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史彥從娘家回來,正好賈赦和賈政都放了學回來,賈赦給母親請了安,忙不迭地走了;賈政卻留在母親身邊,猶猶豫豫,似乎想說什么,又不好開口的。
史彥便道:“政兒,你可是有什么話說?只管說就是了,怎么磨磨唧唧的?”
賈政忽然把臉一紅,忙笑道:“太太,我并沒有什么說的,只是想問一聲,外祖父的身體可還好?”
史彥看了一眼賈政發紅的臉,有些詫異地道:“既是這樣,又有什么不能說的?我也正要說呢,外祖父身體不大好些,該打發你們去給外祖父請安。原想著等過幾天,如今竟不該再等,明兒你和你哥哥上午就去給你外祖父請安,下午再到學堂里去。你哥哥又跑了,你就去告訴他一聲兒。明兒早上,我打發人到學堂里,給你們告假。”
賈政忙答應了,出去找了賈赦,將母親的話說了。賈赦聽說不用上學,盡管只有一上午,也格外歡喜,忙又走來了,問史彥一些外祖父的狀況。
話說賈政,從母親房里出來,便回到自己院子內。這次進京,因兩個兒子都已大了,史彥便都單獨給他們安排了一個小院子,增派了人手,謹慎服侍。
賈政進了院子,在廊下看了一會兒菊花,又發一會兒呆,便走進房內,打開抽屜,取出一個繡工拙劣的荷包,出神了一會兒,臉又飛紅了。
忽聽得他的奶媽鄭嬤嬤在身后笑道:“哥哥兒,太太那里傳晚飯了,你要趕緊過去,晚了只恐惹老爺見怪。”
賈政慌忙將荷包重又塞進抽屜,方轉身笑道:“媽媽,我知道了,我這就去。”遂又走到母親房里,和父母一起吃了晚飯,回到房內,攤了一本書在面前,卻再也看不進去,只是對著燈影發呆。
良久,忽又聽得鄭嬤嬤笑道:“哥哥兒,今兒怎么這么用功,已是亥正了,再不休息,怕明兒起不來。”
賈政方收了書本,鄭嬤嬤命丫頭們打來熱水,服侍賈政梳洗了,打發他上床休息。賈政躺在床上,聽著院子的墻角處隱隱傳來的促織的叫聲,心內越發不能平靜,只是翻來覆去睡不著。
不覺已是窗外發白,方朦朦朧朧睡去。
不一時,鄭嬤嬤便又催他起來,賈政因睡得太晚,此時正在困倦不堪,故而翻了個身,又睡熟了。
只聽鄭嬤嬤抱怨道:“昨晚上催著哥哥兒睡,只是不肯睡,這時候又不起來,等會兒吃了飯,還要到史家去,太太一會兒該怪罪我了。”
賈政朦朦朧朧之中,只聽得“史家”兩字,忙一翻身,便從床上坐起,揉揉惺忪的睡眼,叫道:“媽媽,拿我的衣服來。”
鄭嬤嬤正抱怨著往外走,忽見賈政又起來了,忙換了一副笑顏,道:“我說哥哥兒平日里最是個勤謹的,從來不肯睡懶覺。果然就起來了。”又高聲招呼小丫頭們打水,拿巾帕、澡豆、青鹽來。
梳洗已畢,又和父母吃了早飯,賈赦便和賈政出來。
早已有十來名家人,四五個小廝,籠了兩匹雕鞍彩轡的白馬,在伺候多時了。賈赦和賈政便上了馬,兩人的奶媽又跟過來,囑咐了一些話。奴仆們便牽了馬,慢慢走出院子。只等著出了大門,另又有家人預備了十幾匹馬,在門外等著。這跟隨著賈赦和賈政的奴仆小廝,便也都上了馬,一群人打馬直奔史家而來。
史锃見了兩個外孫前來,心內格外歡喜,命家人忙拿好茶,又拿點心果品,與賈赦和賈政吃。
賈赦因笑道:“如何不見舅舅?”
史锃笑道:“你舅舅一大早上衙門去了,要晚些時回來,等他回來,我替你們說一聲就是了。”
賈政又道:“還該進去給舅母請安。”
史锃忙道:“哥兒說的是,等我喚人來,帶你們進去。”旁邊服侍的小廝便忙走出去,叫了一個老嬤嬤進來。
這老嬤嬤忙給賈赦賈政請安,兩人都忙站起來,回了禮,便隨了老嬤嬤,走到內宅中去。
賈赦和賈政給魯氏請了安,魯氏忙拉了二人坐下,又問些閑話。
賈政卻已等不得,忙笑道:“舅母,姐姐和弟弟們為何不見?”
魯氏因賈赦在這里,不好喚出史杪來的,只得笑道:“你杪姐姐昨兒晚上受了些涼,出不得門。”因命丫頭們道:“去將杉姐兒和三位哥兒帶了來。”
賈政只聽得史杉要來,心內早已突突的。原來,幼年之時,賈政便和史杉最投脾氣,常在一處玩耍,又互相贈送一些小玩意。這兩年多不見史杉,心內正是牽掛不已。
不一時,果見史杉帶著三個弟弟,身旁又有丫頭、婆子圍繞,一起走來。
史杉和賈政四目相對,都不覺紅了臉,忙又轉了頭,不敢再看彼此,幸而此時房內人多忙亂,都不曾留意。
賈赦兄弟因和史杉姐弟都見過了,魯氏便令大家重新又落了座,笑道:“兩位外甥,今兒就留在舅母這里吃飯,舅母家里雖沒有什么好的,也要與你們熱鬧一天,才能放你們回去。”
賈政雖巴不得一聲兒,卻因臨來之前,父母囑咐了,請了安就回來,下午還要去念書,只得和賈赦一起忙又站起來,笑道:“舅母憐愛甥兒們,原不該推辭,只因父親吩咐,下午還要到學堂去,故而不敢多留,還請舅母容諒。”
魯氏忙笑道:“你們父親就是這樣嚴格,也罷,還是讀書要緊。舅母不勉強你們。”
又說了一會兒話,賈赦和賈政便起身告辭,魯氏忙要送出去,賈赦和賈政都忙攔著魯氏道:“豈敢勞煩舅母?甥兒們當不起。舅母千萬留步!”
魯氏便也不再出去,只再三囑咐,讓他們閑了只管來玩,又對史杉等道:“你們代替母親,去送送你們的哥哥弟弟。”
史杉忙答應了,拉了三個弟弟,隨了賈赦兄弟出去。轉過院子,到了墻角處,賈政趁人不備,從袖筒中取出一個小匣子,偷偷塞在史杉手里,史杉會意,也不吱聲,忙接了也塞在袖子里。
等賈赦和賈政走了,史杉忙悄悄回房,將房中丫頭們都遣出去,方從袖子中取了這個小匣子出來,只見這個小匣子,卻是竹子做的,盒子鐫刻花卉枝條,極是精致,又忙打開,里面也是一個竹子刻的小人,華冠長衫,頗有幾分神似賈政,遂羞紅了臉,忙合上盒子,心內又不忍,正要再打開看看,忽聽門外有人叫了一聲:“妹妹可在房內?”
史杉忙用手帕掩了小匣子,塞在枕頭底下,又整整頭發,方笑道:“姐姐,我在呢。”
簾子一響,果然是史杪走了進來,史杉的心內猶突突地跳個不聽,自覺臉也有些發紅。
不想史杪并不曾妹妹的異常,搭訕著說了幾句閑話,便道:“方才我來找你,你不在房內,到哪里去了?”
史杉笑道:“姐姐可不是明知故問?方才姑媽家的赦哥哥和政兄弟來了……”因立刻就明白了姐姐的心思,笑道:“我見姐姐的小女婿去了。”
史杪飛紅了臉,啐了一口,笑道:“這丫頭胡說,這是千金小姐該說的話?若讓人聽見了,豈不笑死了?”
史杉笑道:“姐姐,你不用瞞我,我猜著你的心思了,你來找我,是要問問赦哥哥怎么樣了,可是也不是?”
史杪的臉越發紅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不好承認,也不好否認,只得裝樣子要來擰史杉的臉,口內笑道:“我讓你這個貧嘴的丫頭胡說!”
史杉一邊躲,一邊笑道:“人家好意,正要和你說說赦哥哥如今越發出息了,你倒只管來混,你再混,我就什么都不說了。”
忽聽得門外又有腳步之聲,原來是史杉打發了去給自己取點心的丫頭回來了。這丫頭走進門來,將點心放在桌子上,笑道:“姑娘,眼下就開飯了,你倒要吃點心,一會子吃不下飯,奶奶又要怪你。”
史杪狐疑地看看史杉,史杉忙道:“你說的是,就擱在那里,我不吃便罷了。姐姐,咱們后園里玩一會子去。”
史杪因此時房內來了人,不好再問史杉的,正巴不得找個沒人的去處,便忙隨了史杉,走了出來。只剛出了房內,史杉忙又回身,對那丫頭道:“你不可動我房內的東西,最好別進我的臥房才是!”
這丫頭不明就里,只得忙答應了。史杪反倒詫異起來,笑道:“你這丫頭,又在房內藏了什么東西了?這么怕人動?”
史杪原是無心的一句話,正說到了關鍵點上,史杉便紅了臉,笑道:“我可有什么呢?不過白囑咐一句罷了,我最不喜歡別人動我的東西,姐姐難道不知道?”
史杪此時一心要打聽賈赦的狀況,也不敢多惹她,只恐她不肯開口,便忙笑道:“罷了,我不過白說一聲,你又急了。”
遂拉了史杉,姊妹兩個一起往后園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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