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凍獄之旅（三）科雷馬河的雄鷹

    薩哈連在烏厄連留下了二十個人，都是沒有成家的索倫人，他的意思也很明確，從今以后，烏厄連的楚科奇人已經沒有了，一個新的索倫部落即將誕生，每個人可以擁有好幾個女人。

    非但如此，他還給他們留了一個醫生。

    “補給每年一次，不過你等也不能閑著，一來多多生娃，二來多挖煤，制作煤餅，將所有的撮羅子都改成木屋”

    薩哈連對其中一人說道，那人還是他布拉姆部的，他一邊說著，一邊將那人拉到烏厄連的東邊，指著眼前依舊有著浮冰的海峽說道：“如今你等只有二十人，卻有近百的女人，若是放到尼布楚，便是一個大的部落了，如今你們人多了，便可以利用短暫的夏季往東邊探查，最好探出一條道路出來”

    “下一次我等再過來時，給你等帶兩個會造船的人過來，有了船只，相信通往東邊就跟容易了”

    話音未落，一陣猛烈的大風突然吹了過來，讓他與那人幾乎站不住，那人笑道：“哈拉達，這里風力太大，除非有國內那甚蒸汽機，否則光靠風帆是不可能到達東邊的”

    薩哈連點點頭，又和那人說道：“從這里往西，約莫千里遠的地方，全部是楚科奇人的范圍，彼等雖然丁口不多，卻剽悍耐戰，你等有火槍、長刀，還有震天雷，在這一帶應該沒有對手，不過也不能一味壓服，還是尼堪的法子好”

    “用鹽巴、鐵器等物吸引彼等過來貿易，年長的不論，對于年少的要多多收容，這里的人丁比尼布楚更不堪，很少有活到四十歲的，多半與吃生肉有關，有了火，便能煮食物，按照尼堪的說法，就能活長一些，這便是你等的優勢”

    “楚科奇人野蠻，年歲不長，部落之間也經常廝殺不休，造成了大量孤兒，你等不妨用食鹽、成衣向彼等購買孩童，這些孩童，跟著你等住木屋，吃熟食，長大后便與你等是一體了，久而久之，你等便是這楚科奇地帶最大的部落了”

    說到這里他咳嗽了一聲，“這個部落就叫布拉姆部吧，以后都要效忠額爾瑾！”

    那人心理一凜，這才意識到眼前這人看似平庸，卻是以前尼布楚大草原北部如假包換的五大部落之一的哈拉達，還是大夏國皇帝的岳丈，趕緊單膝跪下道：“是！哈拉達”

    薩哈連走了，帶走了烏厄連部唯一的一人，自然就是那霍爾敦了。

    他這次來時，一共帶了一百人，留了二十人在烏厄連，還有八十人，像這樣橫穿東西伯利亞，騎馬是不可能的，不是異常耐寒的雅庫特馬不能適應該地，而是沿途消耗太大，在一個一年時間只有三個月時間沒有積雪的地方，人類還好說，馬匹想吃草也沒地方吃去。

    故此，這一百人全是步行。

    那霍爾敦，烏厄連部落的薩滿，十二歲的漂亮女孩與孫德恩一起目睹了自己部落的消亡，不過這一切似乎并沒有在她腦海里造成影響，她幾乎是愉快地跟著薩哈連上路了。

    后來薩哈連才知道，以烏厄連為中心的楚科奇半島，原本有大小部落不下十個，不過烏厄連附近的海獸最多，自然成了各部落覬覦的目標，這些年火并下來如今只剩下了烏厄連，可想而知彼等部落之間的仇殺一點也不亞于林中地帶。

    若是沒有大夏國的話，在今后幾百年里，還有源源不斷的楚科奇人發現烏厄連這個地方，自然會與原來的部落不斷仇殺。

    這些人，生存是唯一的目標，其它時間便像行尸走肉一般活著，像霍爾敦這樣提前“覺醒”的人肯定是異類。

    薩哈連收霍爾敦為孫女，還讓奧爾格勒教她與孫德恩、孫德順一起讀書、寫字，他似乎是在霍爾敦身上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特征，具體是什么，他也說不清，或許是她那真正的薩滿特征吧。

    他們出發了，沿著以前探索出來的道路一路向西，先后路過了阿木古艾瑪（同名河畔）、阿納德爾（同名河畔）兩個另外的楚科奇部落，與烏厄連不同，他留在這兩地住在木屋的人都還在，不過有了烏厄連的前車之鑒，他在每地又多留了兩三人，保持了每地五人的規模，并告誡彼等在晚上一定要值夜。

    過了阿納德爾河以后，再往西便是另外一個部族的天下了，一個叫科里亞克人的部族，彼等與楚科奇人不同，懂得利用火燒煮食物，以飼養馴鹿為主，分布在科雷馬河以東、阿納德爾河之間的廣袤區域，不過大多數都靠近鄂霍次克海。

    在這之間，有一條大河，叫奧莫隆河，那里有一個較大的科里亞克部落，這個部落的名字自然也叫奧莫隆，薩哈連在那里設置有一個據點，與楚科奇人相比，科里亞克人無疑要好相處得多。

    在夏季結束之前，薩哈連一行抵達了科雷馬河流域，一條名字叫做杰賓河匯入科雷馬河的地方，一個部落在那里建立了村落。

    杰賓部。

    進入科雷馬河流域后就是埃文基人、雅庫特人的天下，如今大夏國的名聲已經傳到這一帶了，故此，在東西伯利亞這片廣袤的區域，如果說楚科奇人占據的地方是“生索倫”的話，那科里亞克人占據的地方則是“半生半熟索倫”，而有埃文基人的地方便成了“熟索倫”——雖然在以前的尼布楚，埃文基人可是被烏扎等部落一律稱為“野人部落”的。

    杰賓部就是一個埃文基人部落，也就是鄂溫克人部落，杰賓河匯入科雷馬河的地方泛濫成災，造成了大面積的沼澤地，湖泊、苔原、森林、小面積的草場縱橫其間，正是埃文基人喜歡的捕貂之地，還能飼養雅庫特馬、馴鹿，與溫多苔原相差無幾。

    這還不止，杰賓河流域還是后世俄羅斯人在東西伯利亞修建的主要公路穿行之地，還是貫穿阿爾丹河流域與科雷馬河流域的關鍵公路，當然了，俄羅斯也不會無利起早，整個杰賓河流域都是東西伯利亞黃金產量最高的地方，后世的沙俄、蘇聯都將罪犯流放這里淘金，就如同英國人針對澳大利亞一樣。

    大夏國在這里設置了一個流放點，人數約莫兩百，幾年下來，在尼堪的默許之下，這些人中的單身漢已經與當地的雅庫特人、埃文基人、科里亞克人結了親，眼瞅著是準備在此地長期住下來了——這，就是尼堪想看到的，故此，這里已經發展成了一個市鎮，除了流放犯，還有一個排的士兵，而這個排長同時又是杰賓鎮的鎮長。

    杰賓部丁口不多，哈拉達卻是一個年僅十五歲的少年，就如同尼堪從他父親阿吉手里接手時那樣。

    在離中土如此遠的地方，此人自然沒有一個叫尼堪的名字，估計彼等連漢人的影子也沒見過。

    他叫岳讬，倒是與尼堪那死去的便宜弟弟一樣，也是本書出現的第三個岳讬。

    岳讬十五歲，身形已經與成年人差不多，就在他接任部落哈拉達的前一年，他曾經一個人帶著一把從杰賓鎮商人那里交換過來的橫刀，一副弓箭，沿著科雷馬河北上，他一個人往下游走了上千里，沿途他不禁毫發無損，還斬殺了棕熊兩頭、灰狼三頭、狼獾四只、紫貂眾多，還擊殺了覬覦他皮子、同樣兇狠異常的科里亞克人好幾個，并將他們的耳朵割下來帶回了杰賓。

    像他這樣的人，完全算得上杰賓部幾百年一來罕見的天才人物，不過這也是在大夏國介入后才可能出現的情景，否則，如果哥薩克還在此地肆虐的話，單獨一個哥薩克也不是他能對付的。

    哥薩克人，還真是既耐寒又狡猾耐戰的高手，西伯利亞更是他們如魚得水的地方。

    岳讬回到杰賓之后自然順理成章接替了部落哈拉達之職，不過他并沒有自滿，他知曉，他在部落里雖然稱得上勇士，不過在鎮子上那些士兵的眼里，自己還不夠他們打的，別的不說，人家手里的火槍一響，自己再厲害也會無所遁形。

    于是，他明智地選擇了與大夏人的合作，并主動以哈拉達之尊進入大夏國官府設在杰賓鎮唯一的一所學校學習。

    當薩哈連帶著一行人出現在杰賓鎮時，岳讬更是一早便到路口等著。

    此時，也不知是今年的第幾場大雪將整個杰賓鎮都籠罩在一片白色之中，岳讬牽著他的戰馬就一直在路口等著。

    當他看見薩哈連時，趕緊小跑著來到他面前。

    “大人，杰賓部哈拉達岳讬在此等候多時了，我已經決定了，將部落并入博格拉部！本人也愿意加入瀚海軍！”

    原來，當薩哈連去烏厄連路過杰賓鎮的時候，就對這岳讬贊不絕口，為了他外孫著想，像岳讬這樣罕見的索倫勇士正是他需要的，故此他當即便建議他加入到博格拉部。

    在杰賓鎮這樣的地方，薩哈連自然無須隱瞞身份，孫德恩同樣如此，找書苑 www.zhaoshuｙuan.cｏm非但如此，彼等還代表尼堪慰問了駐扎在此地的官員、士兵、匠人。

    薩哈連含著笑將岳讬扶了起來。

    這一趟，還真是收獲滿滿啊，不僅讓孫德恩見識了真正的苦寒、殺戮，還收了像霍爾敦、岳讬這樣的人，這樣的歷練才是有意義的。

    而對于岳讬來說，投到孫德恩麾下，對他來說也是一個莫大的機會，畢竟，對于如今丁口眾多、人才濟濟的大夏國來說，對于索倫本部已經并不十分看重了，遑論像杰賓鎮這樣偏僻的地方了。

    岳讬拜見薩哈連之后，便立即來到孫德恩面前雙膝跪下了。

    從這一刻起，他便與孫德恩確立了主仆名分，他這一生便與尼堪的次子、義親王連在一起了，今后到底發展到什么程度，全靠這位義親王了。

    孫德恩也鄭重其事將岳讬扶了起來，并將自己的佩劍送給他。

    岳讬，這位科雷馬河的雄鷹，就這樣展開了他波瀾壯闊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