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阿拉套之戰（三）

    對于拔都來說，對于烏倫古湖附近的地形還是十分了解的，在湖泊的西北岸，緊貼著湖水的是一段山體，但在山體的北麓則是一段長約三十多里的荒漠草原，盡頭又是一段山體，其中有小道可以穿行到山體以南，而在湖泊西北，也就是拔都他們過來的方向，貼著額爾齊斯河的方向也是一段海拔不高的山體。

    也就是說，在烏倫古湖的西北面是一處一面靠著額爾齊斯河，其他幾面都有山體遮護的荒原，荒原里丘陵縱橫，面積約莫五百平方公里，不算上山體背后可能埋伏的敵人，這樣的地形本身就是一處上好的圍困敵人的地方。

    但這樣的地形對于出身于哈薩克丘陵草原以及在薩彥嶺、阿爾泰山附近長時間駐扎的拔都來說就差強人意了，五百平方公里，周圍每一邊的距離都在四十里左右，又是丘陵縱橫的地方，拔都有的是辦法從敵人可能的包圍中突出去，還有可能從某一個谷口闖出來，從背后給敵人致命一擊。

    這也是他放心大膽地往西南方向追逐的原因，這塊土地，灰衣衛不止探查過一次，通往西南山體的小道也清楚得很。

    朝著敵人的屁股沿著崎嶇、復雜的丘陵谷道行進了大約半個小時后，已經換過一次馬的瀚海軍終于來到了西南處橫亙在西邊的那處山林，望著黑壓壓的山體，拔都不禁有些遺憾。

    剛才他敢于帶著一個騎兵旅南下追擊，那是因為瀚海軍的戰馬都釘有馬掌，在這種以稀疏的灌木、荒草為主的荒漠地帶，地上主要以沙土和石子為主，對于戰馬的蹄子的影響還是很大的，如果是在烏倫古湖以東的平地草原地帶就不用擔心這一點，那里的環境與拔都以前駐扎的陳湯城差不多，地上是厚厚的土壤，很少有石頭出現，戰馬就是不釘馬掌也傷不了馬蹄，無非是隔一段時間修剪一下罷了。

    但根據他掌握的訊息，無論是衛拉特人還是哈薩克人，此時除了常備軍，部族騎兵很少有釘馬掌的，在奔逃時催促戰馬疾馳時肯定會對馬蹄造成損傷。

    “嘶……”

    黑乎乎的森林里傳出了戰馬的嘶鳴聲，就是這陣嘶鳴聲讓拔都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敵人的人數遠遠超過我等，若是有部族騎兵摻雜其中，在夜晚，在奔逃速度如此之快的情形下我等竟然沒有見到一匹落伍的騎兵，也沒有見到一匹傷馬，這還是部族騎兵嗎？不對勁！難道他們都是準噶爾人的常備軍？”

    “嗯，這就印證了這里就是羅布贊格林沁的主力，但奇怪的是，他們還有至少六千人馬，先前完全有可能對第三旅打一個殲滅戰，為何還要逃跑？”

    無論如何，敵人已經完全遁入林中，拔都再是膽大，也不可能鉆入林中去追逐，于是在盯著密林看了一陣后他決定沿著原路返回了。

    沒多久，他們就進入到了荒漠里一條峽谷里，這條峽谷的北面有一處連綿不絕的小山，長約十余里，與靠近湖岸的大山之間形成了一處峽谷，峽谷寬約兩里，拔都頭先帶著騎兵旅追逐時兩側的山體并沒有任何異象。

    對于這座小山，拔都自然也了解過，這是一處樹林稀疏，大部分地方都是光禿禿的荒山山體，且山體幾乎連在一起，并沒有山谷可以貫通南北，也就無法掩藏伏兵。

    拔都有些意興闌珊，帶著騎兵旅往回走，很快一整個騎兵旅的部隊全部開到了這處峽谷，處在最前面的騎兵已經看到出口了。

    “砰……”

    正在這時，在峽谷的兩側不約而同出現了火槍射擊的聲音！

    前面說過峽谷平均寬度只有兩里，但在某些地方寬度只有兩三百米，剛才進入峽谷追擊敵人主力時由于急于追上他們，拔都忽略了對兩側地形的偵查，槍聲一響起，熟悉槍械的他立即從聲音中知道了那是什么火槍。

    魯密銃！

    一種射程很遠的火槍！

    敵人多半是埋伏在山麓處，提前挖掘了工事，而前面的騎兵故意退走，為的就是這里的埋伏。

    “不用理會他們，趕緊加快速度沖出峽谷！”

    甫一聽到這陣槍聲，拔都心理一凜，在沒有了解敵人詳情的情況下，還是在夜晚的情形下，催動戰馬上前與敵人步軍糾纏，或者下馬作戰都不是明智之舉，利用戰馬的速度迅速越過峽谷才是上策！

    很快，在損失了不少騎兵后拔都帶著大隊來到了峽谷的東出口，不過到了那里時他的心不禁往下一沉。

    前面的谷口密密匝匝堆滿了騎兵!

    “好家伙”，到了此時，拔都不禁有些佩服敵人的統帥了，為了他區區一個騎兵旅，他們竟然讓六千主力騎兵佯裝逃跑，然后在小山背后埋伏了一支小規模的騎兵，而此時不用想，那支剛才進入密林的主力騎兵已經出來了！

    “諸君!”

    拔都大聲喊道：“前有阻截，后有追兵，兩側還有敵人的步軍，為今之計，只有拼死向前沖擊，只要打開前面的缺口，敵人想要困住我們就沒辦法了！”

    說著，他自己一手虎槍，一手短銃一馬當先沖了上去，他帶著的兩個偵察營趕緊跟上。

    “轟隆隆”，就在拔都帶領騎兵旅往前沖時，后面峽谷的地面上傳來一大陣馬蹄踩踏在地面上傳出的隆隆聲音，在這種聲音的帶動下，兩側的山體似乎也搖晃起來！

    沖到敵人面前時，拔都的內心又是一凜。

    前面的敵人全部有甲！

    不過對付這樣的陣型，瀚海軍騎兵也是有操典可依循的。

    當瀚海軍騎兵抵近二十米左右時，迎著敵人鋪天蓋地飛過來的拋箭射出一陣短銃，然后后面一排騎兵扔出了手榴彈！

    在夜間，在馬上扔出手榴彈，若是普通騎兵，無論是飛龍騎還是猛虎騎都沒有這個訓練，但偵察兵卻有，這也是拔都讓兩個營的偵察兵打頭沖陣的關鍵原因！

    偵察兵，不禁善于偵查，作起戰來也非常了得。

    果然，隨著瀚海軍偵察兵不惜代價的貼近敵人，并成功地射出第一撥短銃、第一撥手榴彈后，這兩個偵察營正前面的敵人原本整整齊齊的切面很快出現了一個缺口，一個依舊有騎兵存在但稀稀拉拉的缺口！

    拔都深吸了一口氣，帶著騎兵從缺口處沖了進去!

    拔都的運氣不錯，敵人藏在小山后面的騎兵數量并不多，最多只有千人，在堵住了這處寬約兩里的峽谷出口后就不能將這里堵得嚴嚴實實了，有了缺口后就更是如此，當拔都手里的五連發短銃全部打完，虎槍也擊殺了兩名敵騎后，前面便為之一空！

    出來了！

    隨著這個缺口的打開，拔都膽氣橫生，他大喝一聲，“兒郎們！轉身殺回去！”

    與此同時，偵察兵里已經有人繼續向東北方向跑，這里距離步軍大營只有十余里，若是沒有意外的話，另外兩個騎兵旅應該早就擊敗了北面、西面兩路部族騎兵。

    此時，拔都就沒有繼續投入戰斗了，他讓一個偵察營繼續戰斗，自己帶著剩下一個偵察營走到了一處地勢略微高一些的土包附近。

    “殺！”

    “阿拉!”

    出口附近，喊殺聲不絕于耳，叫“殺”的自然是瀚海軍，而大喊“阿拉”的肯定是衛拉特人了，阿拉在蒙古語里是“殺呀”的意思。

    眼下雙方又開始向均勢發展了，雙方都是先奔馳了大約一個小時，接著又立即投入戰斗，按說都是筋疲力盡的時候，不過一來衛拉特人估計意識到此時是他們少有的取勝機會，肯定會拼盡全力，而對于瀚海軍來說，被敵人擺了一道自然有所不甘，也會全力對敵。

    但敵人估計是高估了埋伏在小山背后堵路騎兵的能力，當他們返身殺回來時并沒有抽出部分軍力繞過峽谷從小山背后來到出口，而是全部擠成一團從峽谷過來，這樣一來，由于峽谷的寬度有限，他們處在前面對敵的騎兵也只有那么多，故此，雖然他們的人數明顯占優，但拔都的軍隊終究還是擋住了。

    又過了半個小時，此時雙方的精力都接近耗盡了，瀚海軍的多連發燧發槍槍彈也全部擊發完畢了，眼下全部用虎槍、騎刀與敵人短兵相接，由于已經殺成一團，此時就是想退也不容易做到了，只有咬牙堅持。

    “噠噠噠”

    谷口的前面此時又出現了一大陣馬蹄聲，瀚海軍戰馬釘過馬掌的馬蹄踏在地上那熟悉的聲音傳到拔都耳朵里時，他不禁長舒了一口氣。

    ……

    拔都帶著第三旅順利回到了大營，而后面的敵人再見到他的援軍后也撤退了。

    這一次夜戰，雙方各有損失。

    “司令，在北面、西面進攻的敵人確實是部族騎兵，在您離開后不久我軍第一旅、第二旅便擊退了他們，找書苑 wwｗ.zhaoshuyuan.coｍ他們一部分退入了后面的荒漠，一部分沿著額爾齊斯河東去了，而第三旅……”

    拔都面無表情，其實他的內心在滴血。

    第三旅在今晚的大戰里死傷了一半，而兩個偵察營也幾乎損失了一半！

    錄事參軍偷偷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敵人在戰場上丟下了大約五千尸體以及幾乎同等數量的戰馬，第一旅、第二旅傷亡不大，加起來不到五百騎”

    拔都閉上了眼睛，“一晚的戰斗，自己就損失了接近七個營，但只殲滅了五個團的敵人，在瀚海軍的戰史上自然算不上勝利”

    “司令，安童那邊聯系上了，估計是這邊的戰況已經傳到那里，圍困安童部的敵人也連夜撤退了，安童將軍的人馬正在沿著額爾齊斯河北岸向東行進，再有一個小時也就到了”

    “他們的損失情況如何？”

    “接近一個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