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李哲怔怔的盯著尸體,吐著粗氣,右手還有些顫抖。
頭一回殺人,手法非常生疏,能一擊致命算完取決于時機卡的好。
胡三瞪著眼睛,掛著難以置信的表情。
你這是...死不瞑目?
“該...”
李哲冷哼一聲,蹲下身,注視起不斷涌血的額頭。幾秒后,潑墨般的鮮紅中,一條乳白的膠狀體滑了出來。
“這就是...精絲?”
像個白色肥大的毛毛蟲,有點惡心。
李哲打了個哆嗦,面無表情的拔出插在眉心的匕首,用胡三的外套開始擦拭血垢。
這匕首是趁胡三數數時在地上尋的,他偷偷試了一下,相比較,骨幣還是有些脆弱。
他擦的很細心,邊邊角角都不放過。
呼吸間,仍能感受到那強烈的心跳,腎上腺素不斷分泌著大量的興奮,刺激著每一個細胞。
“我...殺人了啊...”
李哲捏了捏拳頭,有些恍然,卻又有種說不出的暢快。
他算是人么?
不...
這世界的法律如果健全的話,院子里也不會呈現這般場景。
李哲將干凈的匕首藏進兜后站起身,瞥了眼逐漸僵硬的尸體,覺的還欠點什么,翻翻口袋,將骨幣掏了出來,
“我這人不喜歡欠別人的...
還有,
說話摟著點兒,不照照自己什么德行,在我面前...張口閉口就是爺。”
扔掉骨幣,李哲在院子里開始游走。
失望的是,兜了一大圈,也沒尋到一件干凈能穿的衣服,亂七八糟的殘肢倒是見了不少。
無奈之下,李哲重新褪下外套,用胸口貼著大缸開始休憩。
約么半個鐘頭,耳邊傳來幾聲奶甜的“唔唔”聲...
“您醒了?”李哲撐著缸沿。
“唔...唔...這是...”
公主扁了扁嘴,暈暈糊糊的眨了眨眼,后腦勺還有些作痛,看清眼前的畫面后,頓然一個猛子躥了起來!
“死了,他死了,公主莫慌。”李哲搶先一步。
“嗯?”
公主抬起頭,黛眉微簇,“什么呀?誰死了?”
“兇手,方才要殺你的人。”
“殺我?”公主指著自己,有些意外。
“嗯...就他。”李哲指著胡三。
“他?!嘶......他怎么會?”
“他認為公主會殺死他,所以趁其不備,搶先一步。”
“不不不...你先別說話。”
公主揉了揉腦袋:“有點亂,我想想...emmm...我記得,我和你在缸里,然后就聽到一聲巨響...然后就...
哦對了!
我想起來啦!
你是熱乎的!”
李哲嘴角一抽:“什么熱的?公主,當時這廝二話不說,上來對你就是一下,要不是我,你......”
“閉嘴!你過來!”
公主免起袖子,毫不客氣的在胸口摸了一把。
“咦......?涼涼,難道記錯咯?”
疑惑間,李哲見縫插針后撤一步,逃離小魔爪的同時正色道:“公主請自重。”
“說什么吶?!”
“額...沒,公主,這人你打算...?”
“死就死了。”公主隨口一聲,躍出缸池。
“鹵爺那邊兒......?”
“破老頭,甭理他。”
公主踱步到胡三身旁,踢了踢身子,忽然眼睛一亮,拾起白色毛毛蟲,盯了好一會兒,嫌棄道:“一點能用的都沒有。”
說完,隨手不知扔到了哪個尸縫里。
“你叫什么名字?”
“李哲。”
公主嘀咕了一會兒,點點頭:“天要黑了,走陪我去玩!”
“啊?天黑亂跑...不太好吧。”李哲擔憂道。
公主有些納悶:“你不修煉的么?”
“修煉?”
李哲搖搖頭:“從墳里出來沒幾個時辰,有些事兒還不太懂。”
“這樣啊...”
公主嘟著嘴,背對李哲,雙手交叉負于身后,明明年紀很小,卻硬要表現出一種高山仰止的氣質。
她圍著李哲轉了兩圈,忽然停在正面兒,抬起頭,四目相對。
“給你兩條路選。”
“您說。”
“和我決斗,或者,每天都能讓我不無聊。”
說這話的時候,公主扭了下身子,明顯透著命令的意思。
倆人身高差了小半個身位,公主抬起下巴,精致的小臉迎著第一縷月光,李哲望著那雙單純清澈的眸子有些出神。若不親眼所見,他絕不相信這種女孩竟是個殺人如麻的魔頭。
“我聽公主的。”李哲微微一笑。
公主眨了眨眼,嘴角忍不住揚起,又迅速收了回去,展開胳膊,“抱我。”
“啊?哦.....”
李哲彎下身子,雙手架在咯吱窩,順勢用力一舉!
“嘶...”
按理說,這種體格瘦小的女孩兒,撐死也就六七十斤,只要有膀子力氣,應該不是難事兒。
可眼下...
李哲漲紅了臉,胳膊上青筋暴起,才勉勉強強將公主提起一丟丟,腳尖還在地上來回晃噠著。
“你很難受么?”公主費解道。
李哲牙關緊閉,故作輕松的搖了搖頭,心里卻開始吼爹罵娘。
搞什么蘿卜鬼?這是女孩么?明明是袋八十公斤的鋼筋混泥土好吧...
沉得要死,和尸體一模一樣!
想到這,
李哲豁然開朗,一聲苦笑。
為了不讓公主起疑心,李哲不動聲色的將雙腿悄悄分開,馬步扎緊,咬緊牙關,腰部一挺,用百米沖刺的爆發力一鼓作氣,硬生生將公主抱了起來!
胳膊傳來肌肉撕裂的疼痛感讓李哲差點叫出了聲。
“咱們...去哪?”
“看到那棟八角樓沒?就去那。”
李哲瞇著眼睛,手一抖,差點沒栽過去。
“那么遠啊?”
“還好啊,走吧。”公主摟著他的脖子,小臉上掛滿了興奮。
這一路,李哲發誓是他走過最艱難的路程,兩條胳膊酸麻脹痛,最后竟失去了知覺...
不過他更擔心的是另一點,隨著時間,他已經開始出汗,用不了多久,必定大汗淋漓,介時,不被發現都不可能,必須得趕緊想想辦法...
怕什么來什么,
胳膊上的公主似乎察覺到了異樣,敲了敲李哲的肩膀:“你怎么老抖哇?”
“我...受傷了。”
“啊?”
公主一愣,連忙跳下身。與此同時,李哲整個人散架般癱在地上,如釋重負的喘著粗氣。
“怎么回事?”
“剛才和胡三決斗時烙下的,內傷...”
“有傷怎么不吭聲啊?”
“不敢...”
公主抿了下嘴,沒好氣的指著他:“只要能讓我天天開心,你就是我的人,你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如果做不到,我就殺了你。”
李哲苦大仇深的點了點頭,兩條胳膊不斷充盈著血液,針扎般的痛感深入骨髓。
“嚴重么?”
“歇口氣兒就行。”李哲咽了口唾沫,踉蹌的站起身,“公主,委屈一下,這后面的路,您就...”
“只能這樣了呀,你要死了,我又沒得玩了。”
“......”
走了一個鐘頭,來到八角樓下。
“這是要...爬上去么?”
“嗯吶!”
李哲手搭涼棚,發現這八角樓高得離譜,難以想象它的建造時間與工程量,在這樣一個冷漠的宮殿中毅然矗立,高大陡峭的外表下,究竟流逝了多少古老的年代。
邁進八角樓內部,是一個環形走廊式的空間,每一層都有自己的石板。
可剛進入塔內,李哲就感到一陣暈眩,似乎腳下有個巨大的磁場在吸引著自己,頭頂還有某個神秘的聲音在冥冥呼喚...
記得一年暑假,他和爸爸去了趟藏地的阿里,他們爬海拔數千米的古格遺址,都沒出現過這種反應,現在這是怎么了?
四周的墻壁雕刻著許多神秘畫像,兩人一口氣爬了幾層,漸漸,眼邊五彩繽紛的畫像愈來愈多,有幾層甚至在角落里擺著佛像。
李哲皺起眉頭,掃了一圈,不論大小,只要擺佛像的那一層都放了九個,
代表九重天?
難道…
這里是世界的中心?
他停下腳步,瞻仰著角落里那尊全身披掛甲胄的神佛,一股巍峨的神圣感涌上心頭...
佛像手執降魔杵與金剛劍,巧奪天工的彩繪羽羽如生,李哲有那么一瞬間產生了錯覺,他似乎在看著自己。
“你要累了就歇會兒。”公主回過頭。
“沒事。”
接著往上爬,寶塔內古老的氣息充盈全身,越往上,空間越小,直到第七層時,李哲喘著粗氣,體力開始有些不支,好在雙腿沒有抽筋的預兆,他望了眼窗外,萬物都變得渺小起來。
然而,當他爬到第十二層時,發現竟然還沒有到頂!
這八角樓究竟有多少層啊?
現在的空間已經非常狹小了,低下頭,是層層疊疊的臺基和回廊,仿佛整個人已經懸在了半空,難不成沒有盡頭的旋轉階梯?
那存在于傳說中《圣經》里的巴比倫通天塔?只要一直爬,就能抵達奇異的天堂!
李哲搖了搖頭,這里沒有上帝。
十五,
十六,
十七,
第十八層!
一個神秘的數字,雙腿像灌了鉛一般,顫顫巍巍的支著膝蓋,此刻,終于到達了傳說中的十八層地獄,然而——
上面還有一層?!
公主已不見身影,
李哲的雙腿開始抽筋,他揉了揉隆起的肌肉,拖著幾乎散架般的身體爬了上去,來到了這座八角樓的最頂層,
十九層天堂!
狹窄的空間僅容兩個人站立,李哲爬在窗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狹窄的縫隙呼嘯著強勁的風,將他的留海凌亂的在空中吹動著。
忽然,一陣心悸感涌上心頭,有雙眼睛在自己的頭頂,隱藏在塔頂的最深處,正盯著自己!
李哲渾身一個哆嗦,霎時清醒許多。
他在逼仄的頂層手足無措,胡亂地摸著八面石墻,讓自己站立起來。
忽然,他摸到兩處凹陷的地方,正好可以容納手腳放進去,像攀巖的著腳點。
李哲咬了咬牙,踩準凹點,像只笨拙的猿猴爬上了石墻,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腦袋上是一塊年代久遠的石板,用頭頂了頂,竟然頂破了?!
或許時間太久,經歷風吹雨淋,日曬風化,石板竟像蛋殼一樣脆弱。
眼角許多碎石墜落,李哲后腳一蹬,將整個頭探了出去,他看到天空中掛著潔白無瑕的月亮,以及公主,正對他微笑。
塔尖豎著一個巨大的葫蘆,這應該是整個城市的最高點,奇異古國的珠穆朗瑪峰,腳下是陡峭的塔尖,沒有任何立錐之地。
李哲不敢像她那樣斜著身子還能保持站立,只好雙手緊緊的環抱著葫蘆,仿佛抱著一個畢生所愛的女子。
高處不勝寒啊!
狂風呼嘯,消瘦的身軀好似被吹下那萬丈深淵,四周是冰冷的氣流,觸手就能摸到云層,整個世界都在腳下,一切變得虛無縹緲。
“我要修煉咯...”
公主說完,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月光朦朧,洋洋灑灑,一身白衣,三千青絲揚起,猶如謫仙畫卷走出的仙女...
李哲無心欣賞,
他怕死。
然而五秒鐘后,令他永生難忘的一幕出現了。
公主抬起下巴,小嘴微張,像無聲的自言自語,不知在嘀咕著什么。
清風徐過,
吹跑了流云,
站在城市的最高點,
李哲突然看到,
皇宮,
別院,
大街小巷,
每一個紅磚瓦頂上,
都密密麻麻站滿了人,
他們正在,
吞吐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