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過關

灰褐色的上衣貼身緊致，勾勒出凹凸有致的絕妙身段；刻意解開的領口敞得大開，露出鎖骨下柔滑光亮的黑色肌膚；同是灰褐色的短裙堪堪抵達大腿中段，邊緣是輕薄透明、圖案精美的蕾絲；修長圓潤的雙腿穿著視覺反差極大的白色絲襪，彼此交疊足以擋住不懷好意的視線；足底一塵不染的皮靴有節奏搖晃，坐在床沿的少女略顯懶散打了個呵欠，放下手里的書淡淡道：
“可以啊”
“我也知道，拜托你答應這么過分……欸！？”本以為會遭到拒絕，瑞雯條件反射打算搬出臨時想好的說辭，聞言驚訝得合不攏嘴。“你允許他暫時呆在這？”
“是啊，”無所謂地聳聳肩，容貌比瑞雯起碼高了一個檔次的美少女滿臉無所謂聳聳肩，若無其事打量了陳昊兩眼，隨即再度低頭讀起了書。“管好你的召喚獸，別讓它爬我床上就行。”
所以在這家伙眼里，我是頭雙足直立的哈士奇，天生愛撒歡？一時無法判斷對方是陰陽怪氣還是真這么想，陳昊唯有裝作沒聽見。從旁邊拖了張椅子坐下，發現那位叫伊芙琳的女精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他哭笑不得朝瑞雯揮了揮手。“行啦，看樣子你舍友暫時沒意見，去匯報吧...哦對了。”叫住準備離開的女孩，他用手輕輕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如果你那個方案失敗，通知我一聲，我提前開溜。”
“那我怎么辦？”
“呃...愿你的神保佑。”
“嘿，你TM還是個雄性嗎，給我負起責任啊，你現在是我的主人了，想丟下我自生自滅！？”
“首先，我肯定是雄性；其次，召喚儀式是你搞的，倘若那個法陣沒出岔子，現在我已經對你唯命是從了吧。”不慌不忙拆穿了瑞雯竭力隱瞞的事實，陳昊頓了頓繼續道：“我們現在靈魂綁定，主從關系先不論，好歹算一條繩上的螞蚱---”
“螞蚱是什么？”
“那不是重點，你只要知道我們有共同的利益就行。”盡管有懷表當底牌，但考慮到尚不知根知底，陳昊決定隱瞞自己具備死而復生的能力。“快去快回，我還有很多問題想問你。”
“可惡，別老使喚人啊，你這家伙！”心中憤憤然表達著不滿，但瑞雯的身體卻老老實實走向房門，甚至開始考慮怎么替陳昊打掩護。該死的靈魂契約！意識到自己的思維方式又被影響，女孩懊惱地跺了跺腳，這才獲得了少許清明和冷靜。“你別影響我的認知，混蛋。我現在滿腦子都是你！”
關我屁事啊，你以為我會變態到讓一個初見面的女孩對自己日思夜想嗎？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陳昊干脆靠上椅背做閉目養神狀，不再與之進行爭執。“試著冷靜一點，專注于你的計劃，你的目標。實在沒轍回憶些快樂的事，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好歹預習過召喚師相關技巧，瑞雯其實也清楚這種沒來由的服從并非陳昊故意為之，而是靈魂契約的附帶效果。作為被契約的那一方，實質上算召喚獸的女孩會潛移默化受其影響，變得愈來愈沒有主見，愈來愈聽命于契約一方。假如時間足夠漫長，她甚至會將陳昊奉為神明去效忠。
這是召喚獸的必然結局，亦是它們與召喚者親密無間的真相：故事書里那些召喚師與召喚獸亦仆亦友，共享悲歡同生共死的美好場景，其實多半是吟游詩人的牽強附會。真實情況下，召喚獸會逐漸失去自我認知，最終變成一個唯命是從的生物型戰爭機器。
差點沒忍住用‘說’而非‘意念溝通’，及時懸崖勒馬的瑞雯強自鎮定瞥了眼舍友，發現她依舊心無旁騖讀著手里的書，這才松了一口氣。遵照陳昊建議分散注意力，總算擺脫了滿腦子對方身影的少女先是嫣然一笑，隨即回過神撅起小嘴。“我去教務處一趟。”告知了房內二人自己的行蹤，強忍住去看少年的沖動，精靈少女碰地一聲關上門，確認四下無人立即朝某個方向奔去。
暫無可以拋頭露面的合法身份，陳昊只能留在屋內繼續等待。以另個頻道鏈接上尚在城外的兩位外掛，與之分享了瑞雯的計劃，理所當然遭到了清晰明了的反對。“我信不過那個女人。”開門見山提出了看法，經由介紹了解了前因后果，希斯對同族（？）的態度用‘惡劣’形容都不夸張。“那些攻擊你的家伙與她一伙，以上可能性并無法排除。也許這純粹是場自導自演的戲，只不過某個環節出錯搞砸了，以至于她不得不臨時改變計劃，佯裝成對你言聽計從----”
“是啊是啊”附和著希斯的觀點，珍妮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模樣在旁邊煽風點火，甚至有點吃瓜看戲的味道。“按照主人您的描述，那些賤，見不得光的黑皮二話不說就攻擊，肯定不是什么好東西。想留在那靜觀其變倒也無妨，但千萬要小心別被騙了，女人都很擅長表演的......”
“奇怪，為何關女性的話題你們就如此健談，是對瑞雯有什么想法嗎？”隨口調侃了一句，并未察覺到倆位蘿莉不約而同沉默片刻，陳昊雖然拒絕了‘立即突圍’的選項，卻也將其設為了備案：陌生的環境，元素的異樣，本該滅絕的異族...與其在荒郊野嶺自個琢磨，還不如留在此地探詢答案。
倘若運氣好，他或許還能找到去往圣·雷丁的道路；即便最糟糕情況出現，不過是撕破臉殺出城，大不了復活個一兩次，事后再回來找場子。
安撫了憂心忡忡的二女，交待她們照顧好隨行的波波，陳昊結束通訊抬起頭，才注意到那位名叫伊芙琳的女精靈不知何時停止了閱讀，正單手托腮面無表情觀察著自己。
“你在看什么？”
“沒什么。”
與瑞雯的鏈接賦予了陳昊一些語言能力，盡管依舊無法熟練對話，但已經能勉強說些常用語。勉強理解了伊芙琳的話，始終未在其身上感覺到敵意，陳昊決定還是閉上眼來個視而不見。
嘩啦啦的翻書聲不久后再度響起，估計瑞雯的舍友也沒多大興趣去審視一個‘召喚獸’。少年心頭的大石稍稍落下，很快感覺疲倦如潮水般快速上漲，連夜鏖戰加之剛剛飽餐，諸多因素加在一起，讓他的上下眼皮愈來愈頻繁打架。
不行，再熬夜又會有debuff，還是先打個盹吧，如果那家伙真心懷不軌，復活后千百倍奉還便是。給自己找了個理由，陳昊最終還是敗給了睡魔，只來得及用魔力繪制了一個預警法陣，他很快腦袋一歪枕著肩膀，意識陷入了無邊黑暗。
不消片刻發出沉重呼吸，少年肩膀逐漸下垂，神情也變得輕松起來。繼續翻閱手里的言情，直過了數分鐘才放下書站起身，步伐端莊優雅行至陳昊身邊，避開法陣偵測范圍的少女瞇起眼，嘴角逐漸上翹起一個弧度。“真是不小心呢，命運之子。”
似乎在確認什么般端詳片刻，她最終哭笑不得轉過身，從柜子里取出一個形似手機的裝置擺弄起來。待頂部的燈泡由紅色變成綠色，她這才將其湊到嘴邊，語氣平靜道：“是我。”
“通知其余家族，神諭應驗了---還有一件事，”像是臨時起意般，本想結束通話的她補充道：“答應她的請求，做得別太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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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不知宿舍內發生的一切，專注于當下行為的瑞雯疾奔在走廊，照例引起了一系列雞飛狗跳與不滿的抱怨。
如果是以前，少女說不定還會做出愧疚模樣，丟下幾句諸如‘是你們擋在路中間’之類的辯駁，但今天某人心情極為糟糕，也就不再做面子工程了。
貼身閃過一名正手舞足蹈、向同行者炫耀手上魔杖的精靈少女，無視掉她氣急敗壞的怒罵，瑞雯抓住扶手用力一推，靠反作用力改變了前進方向，硬是在不減速前提下拐了彎，沖上了蜿蜒的樓梯。為什么教務處要設在頂樓啊，她們穿著那么高跟的鞋子爬起來不累嗎，胡思亂想著毫無意義的細節，留意著可能下樓梯之人的瑞雯三步并作兩步順利抵達目標樓層，很快在一整排緊閉房門前放緩了腳步。
來得次數太多，以至于她閉著眼都能找到位置。佇立于門前的精靈整了整儀容，心中把計劃最終過了一遍，卻依舊感到緊張。
她的方案聽上去無懈可擊，細究起來其實漏洞多得像蜂窩煤上的窟窿：不論表面上掩飾得多好，她在靈魂契約里處于被契約一方是事實，假如某位導師細心點進行探查，憑瑞雯目前的實力根本藏不住，此為其一。
陳昊雖說表現得很理性，但之前的戰斗說明他骨子里是個沖動之人。這種性格碰到‘那些人’，多半會一言不合變成死斗，屆時作為其‘主人’，瑞雯還是免不了被趕出學園，此為其二。
即便陳昊能用‘自我防衛’做借口，傷者的家屬也不會善罷甘休，首當其沖的就是格拉西斯家族。以瑞雯的了解，她們絕對會制造借口，甚至可能冒著違規風險刺殺陳昊，萬一他實力不濟丟了小命，與之鏈接的自己只能陪葬。
再加上陳昊的地上世界身份，自己的潛意識服從，以及他口中那還留在城外的同伴...越想越覺得頭暈腦脹，瑞雯甚至萌生了‘干脆和主人一起逃亡’的想法，好在少女及時醒悟，面紅耳赤否決了此提議。
在‘那件事’調查清楚前，她不能離開墜星城，甚至不能離開這座學園。
電線桿子般佇在門前，少女猶豫了片刻還是下定決心，抬手以恰到好處的力道敲了敲門。但愿值班的是格蕾絲老師，馬蒂尼茲老師也行，甚至布爾洛克老師都湊合，可千萬別是普莉希拉老師啊，雙手合十念念有詞，瑞雯利用等待機會向信奉的神靈祈禱，希望能獲得她的祝福。
可惜事實就如同一個頑劣的幼童，給了她當頭棒喝。“進來，門沒鎖。”當尖細甚至有些刺耳的聲音傳入耳膜時，瑞雯尖細的長耳朵禁不住抖了抖，臉色也剎那間布滿陰云。
在姆斯季斯拉維奇學園，學生們私下評選的‘十大討厭東西’，每年都會有細微差別，找書苑www.zｈaｏshuyuaｎ．com 但有兩樣始終名列前茅：蘑菇粥與普莉希拉。前者難吃，后者難纏。
對方已經發出邀請，再畏縮只會徒增疑慮。趕忙又檢查了一遍儀表，腦海中浮現某人叮囑的瑞雯迅速冷靜下來，推門而入朝窗邊的女性行了個禮。“您好，普莉希拉老師。”
“是你啊”轉過頭瞄了幾眼，依舊是刻薄表情的女性若無其事把手里東西放進抽屜，示意瑞雯走上前來。“有什么事快點說，我還要評判其他人的晉級成績。”
原本還有些無所適從，聽見‘成績’二字的少女驟然醒悟，趕緊為自己的鬧劇解釋起來。“呃，總之情況大致就是這樣。”用盡可能簡潔的話語給出了說法，注意到坐在椅子上的女性依舊是那副死人臉，心底詛咒她是身體有恙，瑞雯故作誠懇賠笑道：“老師，您能不能幫我和校長大人---”
“撒謊。”雙唇間流出的詞語有若平地驚雷，讓瑞雯剎那間滿頭冷汗。低下頭繼續查看桌上的檔案，普莉希拉語氣淡然道：“你的報告里寫著要召喚蠻牛，最后卻召喚來一個地上世界的男性，你是把導師們當傻瓜嗎？”
如果可以，我倒真希望你們是傻瓜。這番話瑞雯不敢說出口，只能擠眉弄眼努力做無辜狀，以免暴露更多問題。好在負責基礎與禮儀的女教師并未再斥責，而是默默取出一張紙片，交給了滿頭霧水的瑞雯。
“你運氣不錯。墜星城已經好久沒有地上世界的來客了，今年一下來了倆位。她剛剛下令給你一次補考的機會，好好把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