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5天,沒感受過一縷陽光,沒呼吸過一口新鮮空氣,沒見過生機盎然的花花草草,愛的人也從此斷絕了聯系。
這就是生存的代價啊,與其說待在避難所里是救贖,不如說是讓他邁入了另一個地獄。
每時每刻都飽受煎熬,無論跟小伙伴們在室內踢足球,捉迷藏,還是聚在一起互相分享自身的經歷……表面上談笑風生,內心實則充滿苦澀。
午飯過后,大人們休整片刻都去工作了。未滿十六周歲的麥克獨自一人爬到自己的床鋪上,從枕頭底下摸出放了三年多的初戀女友艾琳娜的照片。
照片中艾琳娜站在一棵高大翠綠的楊柳樹下,明媚的陽光映襯在她漂亮的臉蛋上,她對著鏡頭露出迷人的微笑,笑得格外愜意舒暢。
三年多來,他始終戀戀不忘著艾琳娜,擔心她是否還活著,擔心她也和自己一樣飽受折磨。
從踏入避難所的那一天起,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和艾琳娜來一場相聚。
目前看來他連避難所都沒辦法出去。
在這個容納了七百多人的避難所里,一切都顯得井然有序,活脫脫像個小型社會。
麥克就住在避難所的地下三層,和父母親連同一幫起初并不認識的陌生人共同擠在十二人間的宿舍內,宿舍內配有一個衛生間。
由于生活用水的極度短缺,避難所的擁有者斯圖里奇(過去是本地赫赫有名的億萬富翁)規定所有難民最多只能一個禮拜洗一次澡,不管在此之前有多么愛干凈。
這令尚處青春期的麥克整個人聞起來臭臭的,加上長期郁悶作息失調背部還因此生了皮蘚。
麥克長嘆口氣,將照片重新塞回枕頭底下,準備通過午覺來打發一個下午的時間。
他感到很疲憊,雖然不用像那些大人每日十二個小時都在工作,可從早到晚就是很疲倦。
才閉上眼睛沒多久,麥克就感覺后背仿佛有千百只螞蟻在爬來爬去。
“該死,就不能讓我好好睡個午覺么?”
反反復復抓撓了十多分鐘,直到弄破了皮流了血麥克才肯罷手。
“睡覺睡覺!”麥克用被窩包裹住半個腦袋強行命令自己。
像頭死豬一樣躺了兩個多小時,室友戴夫罵罵咧咧地撞進宿舍。
戴夫抬頭看了眼上鋪仍在酣睡的麥克,頓時心生不爽:“哼!真羨慕你這小子,啥也不用干就在這兒混吃等死。”
麥克睜開睡意朦朧的眼皮,長長的打了個哈欠:“原來是你啊~”
這家伙比麥克大兩歲,按避難所里的規定已經到了強制工作的年齡。剛剛在食品廠做工時戴夫不小心讓機器弄傷了手,被送往醫務室進行包扎后上級安排給他一個星期的傷假。
“我的勞動之星啊!因為工傷全給毀了你說氣不氣人!”
由此可見他對自己的傷勢并不太關心。
麥克留意到戴夫手背上纏繞著繃帶,很是驚訝地問道:“你的手怎么了?沒事吧?”
“被機器的刀片鍘了一下,好在不是切排骨的那套設備。”
“那一定很疼吧?”
“你這不是廢話么。”
麥克:……
“沒記錯的話再過兩個月你就十六周歲了。趁這段時間盡情地放縱吧,到時候你可不會像現在這么悠閑了。”戴夫說話的語氣隱含著幸災樂禍。
“還有兩個月啊……”麥克揉了揉鼻子,“為什么不是明天呢?”
戴夫感到不解:“沒毛病吧,這么喜歡工作?”
“不然呢,總比閑著沒事干躺著發霉要好。”麥克說著從床上坐了起來。
“有道理。”戴夫聳了聳肩。
“對了,那個勞動之星究竟意味著啥呀?我看有很多工人都對它趨之若鶩。”
麥克好奇地眨了眨棕褐色的大眼睛。
“意味著在接下來一個星期每天的晚餐可以加雞腿,累計次數多了就有機會升任至管理層。”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有一次在食堂看到你在吃雞腿,隔老遠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呢!”麥克恍然大悟道。
在避難所的一千多天時間里,除了特定的日子,比如新年和所長的生日,麥克吃的食物基本上都是素食,偶爾會摻些碎肉在里面。
哪怕是有工作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只不過將碎肉換成了薄薄的肉片,量雖然增多了但依舊不夠吃。
管理層的狀況就比前兩者要好得多,頓頓份量充足的大魚大肉不說工作還比較輕松,關系鐵的話在單人房歇息個大半天都不會有人在乎。
能吃到雞腿,這在麥克看來連想都不敢想。
“你沒看錯,我也僅僅吃了兩個禮拜雞腿而已。”
戴夫的話在麥克聽來無疑是在炫耀。
“說得我也迫切想要去工作了。想問下勞動之星的競爭是不是很激烈?”
“一個生產車間每周只有一名勞動之星,從大約三四十名工人當中選拔出業績最佳者。”戴夫頭也不抬的回答。
麥克心里掂量了下,覺得蠻困難的。
“是不是每份工作都有勞動之星的評選呀?”
“安全部隊貌似就沒有,不過人家的伙食要比咱這些做工的來得好就是了。”
這個回答令麥克略微有些失望。他不是沒有為自己的前程考慮過,安全部隊雖然每天都面對著核輻射和變異生物的侵擾,但至少有辦法天天外出不會一輩子都困在避難所里。
“我明白了。”
戴夫換作一個舒服的姿勢側躺在床鋪上:“我倒是很感興趣你會選擇什么樣的職業。當初我進食品廠單純只是為了方便偷腥,誰曾想被派去做壓縮餅干了,導致現在吃起那玩意兒都覺得反胃。”
麥克聞言耿直地回答:“實不相瞞,我想成為安全部隊的一份子。”
“哈哈哈哈……”
“我覺得你不可能會被選上,你那么瘦弱,給人看上去一副病怏怏的樣子……就算壯了點那又能怎么樣,前天地下室竄進來的變異巨鼠就差點讓你嚇尿褲子了。”
麥克心說你還好意思提這件事,自己雖然沒忍住大喊大叫可看你整個人都在顫抖好吧。
“行了行了,在這方面你可沒資格嘲笑我。”
————
閑來無事,麥克像巡邏的保安一樣在避難所內到處溜達。
當他搭乘電梯來到一樓,正好碰上安全部隊的軍人簇擁著一名渾身血跡的傷員在趕往醫務室的路上。
該名傷員的防護服不知出于何種原因被撕得破破爛爛,傷情十分嚴重以至于經過的地方全是星星點點的血跡。
流了那么多血,麥克不免擔心這名傷員是否還能搶救過來。
這樣的例子麥克之前就碰到過好幾次,但他還是頭一回碰見傷勢如此嚴重的情況。
唉……看來自己把這行想象得過于簡單了。
成為一名守護者可不是件輕松的活兒啊。
所以說到底要不要堅持呢?為了避難所里的百姓,為了渴望已久的陽光與自然。
對此麥克給出的答案是—Yes。
與此同時,傷員被抬到手術室內進行生死攸關的搶救。
大約過去半個小時,所有在場醫務人員均無奈地搖了搖頭。
由于失血過多,加上主要臟器受到了嚴重損壞,能堅持到回避難所醫治本身就已經是個奇跡。
消息很快通過電話傳到所長斯圖里奇耳邊。
這位深居簡出的六旬老人破例前往平民宿舍區慰問殉難者的家屬,以全家人免除三年勞動并永久享受軍人食宿待遇作為補償。
斯圖里奇所能做的只有這些了,即便他的金庫里仍存放著一堆沒用的廢紙和磚塊。
另外,本該跟隨斯圖里奇一同去慰問的安全部隊指揮官安德魯此時卻選擇把自己關在辦公室里。
這個月已經是第三次發生這種意外,他可沒有勇氣再去面對手下戰士悲痛欲絕的家屬了。
只見安德魯像頭暴躁的雄獅在辦公室內來回踱步,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容忍自己接二連三犯這種戰術性失誤。
布雷迪的罹難令他感到痛心,那小子上午還在閑暇之余跟他開玩笑打趣,誰曾想短短數小時就全身冰涼的被掩埋在了荒原之中,連個像樣的葬禮都沒有。
叮鈴鈴鈴~電話聲響起。
大概率是所長打過來問責的吧。
一看座機上顯示的電話號碼,安德魯猶豫片刻后拿起話筒貼緊耳朵。
“……好的,知道了,我很抱歉所長……好的明白。”
電話那頭斯圖里奇并未有過多責怪的意思,主要是想進一步了解布雷迪死亡的具體原因,命令他著手補足安全部隊近來在人員方面的缺口。
安德魯沒有遲疑,核對著號碼簿給每個生產車間的負責人統統打了一遍電話,看看能不能給他留幾個當兵的好苗子。
然而事實證明他想多了,每個生產車間的負責人均表示沒有多余的男性勞動力可供轉讓,有的車間還直截了當地回復說眼下他們也正缺人手。
安德魯很是郁悶,難不成要從一幫乳臭未干的小男孩當中去選?
轉念一想,也未嘗不是不可以。
好不容易從人事部那兒借來一本厚厚的花名冊,安德魯開始根據上面提供的出生年月日一一進行篩選。
“麥克?威廉姆斯,無業狀態,身高178公分,專長:射擊打靶……就是這小子了!”安德魯激動地一拍桌面。
緊接著他打電話聯系人事部的部長,點名道姓請求幫忙尋找一個名叫麥克?威廉姆斯的小伙子。
對方接到電話后查到當事人所在的宿舍并派手下拿著照片前去邀請。
然而此時的麥克卻不在宿舍。
————
“嘿盧卡斯!這兒!把球傳過來!”
十幾個年齡與麥克相仿的少年正揮汗如雨地在室內足球場踢球。
“麥克拿到球了,快去防住他!”
在晃過兩名小伙伴的防守后,麥克起腳對著球門就是一記大力抽射,毫無例外球進了。
“15比5了,麥克你還是下場休息去吧。”盧卡斯跑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接下來主要靠你了。”
麥克抓起身旁毛巾擦拭著額頭上的汗珠。
“放心吧,這幫菜鳥隨便虐。”
四十分鐘后,比分變成了21比16。
“喂!你到底行不行啊!”
汗流如雨的盧卡斯轉過頭尷尬地笑了笑,繼續投身到熱火朝天的比賽中去。
好在最終紅隊仍然以24比22的微弱優勢贏得了比賽。
“你得感謝晚餐鈴來得及時,否則我們都將見證歷史性的逆轉。”麥克針對球隊的表現調侃道。
“得了吧兄弟,我比你早兩個小時來這兒踢球,在正式比賽之前就已經消耗了過半的力氣。”
盧卡斯顯然不愿承認自己在球技方面的不足。
兩人有說有笑來到了指定的食堂就餐。
“土豆泥,肉末茄子,西蘭花……”麥克看到老三樣菜快要崩潰了。
他暗暗吐槽食堂廚師又偷懶了,三菜一湯整得那么的隨意,連肉末都舍不得多放點。
“我懷疑食堂給咱們這些孩子分配的葷食一年到頭來甚至沒有一只雞身上的肉多!”盧卡斯也忍不住憤憤不平道。
“以后還是少做運動吧,再這樣下去遲早會營養不良的。”麥克說著動起了桌上的勺子。
每樣菜的味道都很一般,土豆泥有些焦糊,肉末茄子鹽放多了,西蘭花則沒有煮熟透。
分明是長身體需要營養的階段,吃的食物恰恰所有人里面是最差的,青少年能和老年人相提并論嗎?
麥克邊吃邊抱怨,長期以來奴隸般的伙食待遇讓他萌生了想要自盡的念頭。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說實話待在這里的人除了養尊處優的斯圖里奇一家誰沒想過要結束自己的生命呢?
扒完最后一口土豆泥,麥克如釋重負喊了一聲“去他娘的”。
話音剛落,一只大手從背后按住了麥克的肩膀。
“晚飯感覺如何呀,孩子?”
麥克猛然一激靈。
“嗯……我個人覺得不錯。”
他不顧盧卡斯的嗤笑僵硬地轉動脖子,原來是人事部的檢查員吉姆?戈恩!
說到底大家都是老相識了。
“但今晚的飯菜實在糟透了。”麥克接著補了一句。
“真的嗎?回頭我跟廚師反映一下。”吉姆嘴角上揚露出好看的微笑。
這家伙天生帥哥一枚,隨便笑一笑都具有很強的誘惑力。
“那再好不過了。對咯,你來這兒干什么?”麥克對于吉姆的突然出現表示疑惑。
“指揮官安德魯叫你去他辦公室一趟。”
“啊?”
“沒錯。”吉姆點了點頭。
“能告訴我什么原因嗎?”
麥克聞言又喜又怕,他只關心是不是件好事。
“我不知道。”
“不過五分鐘后你就知曉了。”
麥克回頭看了盧卡斯一眼,深吸了口氣緩緩站起身子。
吉姆看出來麥克的疑慮,微笑著安慰道:“別擔心,依我猜十有八九是件好事,沒準人家指揮官想要破格錄用你呢。”
麥克抿著嘴唇點了點頭,一路跟隨吉姆走進電梯廂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