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時候的范忠誠,早就醒來啦。
是的,從大清早范懷民兩口子發動拖拉機出門上地,再到老伴兒何桂花起床忙前跑后地準備做飯,甚至到晚上夜深人靜的一整天,這座農家小院里所有發生的一切,哪怕深更半夜里的一聲雞鳴狗吠,或者院里院外傳來的某一絲響動,包括聽到院子里一天來噼里啪啦丁零當啷嘻嘻哈哈哞哞咩咩哼哼唧唧各種事物發出的各式各樣的聲音,怎能逃出作為一家之主的范忠誠這雙敏銳的眼睛和聰慧的耳朵呢?
只是,作為全家各項事業的掌舵人,范忠誠習慣了每天晚上臨睡前,對自己一天來履行家長的職責進行自我反省,對全家完成各項勞動事務情況開展歸納小結,并對次日的生產勞動和家庭事務做出詳細安排。習慣了每天清早起床前,按照各項事務的主次先后和輕重緩急,對當天要做的事務進行認真盤算計劃,以期取得更好的效果。當然也習慣了趁著起床前神志蒙眬與頭腦清醒之間切換前的這一小段兒寶貴時光,稍稍地睡個懶覺,以備養精蓄銳,以更好的精神狀態迎接嶄新的一天。
這時候,何桂花已經淘米下鍋,在灶臺中間的鐵鍋里,“嘟嘟嘟”地熬上了一鍋小米稀飯;在右側的大蒸鍋里,已經“噗噗噗”地蒸好了一大鍋的饅頭;在灶臺左側的炒鍋里,已經炒好了一鍋香噴噴的土豆燉肉。在伙房正中的餐桌上,已然拌好了一碟咸菜和兩盤小涼菜。眼見早飯基本準備停當,何桂花又開始挨屋挨房地逐個清掃衛生,整理家務,灑掃庭院了。
隨著“老頭子,都日上三竿了,該起床啦!”的呼喚再次傳來,以及后院里那些牛羊豬狗的老伙計們或輕或重或長或短或急或緩的哞哞咩咩哼哼汪汪的鳴叫聲,此起彼伏得如同叢林百畜交響樂一般的鳴叫聲不斷傳來的時候,范忠誠就再也賴不住炕了。輕輕地掀開被子,使勁地伸了個懶腰,深深地呼出一口長氣之后,范忠誠終于翻身起床了。
顧不上洗漱刷牙,也顧不上到前院轉悠一圈,范忠誠徑直奔赴后院,添草的添草,喂食的喂食,飲水的飲水,一邊微笑著悉心地伺候著后院里這幫嗷嗷待哺的小家伙們,一邊與大黃它們幾個老伙計們嘰里呱啦地攀談著什么。此情此景,仿佛那幼兒園的生活老師逐個照顧一群可愛的幼兒學生。或者,干脆就像一名慈愛的父親,親手照料自己至親至愛的一群兒女們一樣。
待日上三竿的時候,隨著院子里一陣“咚咚咚”的拖拉機馬達聲傳來,范懷民兩口子已經從地上干完早晨的農活回來了。
等到一一照料好了后院里的那些伙計們,以及后院外面百果園里的一些閑雜農活之后,范忠誠轉身回到前院,開始洗漱刷牙,準備開飯。
此時,何桂花已經收拾完了各房各屋的家務事兒,將門前及院內的衛生逐個清掃了個清爽透亮。然后,手腳麻利地盛出一大盤熱氣騰騰的饅頭,再將一碗碗稀飯盛好端上餐桌,只等大家一起開飯。
隨著何桂花一聲冗長而脆亮的“開飯啦”的呼喚聲傳出,范懷民和媳婦王玉蘭一前一后地來到伙房,各自落座,開始吃飯。一會兒,范忠誠也邁著穩健的步伐一步步來到前院的伙房,和全家人一起吃上了一頓簡單的早餐。
一整天來,范忠誠和何桂花老兩口帶著兒媳婦王玉蘭繼續上地干活,一直忙到太陽落山夜幕降臨,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家人才收拾整理農具,拖著疲憊的身子返回家里,進入吃晚飯、喂牲口、看電視和洗漱上炕睡覺的夜間模式。
毫無疑問,這個身為一社之長的范懷民、作為范家長子的范懷民、正值身強力壯之年的范懷民,當之無愧地繼承了父輩們的衣缽。無論是在繁重的家務勞動中,還是在全社生產生活的千斤重擔面前,都能一往無前地挺身而出,時時處處彰顯著一個男人一個長子一個大哥一個社長等諸多身份應有的權利和擔當。你看他,一會兒在社里統籌協調全社大大小小的事務,一會兒進家入戶社地指導農資農具準備情況,一會兒又跑到各家各戶的田間地頭,查看和了解春耕的具體落實情況,忙得不亦樂乎。
如果說,男人是山,女人是水,那么只有山水相依相傍,才能造就這個世間最美的風景。倘若男人是天,女人是地,那么只有天地合一共融,才能演繹這人間的大愛真情啊。
其實,很多時候,農村生活就像一個永無止境的陀螺,一臺永不停歇的石磨,一頭負重前行的老黃牛,總是在這樣的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循環往復中流轉交替,又似乎總是在這樣的艱辛、枯燥、疲憊與平凡之中度過。
有一次,范懷民在《農民文摘》上閱讀到這樣一段話:“農民的勞動雖然普普通通,生活雖然平平淡淡,但是,就是在這種似乎極不起眼的平凡與平淡之中,造就了一筆又一筆豐碩的永續的偉大的物質財富,營造了一個又一個積極向上的勇往超前的永垂不朽的精神家園。”
這一點,誰可否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