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看似風塵仆仆的老人家在這一刻,似成圣做祖,身有萬丈光芒閃爍,其身后,出現一座座或正彈琴奏樂的琴師、或以天地為棋盤黯然落子的白發翁、或大筆一揮,潑墨如驚鴻般的儒雅士子、或是一位巧于水墨的丹青大師的雕像,他們在這一瞬間皆是井然有序的坐落下來。
雕像的數量正在逐個增加,他們大都面容模糊,但是卻可引得萬物共鳴,仿佛虛空都在發顫。
周遭靈氣猶如滿天翻騰白云,以鋪天蓋地的雄偉氣勢凝入雕像之中。
隨后,那一座座雕像似乎充滿了活力,不在如死物一般沉沉不語,有的人睜開雙眸便是晴天霹靂,有的人出口成章金句耀滿整座劍爐、更甚者,筆墨一揮,空間靜止,落葉、春風,四季極速交替,像是一朵朵怒放鮮花綻放又衰落。
那是無邊道韻,蘊含無窮智慧,是一代人的結晶,欲要借無上偉力逆改時空。
春花秋月,夏蟬冬雪,一幕幕的閃瞬交替,并非是在前行,而是在逆流。
老人家手中筆桿,寫出了無盡風流,寫出了意氣風發,更是寫出了溝通天地偉岸力量的橋梁。
那卷發黃古書,不停在翻頁,似乎怎么也翻不到盡頭,書上記載的是一些陳年往事,是一些膾炙人口的傳說,是一些血與骨鑄就而出的輝煌事跡與英雄史詩。
它在述說著一段蕩氣回腸的傳說,它想要向世人重演出那段黑暗的歲月,曾經,有一段歷史,不被眾人所熟知,漸漸淡化出人們的記載當中,可是,那段歲月非常古老而又黑暗,它并非是要讓人們銘記黑暗,而是想告訴世人,曾經即使在黑暗的一段歲月,也有一些人綻放出了微弱的光芒,這些光芒,都如曇花一現,但是多了以后,卻是能消去無盡黑暗。
古書緩緩飄浮在半空,從中有紫氣衍生,那一縷縷若有若無的紫氣正逐漸灼灼生輝。
時機已到,勢成意動。
老人家繡口一吐,就整個天下,“江湖有千年,以筆寫春秋。”
恰逢此時疾風掠過。
劍爐大門頓時被吹開。
孟軻一臉不知所謂的看了看老人家。
發黃古書有無量光芒閃爍。
照耀了此間。
照耀了書卷上所記載的黑暗。
時空扭轉,天地倒置,乾坤顛覆。
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畫面緩緩展現在孟軻眼中。
那是一位位偉岸身影。
有人背負蒼生,凝視深淵。
有人手執大鼎,血祭先祖。
有人熱淚狂涌,自行兵解。
有大戟立世,雖千萬妖魔吾自往矣。
有一劍橫空,十步殺一妖劍氣滿古今。
一位位人族先賢的身姿挺立在天地之間,他們大都有跡可尋。
直到最后一幅畫面包攬住了此方天地之后,才使孟軻恍惚失神,似乎令他來到了畫中世界。
還未等他因此感到疑慮進而感嘆老者神奇手段時,有兩道身影深深吸引住了他。
有一道身影,腳踩尸林血海,手指輕輕揮動,頃刻間天崩地裂,大口一張,三十六座劍陣脫引而出,上演一出萬劍歸宗。
還有一道身影,被一身黑袍遮掩,但體形無比偉岸,這令孟軻感到了無比的熟悉。
見那道身影轉身之后,孟軻驚呼起來,“師父?”
那人的面容,與劍三頗為相近。
那人詭異一笑,眼眸照破虛無,看透古今未來,袖口輕輕一揮,天地間歸于平靜。
老人家身前身后,皆無異象。
“怪了!”
老人家合上發黃古卷,圍繞孟軻看個不停,最終又開口道:“春秋是我寫,本想增你一場造化,可有那時的英杰遮蔽了那方天地,使未來不可回到過去,縱如觀望者也不可行,有大端倪,究竟是誰有這等手段?
能輕易合上老夫這本古史,而且還跳出,不入古史,就連天地都不可記載其蹤跡,莫非真有超然世外一說?”
孟軻聽老人家孤自一人念叨半天,硬是一句話沒有聽懂。
他幽怨道:“那個歷什么春秋?您在有動作前,問過我意見了嗎?”
老人家頓時吹胡子瞪眼,喘噓一聲,稍稍歇氣,笑罵道:“不識貨!”
孟軻陪笑道:“您老功參造化,能否詳細與我說說剛才那般玄妙?”
老人家捏了捏自己的山羊胡子,問道:“不急,先與我說說,你在書中看到了什么?”
孟軻反問道:“您的書,還問我看到什么?”
他在見識到這位老人家神乎其神的手段后,立即做出了決定,能供著就供著,絕對不能招惹,剛才的那股靈氣波動,實在是太駭人聽聞了。
簡直就是驚悚!
而且還令時間靜止。
從書中畫卷回神后,看到來往行人才發現,在老人家說出那句‘歷一場春秋’后,時間就嘎然而止。
如此變態的手段,說是神仙也不為過吧?
這樣的前輩,看樣子對自己又沒有惡意,倒不如趁機交個朋友。
老人家想了想,才回答孟軻的問題,“一千個人看史,所感所悟都不會相同。”
孟軻聞言,雙手一攤,無奈道:“什么都沒有悟到,就看到一位前輩大口一吐,萬劍歸宗,然后什么都沒有了。”
老人家頓時沉思起來。
孟軻在欺騙他,原因無二。
聽這老頭意思,并不知道自己看到什么,那倒不如先將自己師父的事情隱瞞起來,畢竟事關自身,不得不慎重考慮。
誰知道劍三師父有沒有得罪過什么人。
還有那詭異一笑…
天知道有什么秘密。
而且……那人會是師父嗎?
孟軻覺得,起碼有八成是。
太像了,就是沒有胡子,臉還瘦了些,似乎看起來很英俊?
孟軻想到這里,甩了甩頭。
我怎么可以感覺他很英俊!
怎么自從遇到這老頭審美直線下降?
尚在沉思當中的老人家恰巧看到孟軻那搖起頭來看似‘無奈’得表情,心中一嘆,剛才的事也只能暫時作罷,多年未在小輩面前顯露手段,沒想到出師不利。
汗顏啊!
“前輩,您老口中所說的史以及春秋是什么?”孟軻問道。
老人家直了直腰板,這聲前輩喊的他是心花怒放,別人說出這二字,他覺得稀松平常,但是經孟軻口中說出來,他就是感到有些驕傲。
“此事說來話長了。”老人家道。
孟軻做聆聽姿態。
老人家挑了挑花白的眉頭,語重心長道:“口干舌燥的,說起來忒費勁。”
孟軻安靜的點了點頭,就差給自己拿個小板凳坐下了。
老人家直言不諱道:“你在裝傻?”
孟軻不明所以然。
老人家閉上雙眼。
此時,孟軻突然明悟,試探性道:“要不晚輩沏壺好茶,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咱們邊喝邊談?”
老人家滿意的點了點頭,睜開雙眼,喜笑顏開道:“如此甚好。”
老人家不經孟軻指引,進門而入。
孟軻愕然愣神。
咦。
我就試探性一問啊!
好歹跟我客氣客氣不是!
起初,看到孟軻庭院里的光景,他沒什么感到好奇的。
但是在院落中間的一處石凳上坐下來時,他突然沒由來得背冒冷汗。
然后仔細觀察了一下四周。
越看越是玄妙。
而且是猜而不透的那種玄妙,就像是有一層紗布遮擋住了他的視線。
孟軻取來后院茶樹上幾片茶葉,稍稍清洗,直接直接放在茶壺里,用剛燒開的熱水泡了起來。
老人家逐漸聞到一股悠遠的茶香。
待孟軻放在他的跟前,他仔細嗅了嗅之后,才大吃一驚,豁然起身!
“這是什么茶?”
老人家鄭重問道。
孟軻皺了皺眉頭,答道:“就是尋常鄉間野茶,似乎沾上了點兒靈氣,對凝神靜氣有極大幫助,怎么了?”
老人家湊上前去又仔細聞了聞。
最終,無比凝重道:“暴殄天物!暴殄天物!這是悟道茶!沒錯,這就是悟道茶啊!沒想到老夫在這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一次活著的悟道茶!”
“悟道茶?”孟軻依舊是皺皺眉頭,不假思索道:“像這種茶葉,我家多得是啊!”
實不相瞞,這茶葉我師父常年拿來泡腳!
甚至有時泡腳都覺得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