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十三. 你看我怎么樣

    除了消耗掉一部分燃料的伊芙利特外，其他干員基本沒有怎么出手，稍微有點威脅的晶簇怪物也很快就被幾名遠程攻擊的干員點殺，羅德島的支援小隊保持著巔峰戰力。
    泥巖的身后跟著大大小小八個巨大泥人，周金儒回頭一看，忽然就理解了掘地三尺是什么意思……
    “你能控制這么多泥人嗎？”
    “與你無關！”
    周金儒按著耳機：“所有人有序地后退，將正面戰場讓給整合運動！”
    雙方的信任幾乎為零，泥巖沒有采取周金儒的理論，甚至制造出了更大的深坑。
    “博士，我們現在怎么辦？”
    幾名干員繞過正在前進的泥人，這些東西速度慢，但體型巨大，光是看一眼就讓人家感到害怕。
    “我們繼續后撤，第四小隊的所有人員先行上車，其他人擠一擠，返回指揮營地。”
    周金儒全然沒有心思繼續下去，他來這一趟主要目的是為了測試裝備部弄出來的新奇玩意，幫助整合運動守線只是一場意外。
    這里已經是天災的前沿，很快地質災害就會蔓延過來，到時候再想走就來不及了。
    就在羅德島后撤的時候，泥巖的部下跟在那些泥人后面，攔住下一波沖擊的源石蟲，沒有再出現晶簇怪物。
    周金儒哭笑不得：“難道那些東西都是來針對我的？”
    無人機降落在面前的收容盒里，他摘下護目鏡，一陣涼風吹來，揚起額角的一縷頭發，在那深沉的夜色里，隱隱飄蕩著一層霧氣。
    “是不是弒君者來了？”
    負責安全項目的塞主任掃了一眼，沒好氣道：“別疑神疑鬼，就是正常的霧氣，天亮后就消失了。”
    周金儒還不放心：“前面幾輛車先走，我的車斷后。”
    前方泥巖的源石技藝召喚出的泥人在源石蟲群里猶如無人之境，輕而易舉地碾死一大群后，前赴后繼的填進了那個深坑里，幾乎將其填平。
    有特殊能力的整合運動干部還是有一手的。
    周金儒感慨著，高臺下降，他看著頭頂的車廂閉合，重新變成一輛多功能運輸車。
    轟！
    車外忽然傳來一聲巨響，隨后無數的泥沙石塊從天而降，打在車廂外殼，噼里啪啦直響，周金儒抓著耳機大聲問道：“外面怎么炸了？！”
    “我不知道……”礫還沒說完，仿佛看見了什么，又傳來驚慌失措的聲音，“好、好大，我看到一個有三層樓那么高的源石蟲，它還在噴火，剛剛的爆炸就是由它引起的！”
    龐貝……
    周金儒腦海里只有這個詞，他曾經在夢境世界里見過無數次，每次應對都是仗著剛性護盾的堅固，硬扛著傷害強殺的，除了汐斯塔那次外，沒想到現在又見到了。
    漆黑的天空中忽然下起了一陣流星，可在周金儒的眼中，那哪是什么流星，分明是龐貝源石蟲噴射出的流星火雨！
    無數流星一樣的火球天女散花一般墜落，將地面砸出一個個深坑，還算平整的路面頓時變得坑坑洼洼，甚至還有未燃盡的火焰熊熊燃燒。
    爬進駕駛座的送葬人來不及拉安全帶，駕駛著運輸車在空曠的街道里轉出30°銳角，險而又險的躲過一枚爆炸火球的覆蓋范圍。
    “博士沒事吧？”
    車廂里沒有任何回應，送葬人抬起頭，后視鏡里沒有其他人，博士不在車里，其他人也不在。
    這輛運輸車一共六個人，最后一刻卻全都跑下去了。
    盯著空蕩蕩的車廂停頓了兩秒，送葬人果斷打著方向盤，重新拐了回去。
    ……
    ……
    周金儒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回頭，在龐貝源石蟲出現的瞬間，他的眼前浮現出很多畫面，雙腿不由自主的沖出車廂，隨后是安潔莉娜、礫、微風以及炎客。
    其他人能跟上來周金儒還能理解，最后一個炎客卻十分意外，在兩人有限的交流里，炎客并沒有太多加入羅德島的傾向，盡管他已經用各種暗示和一視同仁的手段來裹挾著炎客，但效果一直不理想。
    “你是不是不明白我為什么會下車？”
    炎客眼中閃爍著狂熱：“比起你們，那個大家伙才是我的目標，真正的刀客必須有相匹配的敵人！”
    “那不是人。”
    炎客的豪情壯語為之一滯，冷冷道：“我對你身后的那個家伙同樣感興趣，博士”
    “你有的是機會，但不是現在。”
    周金儒轉身看向足足有十米高的龐貝源石蟲，能清晰的感覺到夢境世界里發生的一切仍然在深刻的影響他，不管是加強羅德島干員的火力配置，還是對干員的生命安全重視程度，他總覺得不夠，不夠，還是不夠。
    直到現在面對龐貝，周金儒才發現，自己走了這么遠的路，始終沒能放下。
    他的舉動引起了已經撤退的干員們積壓已久的憤怒，最先表現出來的是凱爾希的學生亞葉，直接沖著耳機大吼道：“你又要干什么？！衛星城想當英雄，圣馬丁也是，這里也是，當了英雄就可以安心去死對么，那你就去死吧！”
    周金儒什么都沒來得及說，他的耳機就被身后的高級資深干員傀影摘掉了，菲林男人沙啞的喉嚨里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你該回頭看看，我們就在你的身后。”
    四輛運輸車去而復返，數道燈光照射在他的身上，二十多名干員舉著武器下車，聚集在周圍，等待指令。
    “按照常規作戰方案進行，狙擊干員與特種干員一起行動，著手清剿那些散布在周圍的弱小敵人，安心院你配合一下，需要你的群體法術攻擊。”
    伊芙利特迫不及待道：“我呢我呢我呢，本大爺已經手癢難耐了！”
    “你再等一等，龐貝源石蟲體內都是高溫熔巖，擅長法術攻擊，而且自身法抗極高，你的精神溶解必須配合塞雷婭的鈣質化，但這樣一來，近身時受到的傷害過高又成了大問題。”
    “你竟然看不起本大爺的力量！哇呀！”
    周金儒按著她的頭，惹得小火龍一陣不滿，礙于塞雷婭就在旁邊，才沒有還以顏色。
    “所以說現在我們需要一個擁有強大物理攻擊的人？”
    周金儒點點頭：“目前來看是這樣的，根據我所了解到的情報，龐貝的魔抗極高，常規法術攻擊幾乎不能奏效。”
    微風左右看了幾眼，在場的羅德島干員里并沒有高物理攻擊的人，送葬人的攻擊雖然高，他依賴的是兩把霰彈槍，攻擊距離近不說，射出來的鐵砂未必能對全身保持高溫的龐貝造成有效傷害。
    “還是讓我來吧。”
    塞雷婭捏著拳頭，讓周金儒一陣感動，拳皇終于愿意放下盾牌轉職近衛了，令人感動。
    他還是搖頭道：“不行，攻擊龐貝的主力只有我，你們都不合適。”
    但就在這時，一個沉悶的聲音從對面傳來：“你們看我怎么樣？”
    雙手握著方形戰錘的泥巖走了過來，周金儒注意到她正面的裝甲一片焦黑，激活護盾后全身籠罩在一層灰色光膜里面，戰錘長柄流轉著猩紅的光芒。
    “你正面被龐貝的攻擊打中，感覺能不能擋住傷害？”
    泥巖沉聲道：“這種怪物的攻擊模式有古怪，火球扎在身上還有附著傷害，會一直消耗護盾，如果不是我的源石技藝特殊，現在已經被破盾了。”
    “對，這就是我的顧慮，”周金儒掃了一眼在場的干員，“這就是我的顧慮，近距離情況下被破盾，幾乎沒有逃生的機會。”
    亞葉提出疑問：“你親自上就一定安全么？”
    周金儒斬釘截鐵道：“我有這個自信。”
    “還是讓我去。”
    泥巖掂量著手里的錘子，繼續說道：“指揮官不應該親身犯險，我現在處于巔峰狀態，護盾全滿，物理攻擊達到最高，你只需要告訴我攻擊那個大家伙的哪里就可以了。”
    “源石蟲的特性你不清楚么？這東西除了頭以外全是身體，你照著身體打就能造成傷害，但是千萬記住，如果護盾過低，一定要立即撤退，我見過不少人因為想要盡快殺死這東西，反而送了命。”
    泥巖疊滿攻擊時，倍率能達到360%的驚人增幅，在游戲里，只有能閃避或者鎖血的干員才能擋住她一錘，用四個字來形容叫恐怖如斯。
    如果她拿這份力量來捶龐貝，那畫面太美，周金儒不敢想象，既然現在泥巖自告奮勇，他沒道理拒絕。
    “一切按照計劃進行，注意，龐貝的攻擊幾乎沒有規律，所以醫療的壓力會很大，各位千萬要注意安全。”
    隨著他一聲行動開始，干員們轟然而動，各自去做對應職責里的事情，只有礫還站在他的身邊。
    “我現在應該保護你安全。”
    周金儒笑著搖頭：“我現在很安全。”
    “不。”
    礫輕輕搖頭：“你會將自己置身于危險之中，你才是最不穩定的因素。”
    周金儒靠在車廂邊，手里轉著一把匕首，那是他防身用的武器，慢慢說道：“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為了可愛的干員們能生活的更好，我問心無愧。”
    “好一個問心無愧，能從你嘴里說出這句話，真不簡單，可是你知道么，有時候問心無愧才最讓人難受。”
    早已脫去那一身裝甲的礫沒有此前的巨力，但她還是用力的推著周金儒，將他按在車廂上，踮著腳，仰起臉，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里蒙著一層霧氣。
    “如果我要你問心有愧呢？”
    “礫。”
    “叫我的名字。”
    “塞諾蜜，你應該清楚我的意思。”
    “我不想清楚，博士，你這個人一直被自己的道德觀束縛著，追尋著問心無愧，你的理想未免太過美好了，這是一個很殘酷的世界，就拿銹帶人來說，除了那些已經撤離到區塊上的難民外，誰也說不準到底有多少人葬身在天災里，你說那位羅素先生為銹帶人準備的兩條路，一條是上船，另外一條是加入整合運動，在我看來他其實還準備了第三條路，要么服從他的家族，要么追隨整合運動，要么去死，像這樣的人，你也要問心無愧么？”
    礫一口氣說了一大段話，看來在她的心里已經憋了許久，眼下看到一個空隙，便全部說了出來。
    周金儒第一次有了這個姑娘說不定心里有著更多想法的感覺，他反駁道：“羅素·帝摩斯只能算一個生意伙伴，不能算干員，更不能算朋友。”
    “我不管！”
    礫壓了過來，雙手環住周金儒的脖子，以極快的速度在他的嘴角親吻了一下，眼角泛著笑意：“自私的人，你還沒有向我們道歉，這只能算利息，我會好好將這次你欠我的討回來的，做好準備。”
    土撥鼠小姐消失在周金儒的面前，只余下嘴角的一片溫熱。
    “你說的對，我是一個自私的人。”
    “你確實是一個自私的人，我上一次見到你時，你的自私讓不少人因此受傷，但現在這份自私演變成了一種保護自我的理念，找書苑 ｗww.zｈａoshｕｙuan.com依然讓身邊的人受傷。”
    塞雷婭站在不遠處，顯然剛剛發生的一切都被她看見了。
    “塞主任，我覺得你也應該是一個自私的人。”
    塞雷婭沉默了兩秒，眼神里多了一點什么：“赫默也是這么想的，她覺得如果我當初能強硬一些，也許后面的悲劇就不會發生了，實際上，你應該能再放開一些，不要害怕干員會受傷，也不要害怕他們碰見危險，有時候保護的太好也是一種錯誤。”
    白色的龍和周金儒肩并肩站著，意味深長：“我想了很久才想明白這個道理，太過保守，未必是一件好事，你也一樣。”
    “難怪你已經能放心的讓伊芙利特使用那份力量了。”
    塞雷婭并沒有避諱：“來自炎魔的力量，我甚至能感覺到她精神世界里的炎魔，對那個孩子沒有壞處，我沒有必要禁止她掌握力量。”
    周金儒由衷的贊嘆道：
    “塞主任，我終于明白你為什么能駕馭那么強大的力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