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11年前的某天

　　算算時間，大概是2008年6月的某天。
　　那天對于墨念來說，只是個很普通的下午，要說與平時有什么差別的話，大概是從明天開始，她就要放暑假了。
　　對于暑假，墨念倒沒有什么特別開心或不開心，只知道她放假后，又要頻繁去醫院復診了。
　　那場手術的后遺癥不僅僅讓她失去了感情，還伴隨著其它數不清的小毛病，頭疼暈眩等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墨念必須要定期去醫院檢查、治療，才能保證那些小問題不會發展成無法收拾的后果。
　　對此，收養她與墨宸的遠方親戚墨書十分小心，為了讓墨念好好治療，在前幾天特地去墨念常“光臨”的醫院附近租了房子，等墨念放暑假后，一家人就搬去那里，方便墨念每天去醫院檢查。
　　等班主任宣布回家的消息，在一片歡呼聲中，墨念拎著只放了文具與當天考試科目書本的包，第一個走出了熱鬧的教室，沒有和誰討論考試答案，也沒有跟什么人聊暑假會去做什么這樣平常的話題。
　　就這么，獨來獨往。
　　而班上其他同學對這一幕似乎早已見怪不怪，沒有誰特地去跟墨念打招呼。
　　準確來說，大部分人對墨念有點避之不及的意思。
　　唯有班上少數幾個男同學忍不住多看了容貌姣好，即便是放到整個學校也是一騎絕塵的墨念幾眼，至于主動去打招呼之類的……
　　還是有的。
　　“墨念同學。”
　　墨念是從后門離開的，而坐在后門旁邊的一位男同學開口叫住了她，他的聲音比起一般男生，要多了幾分柔和，聽起來有些雌雄莫辨。
　　“你……”
　　墨念腳步一頓，朝對方看去，入眼是一張白凈清秀的臉。
　　與那些如皮猴般的同齡男孩子不一樣，眼前的男孩看起來瘦弱文靜。
　　“田蔚同學。”墨念認識這名男孩子。
　　班上的座位是輪換制，田蔚時常坐在門邊，墨念離開時，兩人偶爾會撞見。
　　大概是覺得同學之間遇見不說話很不自在，田蔚在這種時候，總會跟她打一聲招呼。
　　整個學期下來，兩人打招呼的次數也超過十次了。
　　又是怕尷尬，所以跟自己打招呼嗎？
　　墨念其實并不習慣做這種事，手術過后，她失去了感情，腦海中仿佛有什么東西消失了，一片空白，和其他人相處時，感覺也與以前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每次與他人談話時，她會更清晰的發現，她毫無波動的內心，以及不會對任何人喜怒哀樂有共鳴的陌生感，她好像一個局外人。
　　這個“局”，并非局限于某些人，某個小圈子當中，而是指的整個世界。
　　她會覺得她被這個世界剝離了出去，表面上看起來是站在繁華旁邊，實際上是離繁華最遠的那個。
　　微妙的距離感好似一只手，拉扯著她的神經。
　　直至現在，已經過去一年半時間，她仍未適應和他人相處，這樣的感覺時刻折磨她的大腦。
　　盡管不到難以忍耐的地步，可這樣無形的壓力累積到一定程度后，她就會頭痛耳鳴，十分難受。
　　只是，墨宸與墨書教導她，別人與她打招呼的時候，要好好回應，她也不能無視田蔚。
　　“我先走了。”墨念算是打了聲招呼。
　　“等等！”
　　田蔚卻又叫住了她。
　　墨念不得不停下腳步，她直直看著田蔚：“有什么事嗎？”
　　原來不是為了打招呼，而是找她有事嗎？
　　“不，也沒什么事。”田蔚似乎被她問住了，漲紅了臉擺擺手。
　　“哦。”
　　墨念不解，沒事還叫她干嘛？
　　真搞不懂這些人到底怎么想的。
　　墨念太陽穴開始突突的疼。
　　又開始了疼了。
　　難道是最近又積攢了什么壓力嗎？
　　盡管醫生說，她時不時的疼痛是由壓力引起，可她并不清楚壓力到底是從哪里來，又到底是什么壓力。
　　“沒事的話，我先走了。”墨念摁了摁太陽穴，打算離開。
　　“墨念同學，你臉色很難看，沒事吧？”田蔚從座位上站起身。
　　與他清秀的外表、瘦弱的身材相反，他的身形修長，比一般男孩子還要高。
　　站起后，田蔚還比墨念高出半個頭，他擔憂的看著墨念，卻又因為羞澀不敢伸手扶住腳步虛浮的墨念。
　　“我沒事。”
　　墨念面無表情的說道：“如果你沒事的話，可以讓開嗎？你擋路了。”
　　“啊……好。”田蔚本想關心墨念，沒想到墨念嫌她礙事，不由得尷尬退了一步。
　　就在這時，班上另一個腳步里爆發出一陣嘲笑。
　　田蔚身體一抖，他朝那個方向看去，就見幾個穿著寬松T恤與破洞牛仔褲，頭發留的很長，看起來不好惹的男生正朝他這個方向指指點點，時不時發出哈哈大笑。
　　見此，田蔚沉了臉，又帶著些許瑟縮害怕，轉身去收拾他的桌子了。
　　這一切，都沒有引起墨念的注意，甚至在那群男生大笑時，她仍是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教室。
　　她走時，那幾個像是不良學生的男生中，一個看起來皮膚微黑，劉海遮住左眼的男生盯著她的背影不放，閃爍的眼神，透露著他躁動的心。
　　直至墨念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看不見了，那名男生才不情不愿的收回視線，接著又朝門邊的座位看去，眼神變得不善。
　　“死娘娘腔，真踏馬礙眼！”
　　……
　　“同學，找書苑 ｗww.zhａoshuyuan.com 感覺好點了嗎？”
　　一小時后，初中醫務室里，穿著便服的老師遞給墨念一個塑料杯，里面裝了溫熱的水。
　　“已經好多了。”
　　墨念接過了水，慢慢喝完，她背著書包站起身，對老師說道：“我先走了。”
　　說完，墨念直接離開了醫務室。
　　墨書當初安排她進這所初中的理由，也是看中了這所初中里準備了醫務室。
　　雖然只是一個不用的辦公室里，隨隨便便放了兩張床，和一點醫療用品，就連這里的老師都是隔壁體育老師兼職，但也比沒有要好。
　　墨念不舒服的時候，會來這邊躺著養養精神，等好一點后再回家。
　　剛才在教室里，她感覺頭疼時，就趕緊過來了，好在這兒的老師還沒下班，她就留下休息了會。
　　“明明媽媽挺好的人……怎么孩子這么沒禮貌？謝謝也不知道說？”
　　墨念剛走，先前還好言好語的老師垮了臉，嘟嚷道：“換個孩子都知道，起碼要說句對不起吧？一點抱歉的意思都沒有，從頭到尾板著個臉，大人怎么教的？本來可以正常下班的，就因為她耽擱了一個多小時……算了、算了。”
　　本來還想抱怨幾句，可一想到墨念的媽媽經常來學校給他偷偷送禮品跟紅包，拜托他關照墨念，他也不好多說什么。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