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這時,房門突然打開了。
李秀英拎著水壺,看樣子是要去倒水,看到門口的兩人,先是一愣,而后不自覺地后退了一步,臉上浮起緊張之色:“你……你們……”
趙思琪喊了一聲“阿姨”,拎著果籃進門道:“我們來看望韓叔。”
阿姨?韓叔?
這兩個稱呼可把李秀英給喊懵了。
韓建明放下報紙,看到門口的兩人,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原本就陰沉的臉色,這會兒更是披上了一層寒霜。
趙思琪自來熟似的走了進來,放下果籃,親切問候:“韓叔,身體好些了嗎?”
韓建民冷哼一聲:“趙小姐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趙思琪熱情不減,笑著回道:“韓叔您誤會了,我跟天豪是專程來看您的!”
韓建明皺了皺眉。
這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專程來看他,是看他翹辮子了沒嗎?
看著也不像啊,這說話的神態和語氣,簡直像那春天里的一陣暖風,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自家閨女看望老父親來了。
趙思琪索性把戲做足,微微躬身,道:“韓叔,上次那事發生后,我們其實都沒坐下來好好談過,這兩天我一直在反思,是不是這其中有什么誤會。”
她刻意頓了頓,接著道:“要真是這樣,我跟天豪心里都過意不去,所以今天特意來找您,看看能不能解開我們兩家的心結。”
“誤會?”韓建明沉著氣問,“什么誤會?”
“那天夜深,我急著回家,開車的確快了點,出了事后我都嚇懵了,現在想想,韓叔當時應該是想過來扶我下車的,只不過那會兒我已經嚇得丟了魂,把韓叔的好意誤認為是不善之舉,結果就鬧了這么大笑話。”
這番說辭是趙思琪在車上的時候臨時想的。
她知道韓建明不可能信,當天晚上發生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
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么說既能洗刷他韓建明的冤屈,也能給自己逃離肇事現場提供合理的解釋。
挑白了講,這就是一段呈堂證詞。
是她趙思琪接下來要把這件事情圓滿解決的關鍵自述。
自己帶這段話過來,就是無形中向對方低了頭,想把這件事大事化小,然后再小事化無。
韓建明也不笨,一聽這話就明白了對方的來意。
但他想不通,這前兩天還咄咄逼人對他提起訴訟,怎么今天突然轉了風向,跑到他面前低頭來了?
趙思琪拿捏時機,又錦上添花道:“來之前我們已經讓律師撤銷對韓叔的訴訟了,至于門店損毀問題,等韓叔康健出院后,可以給我們列張清單,我們一定照款賠償,還有先前一審的訴訟費,以及韓叔的醫藥費,理應都由我們承擔!”
韓建明又是一陣意外。
不是撤訴或賠償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而是她趙思琪帶來的“誠意”。
他們之前已經鬧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心里都憋著一口氣,在這節骨眼上突然做出這么大讓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都說冤家宜解不宜結,若是換做一般人,估計還真被“打動”了。
可惜韓建明不是一般人。
至少對待某些事情的態度,他很不一般。
他抬頭看向趙思琪,問:“這么說,趙小姐還是不打算承認自己醉酒駕車了?”
趙思琪故作驚訝:“韓叔,您又說笑了,我那天真沒喝酒,一定是我車上的香水味太烈,您給聞錯了!”
韓建明失望地搖了搖頭,道:“兩位請回吧,你們這套在我這行不通。”
趙思琪的笑容黯淡下來。
盡管已經猜到結果,但被這么輕易拒絕,還是令她有些怨憤。
張天豪自始至終都站在門口。
對他來說,能過來露個臉,就已經算很給面子了。
這時見趙思琪吃癟,那好不容易壓下的怒火,終于又躥騰起來,幾個大步跨到韓建明跟前,指著他鼻子罵道:“死老頭,你別太過分啊!”
韓建明根本不為所動。
你發你的飆,我看我的報。
李秀英走過來說了句話:“趙小姐,我們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兩位今天能來,我們表示感謝,但這事確實不能這么解決。趙小姐還年輕,年輕不怕犯錯,就怕犯了錯不肯承擔,我們這么做,其實也是為了你好。”
趙思琪懵了一下,問道:“阿姨,您是認真的嗎?”
李秀英搖搖頭,不說話了。
趙思琪把話頭對向韓建明:“韓叔,我希望您能好好考慮我剛才說的話,大家都不容易,何必你為難我、我為難你呢?”
韓建明翻過報紙,置若罔聞。
張天豪又要發飆,卻被趙思琪攔住。
她道:“那今天先不打擾韓叔休息了,我們改天再來拜訪。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說完勾著張天豪的手臂,就此離去。
離開住院部,張天豪突然抬起一腳,踹翻了旁邊的垃圾桶,破口大罵:“不識抬舉的老東西,我們來找他,他還蹬鼻子上臉了!”
趙思琪也沒什么好臉色,但表情還算鎮定:“來之前我就猜到了,這老頭要是好說話,這事也不會鬧到今天這份上。”
張天豪問她:“那你還來找他?”
趙思琪說:“走個過場罷了,我這么做,無非是想給韓家公子表個態,把誠意帶到就行了。”
張天豪哼了一聲:“韓家公子……如果他不領情怎么辦?”
趙思琪道:“伸手不打笑臉人,他雖仗著勢,但我們也握著理,真要死磕到底,他也不見得能撈到什么便宜。”
張天豪感覺自己臉上挨了火辣辣的一巴掌。
他在齊林呼風喚雨這么多年,向來都是自己仗勢,別人占理,可今兒個居然顛倒過來,被人騎在背上談條件。
趙思琪察覺到剛才的話有些刺耳,安撫道:“修行者跟我們本來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等這事過去,那小子上了凌云山,以后跟我們就沒什么交集了。”
張天豪臉色緩了下來。
確實,修行者有修行者的世界,凡界有凡界的規則。
河里的魚入不了海,海里的魚也喝不慣河里的水,遲早要各回各家的。
兩人離去后不久,一個身影從柱子后邊走了出來。
正是韓云。
他撓了撓頭,望著那輛遠去的紅色超跑,頗為無奈道:“這事不好辦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