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而決？還要獨裁？呵呵，老哥，他真是這么說的？”
東萬律，蘭芳公司總廳之內，劉乾興瞇著一雙老眼，撐著頭打量著剛剛從大嶼山趕回來的葉騰輝。桌子上面放著副精美的象牙煙槍，早就不再冒煙，已經涼透了。
室內一片沉默，半晌還是劉乾興的二公子劉阿亮打破了寂靜，“阿爹，姓謝的狐貍尾巴終于露出來了！這什么蘭芳大公國都是些漂亮話，在蘭芳搞他謝宇軒的獨裁恐怕才是他的本意吧？咱們可不能讓他得逞，這蘭芳是咱應嘉人的天下，怎么都不能讓姓謝的奪了去！”
劉乾興微微點了點頭，盯著兒子看了一會兒，問道：“安特生少校見過了？他是怎么說的？”
“安特生先生說，只要荷蘭不出面吞并這里的地盤，英國人不會管蘭芳這里的事情，謝宇軒的手下精兵即使有，也只是沒有見過血的菜鳥，只要咱們不出兵，是打不過萬那蘇丹和汶萊蘇丹的聯軍。”
劉乾興一怔，追問道：“汶萊蘇丹也要出兵？”
“安特生先生是這么說的，”劉阿亮道，“巴達維亞的荷蘭總督府對任何人染指西婆羅洲的行為都很惱火，只是礙于和英國人的默契，不方便直接出兵，所以就在背后指使汶萊蘇丹和萬那蘇丹一起出兵。”
汶萊達魯薩蘭國是現下婆羅洲上最強大的土邦國家，控制著婆羅洲北部的東部的大片土地，比起萬那蘇丹要強大幾倍。現任蘇丹名叫奧瑪爾.阿里.賽義夫汀二世，他在1840年前后同沙撈越地區的華人公司發生爭斗，屢戰不勝，便借助英國人詹姆斯.布魯克的雇傭兵去作戰，獲勝后將古晉賜給布魯克，結果布魯克在古晉自封沙撈越國王，宣布沙撈越脫離汶萊獨立！這次事件，史稱“汶萊之變”，大概算是引狼入室的典型。
不過賽義夫汀二世卻不甘心失去古晉，于是轉而求助荷蘭殖民者，從巴達維亞購入了大批洋槍、洋炮，準備報仇雪恨。這本來是汶萊蘇丹和布魯克之間的戰爭，和蘭芳無關。
但是英國有意染指蘭芳，流露出想要把它變成保護國的意思后，這位腦子比較糊涂的蘇丹就聽信了荷蘭顧問的意見，認為蘭芳一旦成為英國保護國，必然會和布魯克并肩作戰，而且汶萊華人的立場也極有可能轉向英國，到時候汶萊就只有亡國了。
“葉老，你怎么看？”劉乾興皺眉看著葉騰輝。
葉老頭只是搖頭，“汶萊出兵也沒有用，和順公司那幫愣頭青不知道吃錯什么藥，鄭洪第一個擁戴謝宇軒當蘭芳大公，這回應該會出兵助戰的……”
一樣的黑社會，蘭芳這里都是黑二代、黑三代，舒服日子過慣了，所以就不大能打了。而和順公司那些人大多是剛剛從大陸出來的苦漢子，打起群架不要命。所以在同周邊勢力的群毆中，蘭芳屢戰屢敗，而和順卻勝多敗少，是個讓荷蘭人和沙撈越國王布魯克都感到扎手的勢力。
在不久之前，萬那蘇丹還派人去向和順公司征稅，結果稅官都讓鄭洪給宰掉了！所以和順公司和萬那蘇丹也是一戰難免，開打只是時間問題，這次出兵助戰到是預料中事，不過鄭洪公開挺謝宇軒當蘭芳大公卻實在出人意料。
“甲太，以我在大嶼山所見，現在羅家那兩個娘們已經和謝宇軒打得火熱，如果鄭洪再被謝宇軒拉攏過去……再加上謝宇軒手下的那些士兵和火炮，沒準這蘭芳真的要姓了謝！”葉騰輝斟酌著道，“除非……廣州那里能有好消息傳來。”
相比新出現的寰宇公司，西婆羅洲華人的心還是向著大清的！只是大清朝幾十年都不理睬蘭芳稱藩納土的要求，而且又在鴉片戰爭中大敗虧輸，所以才使得西婆羅洲華人的心涼了大半截。
而葉騰輝在看過寰宇公司的精兵還有那火炮轟炸后的場面本來已經打算投靠謝宇軒，抱緊這條大腿了，說不定還能坐一坐蘭芳大公國的第一把交椅。但是沒想到這濃眉大眼的謝總一肚子壞水，居然要由他一言而決蘭芳大公由誰擔任，這不是沒有他葉家什么事了嗎？所以葉騰輝才在不歡而散的酒席之后馬上坐船回到香港，再從香港坐船回到東萬律，連夜來找劉家，想要一起抵抗謝宇軒伸向蘭芳的手。可是商量來商量去，兩家也沒有拿出一個雙方都贊成的協議。
想到這些，葉騰輝就是一聲長嘆，擺擺手向劉乾興和劉阿亮示意告退，轉身離開了蘭芳公司大廳。
“阿亮，你還有什么話說？”劉乾興望著臉色陰沉的次子，不確定地問。
“阿爹，咱們不能讓姓謝的就這么人、財、地三得啊！”
“你想要干什么？”劉乾興嚯的一下坐了起來，找書苑 wｗw.zhaoshｕyuan.com 冷冷看著兒子，看得他低下了頭去，不過他還是咬鋼嚼字般地道：“阿爹，蘭芳是咱們劉家的，不能這么讓出去！”
“你以為我想？”劉乾興狠狠瞪了兒子一眼，“可是姓謝的背后有寰宇公司，他有錢、有兵、有槍、有炮呀！”
“可是咱們背后也有荷蘭人呀！阿爹，安特生少校說了，咱們西婆羅洲這片窮鄉毗壤根本入不了大英帝國的法眼，他們雖然有意染指，但是剛剛打完和大清的戰爭，英國人現在是不會直接出兵再發動戰爭的，只要咱們能控制住西婆羅洲的局面，到時候既可以選擇向大英帝國稱臣，也可以選擇投靠荷蘭人！”
“咱們怎么控制得了？”劉乾興苦笑著搖頭。西婆羅洲的局面，只有羅芳伯在世時能把握住，或許謝宇軒這個外來的強龍也能壓服一般地頭蛇。可是劉家和扶清堂，是沒有這種力量的。
“能！”劉阿亮低聲道：“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阿爹，咱們不如虎踞東萬律，且看姓謝的、羅家還有和順公司三方去和汶萊、萬那兩蘇丹惡斗……聽葉老說，他在大嶼山上見到那個姓謝的手下精兵也就那幾百人，剩下的畢竟是一群沒有見過血的泥腿子，不能當他們是士兵來比較的！”
“就這些？”劉乾興嗤地一笑，“我們劉家本來就不打算出兵……”
劉阿亮忽然陰笑起來，“不，阿爹，我們劉家應該要出兵的！”他沖老頭子拱拱手，大聲道：“請阿爹讓兒子帶兵出征，再伺機而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