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生按照劉鵬的指引,來到了山下。確切地說,不需要劉鵬他也一樣可以找到這里,這個地方無數次出現在他的夢中。夜色籠罩下的山體一片黑漆漆,就像那個深藏已久的秘密。石生猶豫著打開強光手電,循著野路往前走,路兩側的雜草已被劉鵬分向兩側,露出一條不寬不窄的縫,尋起來并沒有想象中困難。
石生看到磚房的時候,已經氣喘吁吁,滿頭大汗。瑩瑩火光從窗上的破洞射出,他用手電掃了一圈,心中正疑惑,一只有力的手就拍上了他的肩膀。
“進去吧。”劉鵬渾厚的聲音響了起來。
石生跟著劉鵬進了門,一眼就看到了窩在墻角的那個人,一只手被拷在窗戶欄桿上,屁股下墊著幾塊磚,現在正倚著墻,正中燒著的柴堆映紅了他耷拉著的腦袋,一陣鼾聲從兩個肥碩的鼻孔傳出來。
劉鵬見石生看著那人發楞,直說道:“高亮,綽號高三胖,有印象嗎?”
石生微微點頭,又輕輕搖了搖頭,說:“老了。”
劉鵬說:“老了也沒變,嘴巴硬得像鐵一樣。”
石生并不接他的話,橫沖直撞的山風吹得他脊背發涼,他緊了緊深色的外套說:“你一直在這里?”
劉鵬無奈得笑著說:“沒水沒電,沒個鬼影。他一直跟李滿福,出事之后逃出了境。”劉鵬說完看著石生。
石生用手撣著身上的雜草和塵灰,順帶拉了拉衣角的皺褶,說:“你搞高亮不僅僅是為了時寒吧?”
劉鵬沒有絲毫猶豫說:“他跟了李滿福這么多年,我就不信他不知道李滿福屁股上的屎。”
“又是滿福,為什么你就是不愿相信自己的兄弟,我們可都是把后背交給彼此的。”
“那是曾經,沒有后背了,連后路都沒有。這是唯一的機會,你難道不想弄個明白?”
石生有些失望,搖頭說:“劉鵬,你變了。”
劉鵬喊道:“是你們變了。從那之后就變了,瞻前顧后,畏首畏尾。你們都忘了對警徽發過的誓。”
石生說:“大頭已經死了,我不想把時寒也搭進去,我只是為時寒,不是為你。”
劉鵬呵呵一笑,說:“我也只是為了案子,為了解開那個謎。時寒這些年是怎么過的,你不是不知道。”
石生突然站起來,一腳把一個易拉罐狠狠踢了出去,對喊道:“那是洛鷹,比洛桑還狠的角色,碰不得的。”
墻角的高亮被驚醒,也莫名其妙跟著叫道:“會死人的,會死人的。”
劉鵬沖過去,一把抓住衣領把高亮拽了起來,吼道:“你早該死了,斃你一百次都不過分。”
石生也跟了過去,輕輕掰開劉鵬的手,又幫著高亮整了整衣領,說:“我不知道你和滿福有什么過節,但大頭已經死了,你們的恩怨也該了了。回去接受判決。”
“不,我不能死。洛鷹會殺我全家的,放了我,我有錢,我把錢都給你們。”高亮大喊道,“我保證再也不找李滿福麻煩,我什么也不會說的。”
劉鵬一把卡住高亮的脖子,把他按在墻角,說:“你回不回去,都是死。襲警加故意殺人,夠你死幾回了。”劉鵬見高亮眼神漸漸暗淡下去,慢慢松開了手。嘴上繼續給他加壓,說:“公安和洛鷹都不會放過你,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跟著我。”
石生沉著臉說:“他得回去,你吩咐我的事我已經做完了,時寒安全了。讓我把他帶回去,一切都會結束。”
劉鵬扭頭看著石生,說:“我不管‘1號’給你交待了什么,也不管你準備怎么結束,時寒我謝謝你,而高亮我只有跟你說對不起了。”
石生料到既然上面讓他重回緝毒隊,劉鵬必然要拉著他一起干,這是早有征兆的。他也知道,只要他同意,劉鵬必有一番計劃向他交待。當然,保護時寒,不需要誰交待,他都會去做,但要不要把這個舊案重新攪得沸反盈天他猶豫。直到看到高亮,他沒有料到高亮是被劉鵬劫了道,就這么一個小小的動作,他石生順利回來了,時寒因過靠邊了,而現在這個高亮又快被他說動了,好一個一箭三雕,他突然感到眼前的劉鵬又陌生又可怕。
劉鵬接著說:“和我一起干。”
石生冷冷地說:“究竟還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變的是你,你已被仇恨燒紅了眼。”
石生走了,沒有帶走高亮,因為他知道,劉鵬絕不會讓他帶走,那是他找到洛鷹的唯一希望。石生只是拉了拉高亮右手的手銬,把手銬和窗欄桿碰得當當作響,陰著臉說:“看來你得好好掂量掂量,好自為之。”這話好像是說給劉鵬,又好像說給高亮,高亮眼中卻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