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風清確實日日擔憂著栓柱,接連幾日探尋不到,也確實心急如焚。
他知道栓柱在平涼舉目無親,又完全不知道江湖的兇險。
他完全沒有栓柱那么悠閑,那么沒心沒肺。
初春的溫柔,楊柳撩動的平涼多情款款的向他走來時,柳風清皺著眉頭看著人潮涌動,像海上漂流的一葉小舟。
多方打聽仍不得栓柱的消息,平涼城貨運的漩渦卻越卷越大,本來平靜的平涼城波瀾不止,把春寒染得熱烈,你方唱罷我登場,好不熱鬧。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嚷嚷皆為利去,風浪起時都想做個弄潮兒。
呼嘯而來,又呼嘯而去,生旦凈末丑,各有各的唱腔。
明日高懸,像一只發熱的眼睛,白云縹緲像一團白銀錦簇。
柳風清長嘆短嘆,平涼的大潮拍打他的小波瀾。忽而城東,忽而城西,忽而城南、忽而城北。
整個平涼都在蕩漾,誰會關心偶然落下的一片浮萍被沖向何處。
本就憂郁的眼睛霧氣蒙蒙,心中氣餒像垂下的衣袖。
挫敗讓人苦悶,它瓦解著人內心的篤定,尤其陌生拉開一片未知。
初入平涼,對平涼的江湖一頭霧水,血影刀的名號雖是響徹江湖,只是柳風清多年不涉江湖,孤傲不與人親近,此次遇事頗有些舉步維艱。
每每想起,凌亂而又茫然,若孤身一人了無牽掛有何須這般艱難。
楊柳的新芽在枝條上悄悄的萌發,空氣中也似乎有了一些濕潤。
寒冬過后,漸漸變暖的空氣中該滋生的東西也在悄然生長,柳風清的心中卻像兩株藤蔓交織的生長在一起。
從早上到晌午,除了平涼城那些爭斗,一無所獲。
回到客棧,躺在床上,飯也無心去吃,思索著哪里能夠打探出一些消息,這幾日跟陳道長碰了幾次面,也是毫無所獲。
翻來覆去,到了午后,柳風清有些心浮氣躁,便出了客棧,在大街上心不在焉的閑逛。信步由疆總好過心煩意亂。
所謂人有所牽,必有所擾。
不如再去找找陳道長商量一下下一步該如何去查訪。
柳風清打定主意,便走向了“福臨客棧”
“伙計,我找陳道長。”柳風清走近柜臺。
伙計拿著自來熟的腔調:“哎呦,可不巧,陳道長出去了,您留個話?”
柳風清有些失落,皺皺眉道:“陳道長回來后煩請知會一聲到“王記小館”一敘,在下柳風清。”
伙計殷勤道:“行嘞,要不您坐下來喝杯茶。”
柳風清笑了笑,出了客棧。
心中懸而不下,柳風清呆一陣,索性先去了“王記小館”。
此時黃昏還未到,小館內也無甚客人。
王來福見柳風清到來,便迎了上來:“柳大俠這么早就來了?”
柳風清點頭示意。
“來壺酒,再來點小菜?”
“掌柜的看著上吧。”
不會兒,王來福端上來一壺酒,一疊毛豆,一疊花生米和一疊醬牛肉擺在了柳風清面前。
柳風清的筷子夾著一顆花生米,半晌也不動彈,只是看著桌角出神。
王來福走過來:“柳大俠有些心事重重啊。”
柳風清回過神來客氣道:“想些事情,不覺出神了。”
“有些事,多思未必有結果,該當有結果的,也自然會水落石出。”王來福勸道。
先前與陳問道在酒館一敘,柳風清便覺的王來福不凡,言道:“王掌柜,現下也無甚客人,一起喝一杯如何?”
王來福從柜臺上拿了一個酒杯,也沒客氣便坐下了。
柳風清道:“王掌柜的意思是,我應該靜觀其變?”
王來福本是客氣一勸,柳風清知王來福在平涼日久或許能指點一二,便試探著問。
王來福抿一口酒,下顎上鋼刺一樣的胡子在酒的辣勁中微微顫抖:“老兒虛長幾歲,經的世事也多些。到了這個年紀就覺得啊,許多事自有定數,看似迎刃而解的事,它本來就該當如此。
王來福不停的寬慰柳風清:“那些理不清的事,強自理了也徒勞。你看爬墻長在一起的藤蔓,它就長成那樣了,理也理不清,把它們砍了,長起來還是糾纏不清啊。”
柳風清,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點點頭,覺的有些道理,可是細細想來有覺的哪里有些不妥,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王來福看柳風清欲言又止,也不追問,笑道:“小老兒的話,柳大俠不用多想,一家之言,一家之言,哈哈,境遇不同想的事也不一樣,悟的理兒也不一樣,權當事酒中閑聊。”
柳風清不敢怠慢:“王掌柜是前輩,還請多加提點。”
“小老兒就是個開酒館的,哪是什么前輩,柳大俠取笑了。”王來福擺擺手。
眼睛掃到柳風清的血影刀,臉上忽生風發之色,又瞬間暗淡了下去,兀自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神色一松的把酒杯放在桌上,微微嘆了一口氣。
柳風清忍不住道:“老前輩,大智慧啊。”
幾杯酒下肚,王來福臉上微紅,不似剛才面平如水,臉上微紅。
他眼神中含蓄的神采也不覺瀉了下來:“世事洞明老來得,該經的經了,該看的看了,什么事都淡了,人才算活開了。小老兒還差得遠呢,幾杯酒就藏不住了。”
王來福嘆了口氣,笑著搖搖頭。
“話與有緣人,老前輩不是藏不住,只是今日與柳某有緣。”幾番下來,心中煩悶在王來福的酒杯中慢慢消弭,與王來福熱情的攀談起來。
“哈哈,那些真正大智慧的人從來不會藏著,根本就把心中那些雜事都拋卻了。”王來福又端起一杯酒。
柳風清看著王來福臉上久經風塵的蕭索,一陣悵惘。
這市井之中確實藏龍臥虎,想來王掌柜也曾有過無比風光的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