身側,將張寏擠到了一邊,見面條端了上來,拿起筷子在碗里拌了兩下,就大口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看著張寏在嘴里問道:“這麥子畝產幾何?可有稱過?”
張寏悠悠地說了一聲:“沒想到啊,大田地居然也到了412斤,屬下親自稱過的!”
“唔……”郭崇韜嘴里一口飯差點沒噴出來,臉漲得黑紅,強忍著終于是把食物咽了下去,“這話當真?”
“這還能有假,不信中門使可以下午親自驗過。”
匆匆吃過飯,郭崇韜就匆匆來到麥場上。
可惜的是,場里所曬的麥子需要等到下午完全曬干了才能開始碾壓。
看到勞動的效率如此低下,李繼岌覺得有必要讓工匠們給整出脫粒機出來。
郭崇韜讓隨從搬來一張杌凳,坐在大樹下欣賞起了炎熱的田園生活,李繼岌只好也是陪著他。早晨起得太早,實在是乏得厲害,于是也讓人在樹蔭涼地輔上了一層麥秸,一頭倒在上面就睡著了。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有人靠近想抬他,李繼岌瞬間就清醒過來,卻發現陽光已經又曬到了臉上。郭崇韜坐在離他三丈遠的地方,笑吟吟地看向他道:“世子警覺得很吶,有人靠近了就醒了!”
李繼岌將不知怎么進了嘴里的一截麥草吐了出來,“P,是給曬醒的!”
麥場上,一匹強壯的河套八館挽馬正在拉著碌碡在鋪滿麥穗的麥場上轉著圈。
“你不信張縣令所說?”李繼岌挪到了郭崇韜身邊,在一張馬扎(胡凳)上坐了下來。晉軍的官員大都是一些殺人放火的粗坯,知道關心農事的不多。
一場麥子碾完了,在將下面的麥子收起來堆到一旁后,還需要再碾第二遍,才能收獲干凈。等麥場又重新輔好,開始二次暴曬的時候,正好起了點小風,另一邊的小場里也開始了揚麥子。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勞作的軍卒用木锨將摻雜了大量麥殼的麥子灑向半空,麥殼被風吹走,金褐色的麥粒就落在了地上。這道工序也不是一遍就能完成的,那些沒碾壓透的麥穗和沒脫殼的麥粒還要收拾回來,重新碾壓,再次揚場。
郭崇韜起身從揚好的麥堆里親自抓了小半把干凈的麥粒回來,放了手心里仔細看了一會兒,這才點頭說道:“比別家的麥粒確實顯得粒大飽滿,可以當麥種了。”
李繼岌道:“還要過了篩子,只能選出半成來當作麥種。”
郭崇韜道:“世子只這一項功績,就將福澤天下,功德無量,吾將稟明晉王,當為表彰!”
“有獎金么?”李繼岌道,他沒想到的是,在古代,就有獎金或是賞金這一說法,只不過很少有帝王將黃金當賞賜,而是多賞以財帛,這個詞并不常用。
“錢財乃身外之物,某很不明白世子對于金銀的執念。”郭崇韜也聽說了,李繼岌有搜集金銀的愛好。唐明莊園錢帛花出去不少,唯獨金銀很少往外流了。
“呵呵,唯所好也,無他!”李繼岌笑了笑,你們哪里能理解后世人對于貴金屬的癡迷和執著。
“如果當真畝產能到四石的話,晉地可多養軍十萬!”郭崇韜說道。
李繼岌笑道:“四石遠未及格爾,某家曾見過畝產十六石的麥子,主薄信是不信?”
郭崇韜怔了怔:“世子說笑了,這天下哪里能有此事!”
李繼岌無語,真是少見多怪。我給你們說實話吧,你們卻把它當作笑話來聽,真是夏蠶不可語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