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進自己的家門,范忠誠眼前猛然一亮:車!一輛車!一輛多么漂亮的小轎車啊!
待走近了定睛一看,范忠誠不由地心生感嘆:哇——這顏色!這款式!這氣派的感覺!媽呀,怎么會有這么漂亮的一輛小轎車呢!
一雙黝黑而深邃的大眼睛,仿佛被一塊巨大的磁石吸引了一般,一刻不離地注視著她美若天仙的容顏。一雙粗糙而笨拙的大手,像初次看見自己親生的嬰兒一般,滿懷憐愛而小心翼翼地撫摸著她那光潔柔嫩的肌膚。一雙有力的大腳,似乎被牢牢地釘在那兒一般,紋絲不動地守候在那里……
早已看得入迷的范忠誠,一邊緊緊地盯著眼前的這輛漂亮的小轎車,心里一邊不斷地冒出一連串問號:咦?這是誰家的小轎車,怎么會停到了咱家院子里?莫非,家里來了哪家有錢的親戚?
可是,范忠誠轉念又一想,咱就一個普通的農民家庭,哪能攀得上這樣的高枝兒呢?
呀——這車還真不錯。本田的合資品牌,大眾流行的銀白色車身。不僅外形大氣,而且工藝考究,確實是一輛難得的好車呢。仿佛第一次上門相親,恰巧就遇到了自己的夢中情人,范忠誠一邊仔細地打量著,深情地撫摸著,一邊在心里不住地贊嘆著。
沿著車身仔細再一看,不僅車內的設施精美別致,而且內部空間寬敞大方。不但是一臺經濟實用的商務七座車,而且還是帶有天窗的頂級配置呢!
嘿!是誰這么有錢,還這么有眼光呢?走!進去瞧瞧去。范忠誠滿懷好奇而激動的心情,戀戀不舍地離開了小轎車,輕快地邁步向上房里走去。
進了上房,發現屋里空落落的,好像并沒有來什么客人。范忠誠心里有點兒納悶,一邊往炕頭上放著提包,一邊情不自禁地來到范懷民的臥房,一心想問個究竟。
屋里屋外地繞了一圈,也沒有找到范懷民和兒媳婦王玉蘭的影子。院子里喊叫了半天,也沒聽到任何回音。
“人都哪里去啦?”范忠誠有點納悶地自言自語。
這車,究竟是誰家的?到底為什么停在咱家呢?范忠誠始終放不下心中的一絲疑問。
就在院子里來回穿梭尋人的間隙,范忠誠的目光似乎始終沒有離開過這個靜靜地停在院子里,在陽光下銀光閃閃的龐然大物,這輛令人焦急而攝人心魄的漂亮小轎車。
哎呀——這輛轎車真漂亮呀!你看這多么誘人的顏色,多么時尚的設計,又是多么寬敞而舒適的空間,簡直太惹人喜愛啦!
范忠誠再次撲向眼前的這輛小轎車,忘情地撫摸著她漂亮的車身,仿佛在享受著愛人那曼妙的身體一樣。
如果……如果咱們家能有這么一輛漂亮的小轎車,那該有多好呀!這輛車到底是誰的呀?為什么會停放在這里呢?不行……我一定要把這件事情搞清楚!
要是放在平時,范忠誠總要換掉一身出行的新衣服和新鞋子,換上平常勞動干活時才穿的舊衣服,才會投入到繁雜的田間勞作或家務勞動之中。
這一次,范忠誠似乎忘記了這么多年來養成的好習慣,也顧不上旅途的勞累,或者坐下來喝一口茶水什么的,徑直就往后院走去。他一心想盡快地找到范懷民,直到把心中的疑問弄個究竟才肯罷休。
匆匆來到后院,看到平日里那些哞哞咩咩汪汪咕咕哼哼咯咯歡叫著的家禽家畜們,像一群好久不見的老朋友一樣,紛紛扭頭駐足,親熱地看著自己,仿佛在對自己說著一些離愁別緒的話兒。忽而又像是一群肚子餓了渴了,正在伸長了脖子,巴望著眼睛,急著向自己的爹娘要吃要喝的可愛的孩子們一般。
霎時間,身臨其境的范忠誠頓覺一股暖流流過全身,還伴有一絲絲莫名其妙的感動。難道說,這才是屬于自己的一種真實的自然的踏實的家一般的感覺嗎?
盡管這樣,范忠誠還是忍心撇開這些親密的伙伴們那種無比期盼的眼神,在確認后院里沒有范懷民的身影后,依然邁開大步,伸手打開后院的大門,準備到院外繼續尋找范懷民的影子,急于打開自己心底這個巨大的問號。
就在打開后院大門的一瞬間,一股陰冷的清風撲面而來。這種感覺,猛然讓范忠誠渾身一打激靈:啊,秋天已經遠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冬天真的來啦!
房后的一切都是這么熟悉。已經堆滿了各種草料的草棚,養著大大小小十二頭牛的牛欄,關著白花花一片的五十多只細毛綿羊的羊圈,圈著十頭大豬和三十來頭小豬崽,散發著泥土、泔水和豬屎的混合氣味,滿圈里傳來哼哼唧唧吵鬧聲的豬圈。除此以外,還有那兩塊交叉套種,春天里禾苗青青,夏天里麥浪金黃,秋天里瓜果飄香,而現在已是滿目空曠而略顯荒涼的百果園。
“范懷民——”因為房后沒有看到兒子的影子,范忠誠忍不住大聲喚起范懷民的名字來。
蒼涼的果園里、空曠的田野上,除了陣陣凜冽的寒風,以及三五成群嘰嘰喳喳飛過的麻雀,似乎沒有任何回音。
“范懷民——范懷民——”范忠誠一邊扯著嗓子大聲叫喊著,一邊繼續往自家百果園的東頭方向走去,心里還在不住地嘀咕著,“老大這個臭小子,到底干啥去啦?”
眼見沒有人回應,似乎也看不到任何人影,范忠誠有點失望地停下了腳步。
可是,就在自己正欲轉身回家的時候,范忠誠猛然發現,村頭東邊遠處的那片原野上,在那一排排雖然看似光禿無色,但依然高大挺拔地猶如列隊整齊的士兵一樣的白楊樹后面,似乎有一個恍惚的跳躍的黑色的圓點。
漸漸地,圓點一點一點地由小變大,最后變成一個黑色的人形輪廓。
對,從這個年輕的、充滿活力的,走起路來遒勁有力的,似乎還扛著一把鐵锨的身影來看,這無疑就是自己苦苦尋找的目標,自己的大兒子范懷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