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內的正堂,也就是魔界京中最高官員大司馬的正堂,卻尚不能與安祁旭的臥房相比,掃視下來,屋內的所有東西加在一起,恐怕都沒有安祁旭此時身上的衣服值錢。
他站在正中,接受著所有人的審視,卻沒有絲毫畏懼,大大方方地站著,聽主座上坐著一個老者問道:“你說,你是幽兒的孩子。”
安祁旭點頭,聽他又問自己叫什么,他安靜答了,他又問自己的父親是誰。
安祁旭吐了一口氣,還是說出若為自己父親,便可謂陌生的名字:“居思堂。”
“青龍神君?”聽到這個名號,安祁旭竟下意識地回了一句“我在”,看眾人那怪異的眼神,只好解釋自己也當了青龍神君。
他按著自己聽說的記憶說了他的父母,仍覺陌生,卻聽得眾人長長嘆息,諦玄一拍桌子,大聲道:“真是冤孽!”
安祁旭不語,他也不好評論自己的父母,不過看眾人這番樣子,對自己并無厭惡之感,也可放心魔界會不會不待見他這件事。
畢竟連尚重血緣的神界都不大在意這事,魔界也是出過妖魔混血魔君的,想來只會更放松了。
諦玄見他乖巧站那,不像一般魔人行事,便只有兩種可能,他指了一個可能性最大的說出:“我看你說話行事,像是在神界生活的?”
安祁旭點頭,身旁的子孤已經問道:“那你是怎么通過封印過來的?”
掩下一些細節,最終最化成了一句話,“祁旭受人所害,身死。”安祁旭極為平淡地說完這一句,他才知道,自己當真釋然了。
他看著堂中眾多人,還在想怎么把魔父救他的事說出來,結果一旁的子孤已經開口了:“是不是魔父救的你?”
安祁旭跟著眾人都是一驚,問他是怎么知道的,他了然大笑:“我昨天正巧去宮里給魔父的玉像擦擦,晚上他老人家就托夢給我了,說讓我和魔界的大家照顧著孩子,他挺喜歡這孩子。”
安祁旭總聽魔父說喜歡自己,本都習慣,結果從外人口中聽來,還是愣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得魔父垂青幫助。
聽他們都道魔父慈心,安祁旭只覺這也是夸得輕了,只覺要像凡間一樣,給魔父冠個“圣”名為好。
真相到底只能說到這里,安祁旭本還怕諦玄讓他拿出證據之類,他還有些煩心,結果在場這么多人,個個都相信他的話。
他甚至有些懷疑,這些人,是怎么做到與神界抗衡的。
縱是羽冰落那般不善謀算,玥娑那般天真爛漫,也不會隨意輕信一個陌生人。
不過這樣,安祁旭也不必費心想著該如何讓他們相信自己真是幻幽之子。他無聲跪下,身板卻一直挺直的,與在場無論男女都一副放蕩姿態可謂是大相庭徑。
他叩了一頭,道:“祁旭如今四萬余歲,也是剛知自己是父母之子,可謂糊涂不孝,如今,能見……外祖及各位親戚一面,也算無憾。”
“你過來。”安祁旭抬頭,看見諦玄朝自己招手,自己也站了起來,他依言站起走過去,才算細看了諦玄面容。
諦玄生得若還年輕,也是數一數二的俊俏,只是沙場與魔界現在這種惡劣環境中,日日操心,生了不少褶皺,比神界同齡的男子,看著還要老一些。
他也比諦玄高一些。
可他身為晚輩,不好俯視長輩,剛想跪下,就有一雙手敷在自己臉上。
那手當真粗糙,如同許久未磨過的鈍刀一般,一下一下在安祁旭臉上劃過,他有一些不適。
諦玄越摸,眼中淚珠越大,聲音也不是完整發出:“你長得真像你娘,我最疼她,她卻離我而去了,如今好在還有個你,卻遲了這么久。”
說罷,他摟著安祁旭,一味地輕拍著他,道:“既是重生歸來,想必是受了不少苦,別怕,外祖還在……”
曾經在書上看的叱咤風云的大司馬,如今卻身為長輩摟住自己,安祁旭被他說得鼻子一酸,也滴了幾滴淚出來,亦摟住了諦玄。
他還有親人……
魔界的風,吹得干硬生澀,安祁旭站在院里,看著偌大的院子竟連一朵花都沒有,安祁旭入魔界以來,也只在望神山中看到花,野外的小花都很少見。
府內人口不少,他一一認過去,才知道自己母親有一個大哥少云和一個弟弟霂澄,他就突然多了兩個個舅舅,還有許多表舅表姨,還有表兄表弟表姐表妹,大都有了家室,這又見了許多小輩。
大人還好,多有平輩以及小輩對自己身上的衣服好奇。
又在眾人口中得知,這個子孤,竟也是魔君臨死前封的車騎將軍,他與諦玄帶著府中凡有官銜的男女出去看陽城送來的糧食,安祁旭則被一兩人推坐到一旁。
一個湖綠衣裙的婦女湊過來,安祁旭抬頭望她,見她頭上只有兩個小簪,手里的團扇也很破舊,她極為大膽地扇了安祁旭一下,笑道:“你見了這么多人,可還記得我是誰?”
安祁旭低頭道:“大舅母。”這便是少云的妻子如瀾,她一奇,看著安祁旭頗為自信的眼神,大笑了起來,靠在一旁的二舅母聞妗身上。
這下所有人都圍上來,問安祁旭他是誰,安祁旭竟真的一一記得,都答了出來。
“你好厲害!”一個外甥女就差靠在他身上,安祁旭覺得不妥,往旁邊去了些,大舅母拍拍她,斥道:“你看看你,坐好了,你叔叔是在神界長大的,你也識禮些。”
安祁旭笑笑,直說神界也并不完全同凡間一樣,男女大忌并不多嚴。
他只是不太習慣罷了。
“你身上這件衣服可真好看,還繡的有花,我上次看蕪王最寵幸的君元穿了一件繡花的,都遠不如你的精致呢,偏他還心疼地跟個寶貝似的,阿弟不過碰了碰,他還罵了起來。”
這于安祁旭不過尋常穿一穿的衣服,就在魔界掀起如此稀奇,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能謙虛地道:“祁旭倒覺得,襄胥表弟身上穿著的素衣就很好。”
他也只能說這位唯一沒有妻子兒女的表弟,在場之中,也只有他的衣服,看著是剛做不久的。
襄胥一笑,也覺得自己的衣服好看,摸摸安祁旭身上光滑的錦緞,問道:“這一身衣服要多少錢?”
這安祁旭倒記得清楚,他這身衣服剛做不久,他翻看賬本時看見一次。
他的衣服,官服、品服以及朝服一概是神宮發下,他不必擔心,自己做衣的料子大多是云錦、軟羅、玉棉等上等布料,再織金繡銀,繡花繡紋。
而這件衣服,便是神城三位織女以三銀灰線一軟銀線細細織出兩匹云錦,銀線也是如紗般輕柔,乃是以法力靈氣一一渡成。
再由六位繡娘一起繡上輕巧蘭花,風舞蘭草,素銀流紋,再在袖處點上小小碎玉,流光溢彩。
本還有一個同時做出的披風,安祁旭想著,搜府之下,應該已是被燒掉了吧。
他記得賬本上寫著,總價是:三百一十八兩。
他想著魔界如今現狀,也不好將一件衣服說得這樣貴,但又想他們也不是笨人,說幾兩他們也不可能會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只好道:“祁旭不大管這些,大概也就一百多……”
“陽城的部落也忒小氣,糧食拖了這么久才送過來,銀子竟只送了一百兩,咱們這一城人,怎么活一個月!”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都紛紛投向嘴還長著的安祁旭,更是緊緊地盯著他的一身衣服。
安祁旭有些想念寒亦了。
寒亦里,還存著他積攢的一部分在凡間賺的銀子,那堆得小山一般的金塊銀錠,神界、凡間都有一大箱的銀票,玉器鮫珠,琥珀瑪瑙,他都存了一些,以應急事。
而當初沒帶的在青龍府的所有財物,就是擺在文蘭房里的飾品加在一起,安祁旭想著應該也不止一百兩了。
他尷尬的低頭,看到自己腰帶上還有一個碩大的東珠,兩小塊琥珀,就動法扣了下來,又突然看到一塊被魔父召回來的荷包,想起一件事,拿下打開,果然是滿包夜明珠。
那是當初金龍放進去,說是可以隨時隨地玩的,現在倒是助了他。
他將手上的扳指、指環連帶著剛才拿的東西都放在桌上,道:“這如果能當掉,想必也能賣個幾百兩。”
他其實還能再拿一些,只是看著他們都倒吸了一口氣,還是決定緩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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