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誰奴役誰啊（下）

作為施法者的一個分支，召喚師具備悠久的歷史，傳說密斯特拉榮登神位、賜予首批信徒祝福時，其中一人便是召喚師。
來自秘境乃至深淵的怪物，在驅使下會毫不猶豫朝敵人發起進攻；免于前線戰斗的召喚師，則投入少許精神力，對進行引導與增幅。雖說本人戰斗實力堪憂，但只要與召喚獸并肩，他便是戰無不勝————
哪怕來到墜星城時日尚短，接觸魔法不久的瑞雯都明白，這番寫在傳單上的宣傳詞不靠譜。最明顯的證據，便是參加召喚系考核的見習生里，沒有一個正式家族的成員：除開個別來自排名靠后家族，絕大多數都是公民的孩子。
假如召喚師真像描述的那般厲害，她們為何不當召喚師？答案顯而易見，盡管竭力宣傳‘戰斗時身居后方’，召喚師依舊是個極其危險的職業，死亡率甚至在所有施法者中名列前茅。
最大的問題，就在于隨機性。不同于多數施法者念咒或釋放魔力時，對自己的法術效果有清晰認知判斷，召喚師呼喚生命并與之契約時，無法限定應邀而來者的身份，表現更類似于碰運氣。
就拿瑞雯的召喚來說，擺下一雙蠻牛角，布陣念咒的她依舊無法保證來的是頭蠻牛，只能說出現目標生命的幾率更高。倘若運氣不佳，弱到大角羊強至雙角惡魔，各種長角的玩意都會從召喚法陣蹦出來。考場聚集有多位老師，也是考慮到此類情況提前制定的應對：如果來的家伙太強或太暴躁，她們會及時出手，以免釀成傷亡事故。
提前做了功課，對于失敗導致蠻牛以外生物登場，瑞雯雖懊惱卻不意外。雙腿微分癱坐在地，因肚餓本能地接過面包，嗅著久違麥香的少女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卻猛然間注意到一個細節。“你，你說的是通用語！？”
“是啊”還未徹底克服傳送的眩暈，歪著腦袋拍打一邊耳朵的陳昊聞言保持著這個姿勢，莫名其妙眨了眨眼。“怎么，你難道跟那孩子一樣，通用語聽不--！！”
雙眼透出精光，猛然間腦袋后仰，金發碧眼的少年以毫厘之差避過了掃向額頭的長鞭。發梢在吹拂下輕微搖晃，環顧著掏出鞭子、魔杖與祭祀匕首，正從四周包圍上來的女性，他嘴角上翹冷笑了兩聲，開始調用剛恢復小半的魔力。
“什么意思，想打架？”
欸？同樣腦子處于迷糊狀態，尚未反應過來的瑞雯未及開口，就被人拉住肩膀直接拖出老遠。“地上世界的人，殺了他！”之前溫和搭話的考官化身修羅，殺氣騰騰甩動著末梢帶有倒鉤的皮鞭，率先發動進攻；其他人亦不甘落后，紛紛加入戰團。
早在遞出面包時便察覺到氛圍不對，提前準備好屏障的陳昊不慌不忙開啟防御，順帶拔出了腰上的短劍。無比慶幸安妮的細心讓自己不至于徒手戰斗，靠平日對練積累的三腳貓體術和精靈們有來有回，心中無來由的悸動讓陳昊挪開視線，利用戰斗間隙尋找之前與之搭話的女孩，同時努力回憶有關這些‘黑皮白發’精靈的資料。
可惜洛斯特關于精靈的描述并不多，某人的嘗試并無所獲，反倒被圍攻者們抓住了破綻。“呃啊！”發出一聲悶哼，小腹傳來劇痛的陳昊疾退數步，伸手一抹掌心滿是殷紅色。不甘示弱揪住揮來的長鞭，他忍受著倒鉤刺進手背的疼痛，怒喝一聲突然使勁朝后拖拽。
好歹有三十多點數值，但論力氣已經能穩贏安妮的前·附魔師盛怒之下出手，效果自然顯著：面帶訝色來不及撤手，身材苗條的女性被扯得幾個踉蹌，剎不住腳朝陳昊跌去；后者則帶著些許快意踏前迎上去，依舊揪著皮鞭的手張開，任由其沖進自己的懷抱---
如果忽略掉從精靈背后割破皮膚與衣裳、噗哧一下突出老長的劍刃，看起來倒真有幾分浪漫。
“英格麗，沒事吧！”
“可惡的雄性，我要把你拿去喂蜘蛛！”
“別急躁，等毒藥發作。”
察覺到陳昊聽不懂自己的語言，圍攻者們毫無顧忌進行著交流，同時稍稍放寬了包圍圈，同伴的倒下讓她們意識到，對手盡管穿得像施法者，實際上具備堪比強壯奴隸的力氣：對付家族豢養的角斗士毫無勝算，但對抗并不以個人實力見長的召喚師本人，已經綽綽有余。
愈發堅定了下次去山本商會時搞個便攜翻譯裝置的想法，少年把被捅了一刀的精靈推倒在地，咬牙拔出刺進肉里的倒鉤。提防偷襲同時處理著傷口，他忍不住又看向被拖到戰場邊緣的女孩，確認后者并無大礙，陳昊突然意識到不對勁：
從腳下的法陣與之前的能量波動，可以認定是她把自己‘運’至此地。彼此間素不相識，僅僅因為遞面包和類似‘吃了嗎’之類的客套話，便莫名其妙會關注她，甚至在戰斗中都難以遏制那股沖動。
算不上多么傾國傾城，充其量就是安妮的檔次，姿色甚至比不上與自己對峙的這批成年精靈。果斷排除‘見色起意’可能性后，察覺到古怪的陳昊表面上不動聲色，實則悄悄打開了系統屬性欄，果不其然在狀態里找到了一個新圖標。
靈魂鏈接：藉由命運，你們的靈魂緊密相連。雙方受到的傷害降低百分之十，造成的傷害提高百分之五，可使用技能‘心靈通訊’，獲得被動技能‘學識共享’（可惡，別什么烏七八糟的東西都往DNA里刻，你對得起你父母嗎）
毛線，又不是我吃飽了撐得給自己弄這個狀態！暗地里吐槽著希斯的譏諷，明白自己靈魂已經與那個坐在地上的精靈女孩相連，陳昊剛開始還有些緊張，卻很快發現對方并未如預料那般試圖操控自己，只是像嚇傻了般坐在原地不動彈。
還好，看樣子暫時不必擔心被腦控或奴役。慶幸目標拉胯的少年把藥水倒在傷處，來不及查看新技能的描述，優先聯絡起兩位小助手。“希斯，珍妮，聽得見嗎？”
“別喊那么大聲，你又不是在網吧”
“清晰明了，主人。”
嗬，有閑情開玩笑，看樣子她們目前平安。心中的焦慮減少了幾分，憶及吃飯時與希斯的閑聊，陳昊突然覺得有些滑稽，之前被綠發蘿莉提醒，他才發現自己體內依舊充裕的火元素，正有意無意影響著自己的性格。
更加情緒化，更加不耐煩，行事更加沖動，戰斗時更傾向使用暴虐手段，甚至不惜以自殘為代價去打敗對手。
看樣子黑巖城的‘饋贈’還是有副作用，必須找機會處理一下。意識到傷口開始結疤，少年利用劍鋒反光確認身后即是大門，隨即聚集魔力于右手，準備單靠魔力引爆捏著的爆炸藥水，替自己創造逃離的機會。
根據珍妮匯報，他如今正處于高墻后的城鎮內，當務之急是離開此地，與正趕來的小伙伴們匯合。
陳昊準備的功夫，包圍住他的女性們依舊佇立原地，只是彼此間時不時低聲交換意見。
“干脆讓召喚獸來解決他吧。”
“但是丹妮莉絲校長有令，未經許可嚴禁在校內喚醒它們...”
“黑暗女神在上，英格麗正生命垂危！她若死了，你覺得格拉西斯家族找上門時，校長會替你說好話？”
“別吵了，”舉手投足間散發出上位者的氣質，輕描淡寫阻止了眾女的爭論，一位眼角帶皺紋的女性舉起魔杖，杖首對準了陳昊的心臟位置。“讓孩子們出手。”
“盡量活捉他，抓不住就殺掉。”她很快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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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產生的濃煙直沖半空，火光照亮了整個廣場，遠眺仿佛正舉辦一場盛大的篝火晚會。
但陳昊此時壓根沒精力去查看自己制造的‘風景’，甚至連想法都沒有，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面前的敵人身上。“WDNMD，嘗嘗這個---火遁·豪火球之術。”
支付了近乎兩倍的魔力，少年終于使出了自己壓箱底的招式，高速飛行的火球不斷旋轉，經過增幅持續膨脹與加速，內部溫度愈來愈高。電閃雷鳴間跨越了數十米，它準備擊中了剛剛突破火焰封鎖、還身處半空的目標。
“嗷嗚”身體周圍的縷縷輕風，早在之前的火墻處消耗殆盡，未曾料到第二輪攻勢來得如此快，如此迅猛，無法改變方向亦無法調用元素的疾風狼瞬間化作火球摔倒在地。痛苦哀嚎同時不斷翻滾，試圖撲滅火焰的它最終敗給了足以燒化石頭的高熱，抽搐了幾下不再動彈。
遠處是不亞于狼嚎的女性慘叫，可能是它的主人在悲憤魔獸境遇，但陳昊并不會有罪惡感。“活該”朝房間方向比了個中指，注意到又是幾個大小不一的身影突破火墻，他草率觀察四周，很快朝遠處的石墻奔去。
大門處十有八九有警衛，潛入設施內部無異于自投羅網，相比之下還是躲進城鎮更具可行性。
捏碎了手里的瓶子，將綠色的魔素結晶一股腦灑在身上，用這種方式人為創造元素富集的環境，陳昊依靠風元素提高奔跑速度，順勢回頭瞄了一眼，心里頭暗暗叫苦：
疾風狼，巖熊，地行蜥，魔鋼豬...認識與不認識的動物們組成一道波濤，朝狂奔的少年涌去。本該井水不犯河水的它們仿佛配合默契的軍隊，一些看起來就不擅機動的生物甚至把自己掛在其他家伙身上，光明正大當起了乘客。
比如那頭纏繞在形似犀牛、卻周身帶刺的魔鋼豬腦袋上，正朝陳昊吐著信子的影蛇。
真尼瑪夸張，這陣勢都快趕上中等規模戰斗了。注意到墻邊已經有人捷足先登，定睛一看發現是幾名精靈，陳昊二話不說丟出了手里的爆炸藥水。“嘿，白癡”
穿著打扮更類似仆役而非職業者，被陳昊的小伎倆成功轉移注意力，等男性精靈們回過神時，藥水已經在他們中炸裂開來。“呃”“啊！！”“黑暗女神，救救我！”重演了剛剛疾風狼的表現，他們痛苦地大喊大叫，忙不迭用手捂住了眼睛。
果然，這些家伙們長期生活在弱光的環境，對明亮的火光毫無抵抗力。理解了為何屋內那群女精靈沒追出來，只是派遣召喚獸攻擊自己，陳昊速度不減沖至墻邊，手腳并用很快爬上了近三米高的墻。
“你們倆到哪了？”
“城墻外，主人。”稍微停頓了一下，珍妮的語氣增添了少許為難。“現在有個小問題...”
“掃描顯示，城墻周圍布置有大量防御結界，還暗藏了不少后招。”接過小女仆的話頭，找書苑 www.zhaoshuyuaｎ.ｃoｍ不似對方那般吞吞吐吐，希斯立即指出問題所在。“甭管是物理還是技術手段，破解都需要點時間，你先找個地方避一避。”
神TM避一避，我現在估計已經上了通緝榜單，在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怎么躲藏，挖個坑把自己埋起來嗎？吐槽著傀儡的建議，瞅了眼只剩下四分一的魔力，明白強闖必死無疑的陳昊砸吧著嘴跳下石墻，左顧右盼正琢磨著該朝哪鉆，腦海里突然傳來一個陌生的女聲。
“你想活下去嗎？”
“...你是誰？”
“瑞雯。”
“沒聽過。”找了個陰影把自己隱藏起來，示意小伙伴們稍安勿躁，先后排除了被精神魔法影響、出現幻覺、珍妮模仿其他人口音惡作劇等可能后，陳昊隱約猜到了對方的身份。“你是那個對我用召喚術的精靈？”
“暗精靈。”糾正了少年的認知偏差，女孩的聲音雖平靜，卻隱隱能感受到些許期待與幽怨。“我再問一遍。陳昊，你想活下去嗎？”
“廢話，我還沒活夠呢！”來到此地稀里糊涂被拉到某個設施，然后不明就里整了個連系統都認可的靈魂契約，再接著就是被追殺，一肚子無名火的陳昊被如同要挾般詢問，態度自然好不到哪去。“你還想要挾我？做夢吧，我才不會給你當召喚獸呢！”
既未譏諷亦沒解釋，直等少年把狠話說完，暗精靈才發出了有些無奈的笑聲。“你弄錯了一件事，陳昊。”
“召喚術被反轉了，現在遭受奴役的不是你，是我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