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熄燈后，等檢查內務的班長都走了，四班長張鵬說道：“四班集合。”
四班新兵立刻下床，穿著秋衣秋褲，踢著拖鞋過來列隊。
“蹲下！”班長說道。
四班的九個新兵蹲在床與床之間的過道上，因為穿著拖鞋的緣故，搖搖晃晃的。
“蹲好了！”班長問道：“今天是不是有人買煙了？”
此言一出，楊星和謝飛嚇了一跳，應該沒被班長和副班長看見吧？誰告的密？
楊星覺得肯定不是謝飛，他也抽了。謝飛自然不會懷疑楊星，本就是他買的！自己不過是蹭了一根。
楊星還抱著僥幸的心思，難道其他人也買了，被發現了？
沉默是金，我先看看。楊星想著。
沉默啊沉默，不再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亡。
或者投降？
沒人答話，沉默了一分鐘。
“其實我也知道是誰，但我還是想聽他自己說出來。不愿說出來的話，今晚你們就都蹲在這里吧。”班長說道。
朱剛比較正直，脾氣也比較暴躁，說道：“報告班長，我沒有買，我也不知道誰買了。”言下之意是不關自己的事。
班長瞥了他一眼，說道：“你知不知道不要緊，一個班的兄弟，有難同當。”
朱剛有些窩火，但礙于班長威嚴，也不敢發作。
溫泉卻已經開始蹲不住了，搖搖晃晃。他身材矮小瘦弱，不足1米6，膚色黝黑，說話時常常歪著頭皺著眉，身體素質也很差，身體還不協調。
“部隊現在不讓打人，我也不想打人，但也別逼我，你要再蹲不好，我一腳能把你踢出去，你信不信？”班長朝著溫泉說道。
溫泉趕緊正了正身形，一副眉頭緊鎖、咬牙堅持的模樣。
楊星暗嘆一聲，看來難以善了，早知道多抽幾根，要死也做個飽漢。只是心里納悶，倒底是誰說的？
突然想起一個人來，難道是他？那個老兵？可我不認識他啊，為什么要搞我？不管了，還是先承認錯誤吧。
“報告班長，是我買的。”楊星小聲說道。
“煙呢？”班長似乎真的早就知道，毫不意外。
“藏在排房后面的鐵皮箱下。”楊星回答。
“你到是會找地方。”班長聽了一愣，又問道：“還有誰吸了？”
“沒了。”楊星斬釘截鐵地回答。謝飛頓時在心里給楊星點了個大大的贊！沒白幫你刷便池！我還要繼續幫你刷！
這點楊星倒是想得明白，多增加一個人受罰對自己有什么好處？嘿，還不如讓謝飛感謝自己，然后多多打掃廁所，哈哈，聰明！
楊星有時候確實很樂觀，班長的板子還沒落下，他已經開始思考怎么占謝飛的便宜了。
班長吩咐副班長道：“下去找找有沒有。”又對其他新兵說道：“其他人上床去，記得擺好鞋子。”
其他人拖著有些麻木的雙腿上了床，楊星依舊蹲在原地，心中想著班長這次又要怎樣修理自己。
沒多會兒，副班長帶著煙回來了，交給了班長。
“紅狼，不錯，一般士官抽紅狼，士兵抽白狼，你品味倒挺高。”班長看似隨意地說道。
“我就第一次買，嘗嘗！”楊星回答。
“有沒有跟你說過不能買煙？”
“說過。”
“為什么買？”
“想抽。”楊星覺得有些委屈，不就抽根煙嗎？知道我想了多久，糾結了多久么？
“部隊不是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凡事都有規矩。你以為為什么不允許新兵抽煙？”班長問道。
“對身體不好？”楊星試探著回答。
“原來你也知道啊。”班長很滿意楊星的回答，也準備滿足一下楊星。
“你想抽，今晚就滿足你，來抽吧。”班長一邊說著，一邊推開窗戶，一股冷風吹進來，吹的楊星直打哆嗦。
他看著班長，不敢接煙，心里罵娘：“這是鬧哪樣兒？玩我嗎？”
“抽啊！沒事。”班長很和氣地說道，似乎是對老朋友勸煙一般。
楊星也發狠了，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你讓抽，我就抽！怎樣！于是就接過一根煙，任由班長給他點上，然后吞云吐霧起來。
一根煙抽完，楊星感覺得到莫大的滿足。剛才緊張的情緒也得到放松，仿佛今晚的一切都是個夢似的，馬上就可以上床睡覺了。
班長接著抽出一根煙，遞給楊星，說道：“再抽一根吧。”
楊星有些猶豫。抽煙這東西，跟喝酒一樣，累了煩了的時候整一點兒，感覺精神放松下來，有種舒服的感覺，對于某些敏感的人來說，甚至會覺得飄飄欲仙。但是物極必反，酒喝多了會醉，會頭痛嘔吐，甚至撒酒瘋。煙也是這般，抽多了就會惡心嘔吐，楊星也是知道的。
所以他開始意識到班長要干什么了，不會讓我抽掉整盒的煙吧！但他沒辦法拒絕，班長手里拿著煙遞到他面前，能不接？敢不接？楊星只得接過來，班長給點上，繼續抽。
冷風從打開的窗戶中吹進來，吹散了煙味。今晚雖不是滿月，月色卻也不錯，月光灑進來，照在楊星的臉上，沒有絲毫溫暖。楊星向班長看去，因為班長是背對著窗戶，月光只能照在他背后，楊星看不到班長的神色，但想來也不會太好。
排房里多數人已經開始睡了，也還有竊竊私語的聲音，是其他班長和新兵在聊天。聊天也是一種心理疏導的有效方式。
楊星終于抽完了第二根煙，可還沒等他緩口氣，班長又遞給了他第三根，還直接打著火機等著給他點煙。
楊星心中一萬句草泥馬飄過，然后默默接下來，繼續抽上。
現在已經不敢入肺了，只是小口抽，抽進嘴里，含一含便吐出。
班長也看了出來，冷聲道：“不要抽了就吐，吸進去，別浪費了。”
楊星默默抽完了第三根煙。
班長像隨身小弟一般及時地遞上第四根煙。楊星此時已經腦袋發暈，惡心干嘔，但是還是接了下來，男人不能說自己不行，抽！
當班長遞上第五根，楊星不接了。他已經趴在地上摟著垃圾桶干嘔，卻吐不出什么東西來。頭也發痛。
“班長，我錯了，再抽就要吐在排房里了。你說吧，想怎么懲罰我？我改還不行嗎？”楊星緩了口氣，干脆地認慫。
“我要罰你，是因為你不聽我的話，不過讓你抽煙卻不算是罰你，我只是要告訴你一個道理，你知道是什么嗎？”班長問道。
“是什么？”楊星不解。
“抽煙有害健康。”班長說道，像是在說一件很正經的事，比如，明天太陽會從東邊升起。
楊星卻懵了。你是班長，你有理，你說的都對！我又不是文盲，當然知道吸煙有害健康，找書苑 www.zｈaｏshｕyuan.ｃom 煙盒上不是寫著呢嘛！楊星很是不解地看著班長。
“你還是不明白，不讓新兵抽煙，是因為你們體質太差了，新兵三個月要迅速提升體質，就需要戒煙，至少不能像在外面一樣隨便抽，偶爾抽一根也是可以的。實在想抽的時候可以跟我要，但不該自己去買。”班長解釋道。
“等你下排了，身體素質上去了，再去抽煙，只要不影響訓練，沒人管你。你明白了嗎？”班長問道。
“哎呀！真是的，能跟你要煙，你不早說！”楊星很激動，差點要去給班長一個熱烈的擁抱。
“現在該說說怎么罰你了。”班長看楊星又活了過來，繼續說道。
“繼續蹲半小時再去上床睡覺。兩周內不許去小店。”班長宣布了最后的懲罰結果。
楊星心里石頭總算了落了地。蹲就蹲，半小時算什么，我以前經常在教室門口一站大半天都不讓我進去，還不是好好的？不去小店就不去，讓謝飛幫我買！哈哈！
班長關了窗戶躺下睡覺了，楊星想看看他是不是裝睡，也看不出來。只得繼續蹲著，等到半小時一過，已經雙腿麻木不能動彈，就貼著地面手腳并用爬回了床上。
楊星躺在床上，望著上鋪的床板，聽著排房內的呼嚕聲、磨牙聲，回想這幾天的生活，感覺沒有動力繼續下去了。
當兵的意義到底是什么呢？人生的意義又在哪兒呢？當活著沒有了樂趣還有必要繼續活下去嗎？
楊星問了自己一些從未想過的問題，有些茫然，不知答案，于是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