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被窩里，我腦子就搜索李叔家的那個丫頭。想了半天我才在腦海里出現了關于她的畫面。
這丫頭叫李薇，比我小了四歲，今年應該二十一吧。師范學院畢業后就分配到了鄰縣一所鎮上的小學當老師。長相好像一般，除了她上學那會的寒假見過一面，似乎都沒什么其他的印象了。誰知道這幾年的變化有多大呢，反正我一直沒覺得她又多好，脾氣大大咧咧的，一點都不像個女孩子。
我忽然想起來，她小時候似乎還打過我！
對對對，當時她說我家的牛踩了他們家的大白菜，為此她一直追著我在田埂跑，我家那頭老黃牛也被她狠狠地抽了幾鞭子。
村里的人都在看見了，一個七八歲的女孩子在地頭追打著一頭奪命而逃的老黃牛和一個屁滾尿流的十幾歲的愣頭少年。
據我媽說，當時我的鼻涕掉了一尺長，和淚水攪和在一起，別提有多丟人了。
要跟她相親？成為李叔家的上門女婿？
我被這個可能嚇壞了，加上屋子里的炕頭太燙了我一直到一點鐘才迷迷糊糊睡著，不夠直到第二天我也沒有想出什么辦法，走一步算一步吧。
大家都說無論你在城市里怎么光鮮，回到家就是鄉巴佬一個。
我正是順了那句話。
穿著我爹的大棉襖，戴著他的皮帽子，像極了一個專業養殖戶的兒子。
早上起來給豬燙食，然后去溝底鑿出冰眼盛水，再把它挑到家里。接著燒點熱水喂牛喝水，還要打掃院子里落下的雪片，免得溫度升高讓院子里全是水。
忙完這些事我才能換回一碗飯吃。
老媽昨晚就說今天吃洋芋絲絲。這道小吃《舌尖上的中國》曾經介紹過，是我非常喜歡吃的，當媽的自然知道兒子喜歡吃的是什么，反正只要我回來就挨著做我喜歡吃的東西，深圳的牛排都沒有它美味。
主食換了樣，是饅頭。不是深圳街頭的那種饅頭，而是五口都吃不完的那種。
喝了一碗雞蛋湯，我打了個飽嗝。父親老早就去鎮上趕集了，午飯上桌時他也從鎮上回來了。
他左右手各提著一箱牛奶，讓我很吃驚，心想他那里來的力氣提著兩箱牛奶走這么遠的路？直到最后他才無意間說搭了我三叔孩子的摩托車回來的。
害得我以為老爺子有什么瞞著我的神力。
我怎么覺得這幾天一直都在吃啊睡啊！似乎都沒有其他事情，人吃完之后雞啊豬啊也都該吃了。反正圍繞著吃，中國人可是操碎了心。
如果我來養這些家禽，肯定稍微有點肉我都把它送進廚房了，一來打了牙祭，而來減輕喂養的負擔。
更別說門口還有那只我十七歲時從路邊抱回來的大黃狗。
這家伙這幾年養得肥肥的，也懶得動走動。我仔細算了算它都活了七八年了！狗生的一半都過去了。
父親嚼著洋芋絲絲，嘴里嘟噥著：“吃完飯就去你李叔家去”
我正在盛雞蛋湯，雞蛋很多，我反而想喝點湯。聽見父親這么說，嚇得我一哆嗦，舀了一大勺雞蛋花。
我說：“爸，咱們都每個媒人去提親。似乎不合適嗎”
父親說：“哪里要什么媒人，還要給他包紅包，我和你李叔這么一合計，兩家安排見個面，就把這事定了”
我都哭笑不得。父親見我那副表情，把臉一拉：“你今天給我造次，小心我把你的腿打斷”
我只好迎合他老人家，萬一把他氣昏過去可別想過這個年了。
去往李叔家的路上，父親就給我盤算將來的生活。我要拿著這筆錢在縣城里買套房，然后給我開個復印店什么的，做做廣告，弄弄設計，在縣城里活下來還是問題不大。
臨近李叔家的大門時，他背著手對我說：“我看你春節過完就不去深圳了，踏踏實實在縣城里發展”
他老人家壓根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已經被裁員了，要不然我能這么早回來？
李叔已經在屋頭等我和我爸了，嬸子和一個女孩在廚房里忙乎，看背影像是李薇，聽見我和我爸進屋了，似乎可以躲了一下子。
嬸子也從廚房里出來了，用圍裙抹了一下手，笑著把我和我把迎了進去。
看見我們提著牛奶，李叔很高興，但也推辭了一番：“來就來嘛，拿什么東西啊。”但是很高興地東西放到墻角，招呼我和我爸坐下。
我堆起微笑說：“李叔好”
李叔這笑容就沒停下來：“好好好，快坐快坐”
我和父親落座后，李叔就給我爸發了一支煙，然后又遞給我一支。我剛要接，就看見父親直瞪我，于是連忙說：“叔，我戒了”
李叔說“戒什么了？前天你回村的時候，我還見你叼著煙呢”
我尷尬地接過煙。
然后他們兩在合計什么事，我也不知道，也不敢問。反正二位老人都挺高興的。
沒多久，李叔對我說：“思義啊，你爸把事給你講清楚了吧，今天你好和你爸來呢，咱們就先定這個事，看看你有什么想法沒有”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當時我腦子一抽就答應了。反正腦海里過了一遍人，也沒發現要等誰或者誰在等，就說：“都好啊，我沒啥意見”
李叔笑呵呵地說：“思義就是實誠，從小我就喜歡他，我們就這么一個女兒，以后還指著你們給我們四口送終呢”
李叔顯然不怎么會說話，大過年的談送終，不過后來也覺得，人嘛，上了年紀很多事情就逗看開了，話聽著不順耳，但是理是這個理。
李叔站起來，走到門口喊了一聲：“薇薇，你先上來”
廚房里的薇薇答應了一聲。
李叔就坐在爐子邊，和我爸邊喝茶邊聊天。
沒多久李薇就進來了，看見我先楞了一下，接著對我點點頭，又對我爸說：“刁叔叔好”
接著給我們杯子準備添水。
李叔見狀說：“薇薇，先不忙，坐下吧”
李薇就哦了一聲，搬了個小姨子坐到離我們較遠的地方。
李叔就對她說：“薇薇，你也不小了，工作呢，也算穩定下來了，爸爸琢磨著給你說門親事，本來呢孩子的事情自己做主就行，但是現在社會上很多男的不怎么靠的住，思義可是爸爸從小看著長大的........”
然后他就說了一大堆，總體意思是兩家門當戶對，家庭條件也不算差，我這人實誠，靠得住，以后在縣城里買套房，開個門店，就這么過下去。
當說到買房的時候，我爸強調道：房子的錢已經存起來了，就等著看我們兩在那買了。車呢，問題也不大，裝修的問題也不大。
幾年不見，她變漂亮了，整個人也很有氣質，完全不像我之前認識的那樣子了。如果她沒啥意見，我也打算和她結婚得了，二老也需要照顧，兩家也算門當戶對，現在就看她的意思了。
但是我我感覺到李薇不是很高興，反正她一直在聽我爸和她爸說，自己至始至終都沒說過一句話。我以為她害羞呢，畢竟這事應該李叔已經跟她溝通過了，哪知道接下來的事情出乎我們的意料。
聽兩位長輩說完，李薇喝了口水，然后她捧著杯子說：“爸媽，女兒還是要感謝你們為我的事情操心，但是我跟思義哥很久都沒有往來了，兩個人沒啥感情，這樣太唐突了”
以我之見，李薇明明白白的拒絕了這門婚事，她可能已經有了自己喜歡的人了。
李叔和我爸顯然沒預料到李薇會這么說，尤其是李叔，在他看來這事是鐵板釘釘子的，咋可能有變化呢。現在兩個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身子也從廚房出來了，聽見李薇這么說立刻說：“思義這么好你是知道的，你小時候還叫我們喊他來咱家玩，這你都忘啦？再說什么叫沒啥感情？你不過日子咋知道沒感情”
李薇抬起頭說：“媽....”
嬸子打斷她的話：“別叫我媽，都好好的，怎么說不同意就不同意了”
李薇便低下頭不再說話。
我咳嗽了下，站起來笑著說：“李叔，嬸子。薇薇沒想好是能理解的，畢竟這么大的事，你們別怪他，既然沒考慮清楚，那我們先走，不管怎么說婚姻是兩個人的事，你們別替薇薇做選擇，她的路還得她走”
李薇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我對她笑了笑。
嬸子立刻說：“你看人家思義多體諒人，你還猶豫啥？”
我忙準備勸一下嬸子，找書苑 www.zhaoｓhuyuan.com叫她別再責怪李薇了，只見我爸對我使了個眼色，我只好沒再說下去。父親站起來說：“老李啊，沒得事，等娃考慮好再決定也不遲，畢竟以后的路得他們走，咱不能替娃兒們決定”
李充也滿歉意地站起來：“你看這事鬧的，你們也別放在心上，估計薇薇還是沒做好準備，等她考慮清楚也不遲，寒假還有那么多天呢”
我把也笑著跟他說著話，邊說邊朝門外走去。
嬸子說吃點東西再走，我爸推辭道：“家里還有牲口要喂，反正兩家離得近，啥時候過來都行”
兩位五六十的中年男人互相拍著肩膀朝門外走去，賴嬸笑瞇瞇地說：“思義就先別走了，晚上嬸子給你包餃子”
李叔這才反應過來：“對對對，你不走了，家里的事情你爹去忙，你留下，晚上吃餃子”
他征求我爸的意見，我爸又看看我，說：“要不.....”
我立刻打斷他的話：“公司還有點文件要弄，急的很那”
我爸這才說：“那就先讓思義回去把事情處理完，晚上要有時間再過來”
就這樣，我終于挨過了這尷尬的幾十分鐘。
回去的路上，我爸背著手：“咋回事呢？明明說的好好的”說著又搖搖頭。
他問我：“是不是東西拿少了？兩箱牛奶顯得禮太薄了”接著他又搖搖頭：“只是讓你們見個面，又不是定親，東西也不能拿的太多啊”
這個結果對我而言沒有任何影響，成與不成都無所謂，我是回來過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