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時分才睡覺的楊策從床上醒來，睡眼還有些惺忪，他下床把房門推開，刺眼的金色陽光進入眼簾，他連忙伸手擋住，然后看著夏日清晨的小院，還有鉆入鼻孔清涼的空氣，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心情舒暢，嘴角帶笑。
昨夜收獲甚豐，不用糾結未來的修行路怎么走，只是巫祖的有些話讓他摸不著頭腦，比如天神和天魔。
對天魔敵視可以，為什么對天神也不待見？
而且這兩位的境界應該沒達到無道心境，還在神魔范疇，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不管怎么說，他們可是創世神明啊！
和他以前看過的小說有些不同，可能和這世界是真實的有關吧。
楊策用大拇指揉動太陽穴，把這些念頭驅散，以他現在的身份，還沒資格想這種事，而且今天他還有不少事要做。
忽然他想起一件事，十分懊惱的拍打腦門：“我竟忘記問了！”
他心心念念二十年內成神，站在紫清元君面前，但遇到巫祖的時候，竟忘記問他：“你知不知道紫清元君，我去哪里可以找到他？”
吱呀！
一身綠衫的綠香推開小院大門，身后跟著三名拿著各種東西的仆人。
“綠香給楊公子請安。”綠香走到近前行禮。
楊策道：“把東西放屋里就好。”
“是！”綠香恭敬的應答，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最終還是沒說什么。
楊策正處于懊惱中，沒看到她的表情。
洗漱完，吃完飯，楊策去錢云忠的小院。
錢云忠看見他來，并不奇怪，這是約定好的，巫麟龍也在。
楊策問：“地點選好了嗎？”
錢云忠點頭：“今天上午東邊兩座城門關閉，并且有士兵在城外清場，我們可以去那兒測試。”
楊策笑道：“麻煩老哥了。”
錢云忠嘆道：“一切都是為了恩公的安危著想，我有什么麻煩的，一句話的事。”
楊策轉而對巫麟龍道：“待會有勞巫老哥護法了！”
巫麟龍笑道：“包在我身上！”
楊策點頭，三人前往東邊的光華門。大門緊閉，但守城士兵看到錢云忠的令牌，連忙恭敬的把門打開，送他們出去。
他們來到一片空曠之地，方圓十公里看不到一個人影，連小動物都沒有。
巫麟龍飛到空中，釋放靈覺，一旦有強者過來，他就會發現。
楊策在地上布了一座陣法，用來窺探地底，范圍達到五百米，同樣是為了提前預警強者。
錢云忠一腳踩地，向后倒飛，和楊策的距離有千米遠時道：“恩公，開始吧！”
楊策輕輕點頭，把身上用來遮掩天地圣旨的天蔭陣撤去，化作純粹的氣運之力在指尖游走，然后看向錢云忠。
錢云忠搖了搖頭，密語傳音：“千米之外，我腦海的天地圣旨不會被激發。”
然后他向前進了二百米，依舊沒激發。
接著是相距五百米……一百米……七十米……五十米……
突然在距離縮到三十三米的時候，錢云忠沉聲道：“恩公，我腦海的天地圣旨復蘇了，在激烈的蠱惑我殺你！”
“三十三米，十丈遠嗎？”
楊策皺起眉頭，這個距離不算長，但也不短。
他今天來到城外，并讓錢云忠清場，就是為了測量和天眾的距離達到多少時，天地圣旨會被激活。
“巫老哥，你下來復測一下。”楊策抬頭。
巫麟龍笑道：“好嘞！”
然后錢云忠飛到天上，充當守衛的作用，他頂替測試者的身份，最后結果差不多，也在三十米左右就激活腦海的天地圣旨。
錢云忠走近，看著楊策凝重的臉色，安慰道：“恩公，你有天蔭陣護體，問題應該不大，而且你正在準備煉制的陣盤，也有遮掩天機的作用。到時雙重守護，能覺察到你體內有天機的，更是少之又少。”
楊策嘆道：“我不得不防。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有些人與眾不同，即便我有天蔭陣，也能知道殺了我可以成神，比如巫光明，他是第一流派的巫師，通靈能力強大，我暫時都沒有隔絕他感應的方法。”
巫麟龍皺眉道：“楊老弟你放心，我會好好管束光明，絕不讓他傷你一根毫毛！”
楊策知道他誤會了，道：“我只是舉個例子，有巫老哥你在，我不擔心巫光明，而且我身上有氣運之力，他傷不了我，我是在擔心其他人。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有不少和第一流派巫師類似的人，比如戰國喜歡挖掘情魂奧妙的源術士、沙海國的那群靈道家、以及通靈師、窺天師等等，我懷疑他們中的一些天賦異稟者，可以跟巫光明一樣，無視我的陣法遮掩！”
巫麟龍和錢云忠默然，這也是他們顧慮的。
世間百種米養百種人，在成神的誘惑面前，許多往日看起來大義凜然的道德高士，會坦然慨然做出令人不齒之事。
為了成神，由世人唾罵又如何？
何況還未必有人罵！
因為在大多數人看來，殺楊策成神，不殺是白癡！
巫麟龍和錢云忠捫心自問，不想殺楊策嗎？
“想！”
這種念頭就從未徹底消散過，就算是錢云忠，口口聲聲“恩公”，也是如此，因為圣旨是天地降下的，演變而成的話語直擊他內心的本質欲望。
當然，他不會這么做，巫麟龍也是。
他們經歷過太多抉擇，知道什么該選，什么不該選。
七十二年前，黑暗軍團在高申帶領下如黑暗燎原之火遍布大陸，讓人懷疑大陸是不是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在此期間，高申除了派人追殺他們，還讓人帶去承諾，若臣服，又或者冷眼旁觀，待黑暗軍團掌控大陸，會把一國疆土割給他們，任由他們逍遙！
其實割給他們的，豈止是一國之地！
如果沒有闖生闖死的惡戰，巫麟龍和錢云忠就不會身負道基毀滅殆盡的重傷，就不會壽命銳減。
要知道以他們原本的天資，尤其是錢云忠，幾乎有七成把握成神！
換句話說，在七十多年前，他就放棄了成神的機會。
人以群分，巫麟龍在稟性上，和他差不多。
這也是楊策越來越信任他們的原因。
……
……
既然距離已經測出來，就沒必要在外面冒險了。
三人回到老鴉巷，巫麟龍出去有點事，錢云忠讓楊策跟自己走，有事要說。
錢云忠把一沓案卷拿給他道：“這是安國侯送來的，除了這幾天絞殺魔眾的行動結果外，還有和天魔霧有關的情報。他早就察覺到異常，城內有些人的情緒值詭異升高，像是人為的，比如賈寶善。老巫詢問過他，他說自己在變成墮落者前，曾多次做過同樣的夢，夢里有許多黑色的霧氣纏著他。每次醒來，他都會覺得自己的心性在變化，越來越邪惡，很多大膽殘忍的想法，止不住的從心底冒出來！”
楊策翻看案卷，突然注意到一個推測：“在某些特定的環境里，天魔霧可能具有傳染性。”
他剛要問，錢云忠道：“這幾天三衛一起行動，布下天羅地網，想讓魔眾重創，但效果極差，連個重要的據點都沒找到，但還是有收獲的。他們發現不少和賈寶善類似的人，分布在明光城不同方位。根據以往的經驗可知，魔眾在布一個大局，這樣的人一定很多，如同一張大網把明光城覆蓋，所以三衛特別重視這些人，對他們、以及他們的家人進行研究。最終發現這些人的家人，情緒值都有不同程度的升高與惡化，所以安國侯知道你吸收天魔霧無恙后，托我給你帶句話，希望你花點時間研究天魔霧，盡可能挖掘它的秘密，或許未來有大用！”
“我恐怕要讓他失望了。”楊策嘆了口氣，把陰陽球的事說出來，讓錢云忠捏了一把汗。
錢云忠倒是看得開：“既然有危險，恩公就不用操心了，這種忙本就是能幫則幫，而且恩公你應該多注意自己神府的陰陽球，老讓它吸收情魂也不是事。”
楊策點頭，他也有此打算，只是沒有頭緒。
“對了恩公，還有一件事要告訴您。”
錢云忠道：“這七天來，梁夢龍一直保持一天一來的頻率，但都被我攔在南長街外。還有阮江雪那小姑娘，人倒沒來，只是一天遞一封拜帖，您怎么看？”
楊策有些惱怒道：“梁夢龍暫時還是不見，他堂堂神殿三殿主，就沒事可做了嗎？我這也沒啥好招待他的！”
錢云忠沉吟：“或許在他眼中，恩公就是他來此的最佳理由！”
楊策知道他在說什么：“你覺得他會為了成神而殺我？憑你對他的印象，這種可能性有多大？”
錢云忠笑道：“老巫應該和您說過，我和梁夢龍十分不對付，瞧不起他那道德高人的勁。您就不怕我說他壞話，誤導恩公您對他的看法嗎？”
楊策聳肩道：“兼聽則明，偏聽則暗，我心中自有考量，而且錢老哥你的看法，就算是偏見、錯誤，對我也有大用。因為于我而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為了我的小命著想，我是一點險都不想冒。”
“我明白了，我會把所有想法都道出，絕無偏見。”
錢云忠清了清嗓子道：“梁夢龍此人年齡不大，當然，是和我比的，他現在六十多。據我所知，他家世貧寒，從小父母就雙亡。七歲那年，他去郡城學院檢測資質，資質不僅算不上好，還可以說是很差，沒有修行的潛力，但十八歲后，他的天賦就有如神助，一下子變得妖孽。短短數十年，他就走出自己的道，獲得天地本源之力，成為天眾。按我上次看他的氣勢，已經一只腳邁入九階了。”
楊策眉頭一直緊鎖，突然道：“他老家是不是龍武郡？”
錢云忠驚訝道：“沒錯，恩公您是怎么知道的？”
楊策笑了笑，沒有解釋。
他現在知道梁夢龍是自己用本源珠救的第幾個人了，是第五個，而且他知道梁夢龍的資質為何能突飛猛進，因為有本源珠相助！
本源之力很難凝聚成實體，除非量特別多。
當初的十三顆本源珠，每顆蘊含的量，至少是三名天眾的本源之力累加后才有資格相提并論的，就算是廢物吃了也能成為不世天才！
“梁夢龍加入神殿的原因有些奇幻，他說自己能脫胎換骨，靠的是神人賜予的神丹。當時龍武郡神殿的殿主只是一名普通主教，想更進一步，升格為大主教，就拿梁夢龍大做文章，說在他治下，民風淳樸，善良喜人，連神明都降下神跡。最終這位主教如愿以償，成為大主教，而他可能是為了把握好梁夢龍這個工具，也可能是確實看上梁夢龍的資質，就收他為徒弟，哪曾想梁夢龍比他更有前途。他去主神殿加綬大主教冠冕時，把梁夢龍也帶上。剛來到天神山腳下，已經空缺三年的三殿主權柄就顯圣了，落在梁夢龍手中。按照規定，要想成為主神殿殿主，有兩種方式，一種是大主教們投票，從他們中選出一位大主教做殿主，另一種是殿主權柄顯圣，自行擇主。前者必須在殿主位空缺三年后，才可以進行，而后者誰都不能反對，因為他是神明選的。”
錢云忠輕吐口氣，攤手道：“就這樣，梁夢龍成了板上釘釘的主神殿三殿主。”
楊策聽得有些發蒙，感慨道：“和傳說故事一樣，讓人意想不到。別人心心念念惦記的三殿主之位，他就這么拿到了。我估計當時的大主教們，雖然還沒選舉出三殿主，但有心思的大主教已經開始活動，甚至有人認為自己肯定能成為三殿主了。只是命也運也，梁夢龍橫插一腳，讓他美夢破滅。”
錢云忠笑道：“恩公真是神機妙算，確實有這么一個大主教。要不是梁夢龍，他就是新一任的三殿主，因此對梁夢龍恨之入骨，千方百計的想讓他下臺，于是弄出傳言，說梁夢龍吃的不是神丹，而是魔丹，是天魔安插進神殿的探子。這件事發生在十七年前，當時李鶴霖剛追殺高申回來，匆匆處理完這件事就閉關療傷了。”
楊策好奇道：“結果是什么？”
錢云忠道：“大主教妖言惑眾，被關入神殿修羅場，地獄牢籠中，至今沒有出來，不知是死是活。”
楊策暗自點頭，這個結果他比較喜歡，可能跟大主教為了權勢不擇手段的做法有關，令他十分反感，也可能和梁夢龍吃了他的本源珠有關，雖然還不確定梁夢龍是好是壞，但在答案沒揭示前，他還是愿意相信梁夢龍一次的。
“只是你講這些，和梁夢龍會不會殺我有關嗎？”楊策疑惑道。
錢云忠點頭道：“恩公您知道主神殿三位殿主，他們分別掌握的權柄是什么嗎？”
神殿權柄。
天神賜下的器物，也指某種精神意志。
楊策想了想道：“大殿主為神殿之首，握有的權柄是‘慈悲’，是最強的一個，因為要想慈悲，不僅需要善心，還需要至強的力量。
二殿主為神殿左手，找書苑 wwｗ.zhaoshuyuan.com 握有的權柄是‘無畏’。一般來說他要掌管地獄牢籠，在黑暗中凈化黑暗，因此要無所畏懼，讓黑暗退讓。
三殿主為神殿右手，握有的權柄是‘規矩’，為天神行走人間，掌持天神之光，驅逐黑暗，故而神衛隊由他管理。”
錢云忠道：“沒錯，您還記得我剛才說的嗎？梁夢龍是殿主權柄自行擇主，也就是說，他的精神意志是完美符合‘規矩’二字的。只要他認定某件事、某個道理，就會一直遵循。恩公您想一想，梁夢龍見到您的時候，為什么不殺您？”
楊策沉吟道：“可能是覺得殺我不對，因為我救過他……”
錢云忠聽得眉頭舒展，知道自己猜對了，梁夢龍吃掉的那顆神丹，應該就是恩公給予的。
他講這個故事，不只是為了說明梁夢龍的稟性，還是為了驗證心中的猜測。
楊策也意識到了，苦笑道：“好奇你就問，干嘛拐彎抹角的。”
錢云忠打了個哈哈笑道：“一點一滴揭開真相的感覺，比直接知道答案爽多了！”
楊策不置可否的聳肩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梁夢龍最講規矩。既然他初見面時不殺我，就說明他往后很難下定決心。”
錢云忠道：“理是這個理，但還得小心，尤其是哪天梁夢龍無法掌握殿主權柄了，就說明他不講規矩了！”
楊策微微瞇眼，知道不講規矩，就是要百分百殺自己。
他輕吐一口心中郁結之氣道：“如果阮江雪今天還遞拜帖，就告訴她，我明天和她見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