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后,曲北魂城,醫館外。
清晨,空氣中彌漫著輕紗似得薄霧,還帶有一絲濕氣。
青色方塊磚所砌成的石臺上,老葉頭蹲坐在地上,手中整理著李大夫贈給他用來背小周涼的籮筐,以及一些藥膏,藥材和干糧,水袋。
本來老葉頭想拒絕的,可是李大夫說了“你住那村從魂城出去,不還有個百里地嗎,你無所謂,但不吃不喝小涼能行嗎”的理由強行塞了一堆東西進來。
這不,老葉頭都整理半天了。
那一頭,小周涼被李大夫抱在懷中,穿的那是嚴嚴實實,密不透風,從遠處只能看見兩對烏黑靈動的雙眸。
小家伙還在扭動著身子,可愛極了。
過了片刻,李大夫想了下抱著阿涼走上前道:“老葉啊,要不你在和小涼待幾天?我這也一個人,不嫌麻煩的”
地上的老葉頭趕緊擺了兩下手道:“這可不行,你不嫌麻煩也不行,上回你給小涼用的藥膏錢,我都沒給你呢,而且家里那頭還有事兒呢”
聞言李大夫道:“那我就不留你了,一路上注意安全,近幾日魂城不太平的很”
話音剛落,李大夫就想了起來,這要是那個倒霉的小賊遇到了老葉頭...那可是要吃大虧啊。
老葉頭也沒聽的太仔細,這忙前忙后的,心里只想快點整完拉倒,拎起李大夫還在發呆的小周涼,就扔進了籮筐內。
李大夫急道:“小涼他身子骨還沒好全呢,你可小心點吧”
“這有啥的,別看這小孩小,體格可硬朗著呢”老葉頭笑著背上了籮筐,籮筐中的小周涼仿佛在回應老葉頭所說的話一般,開始用嬌小的身子在籮筐里上躥下跳了起來,以表身體的健康,只可惜還沒堅持兩三下,就傳來了“嘶”的一聲吸氣。
“哈哈哈哈”
兩位老人相視一笑。
隨后老葉頭也整理好了行李,鄭重的看著李大夫道:“李大夫,這幾日里感激不盡,藥膏的錢葉某過些時日在送過來”
“誒,不用送了”李大夫道:“你要非要送過來,不如買點補身子的藥材給小涼吃,就當我的一份心意”
老葉頭剛想說話,李大夫就打斷了他:“如果你在這般推辭,老夫可就生氣了”
“好吧,李大夫,真的謝謝您了”老葉頭嘆了口氣,也不是矯情的人:“李大夫,倘若日后有葉某人幫得上的地方,你盡管開口”
李大夫笑了笑也未作回應。
“李大夫告辭,我們后會有期!”
老葉頭拱手告別,籮筐內的小周涼也隨之探出了小腦袋“咿呀咿呀”的揮著稚嫩的小手。
“行,在不走就天亮了,照顧好小涼!”
李大夫目送著一大一小兩人消失在視野中。
......
初陽升起,當第一縷晨光射穿薄霧;草尖上的露珠在光輝映照下,閃閃發光;清涼的微風從身邊撫過,掠過臉頰,讓人覺得一絲寒意。
在走向魂城主門沿途的路上,人影稀少。
只有幾個神色匆忙的人快步走過。
路邊上,連個賣菜的人也沒有。
這......
老葉頭在回魂城的路上,就聽到了一些傳聞,說是有人作亂,故意殺害他人等事件。
如今看到了這般光景,只能說真實事件怕是比傳聞還恐怖。
要不然平日里,魂城主門前這個時辰,早就人來人往,車水馬龍了,人擠人擦肩而過。
老葉頭皺著眉頭,心里想著李大夫說的事。
途中,路過一家還在堅持開業的早攤時,籮筐內的小周涼像是聞到了香味似得,搖搖晃晃的站起了身子,一把從后面揪住了老葉頭的頭發。
老葉頭還在想著事情,感應到小周涼的呼喚,回過頭看去。
只見小家伙嘴角流淌著晶瑩的口水,眼神看向路邊早攤上的肉包閃爍個不停。
老葉頭放下籮筐,就見小周涼爬出,直奔早攤。
“倒忘了你還沒吃早飯”
老葉頭哭笑不得,隨后抱著籮筐跟在了小周涼的身后。
早攤上此時正在忙碌不停的大娘,聽見聲響,本以為是貴客登門,結果仔細看去,是一個小不點。
小不點的屁股后,還跟著一個邋里邋遢的老頭。
大娘沒好氣的瞪了一眼老頭,仿佛在說“吃不起就別來妨礙生意”一般。
只見老頭理都沒理大娘,繼續朝著早攤這邊走來,氣的大娘“嗖”的一下,直接從板凳上站起,剛想譏諷下這不知好歹的老頭。
誰知,只聽邋里邋遢的老頭講了句:
“給我來五十個豬肉餡包子”
“好嘞爺!”
大娘靈敏的動作展現了與他體重不相符的速度,用極短的時間從攤后抱出了一套木質的桌椅,并且擦的干凈錚亮。
“爺,您坐這”
老葉頭失笑的看了看大娘,也沒說話,拉著滿眼放綠光的小周涼坐了下來。
隨后大娘跑到了攤前,拿起蒸籠開始撿包子,一籠套一籠的疊著。
大娘看著老頭做作的樣子,一邊撿著包子,一邊小聲抱怨道:“切,不就有兩破錢嗎,吃了上頓沒下頓的貨,怕是一年到頭就吃這一頓肉包吧,饞成那樣兒”
話音剛落,突然老葉頭喊道:“小妹,在上兩碗豆漿,一碗加糖,一碗不加!”
“好嘞爺!”
大娘肥胖的身姿踏著碎步,很快桌上就擺滿了肉包。
小周涼饑渴難耐的看著豬肉包,要不是老葉頭攔著,估計早就和包子進行一場“你死我活”的較量。
見小周涼這幅模樣,還在盛豆漿的大娘更嫌棄了起來,但是這次心里想著沒有說出口。
“小妹!在來個桌子!”
“好嘞爺!”
很快,大娘又從攤后抱來了一張干凈的桌子。
老葉頭抿著口豆漿,看了眼大娘道:“小妹,你就在旁邊坐會吧,省得等會再喊你”
大娘小聲嘟囔:“我特么......”
老葉頭:“你說啥?”
大娘:“爺,小妹沒說啥”
老葉頭:“哦”
隨后老葉頭將包子全放在了新搬來的桌子上,特地的給小周涼留出了一個單獨的桌子。
小周涼呆了呆,心中想到,這是怕等會包子太多放不下嗎?一股難以言明的感動涌上心頭,只不過下一秒,他就后悔這樣想了。
老葉頭挑揀了一番,從所有包子中掏出最大,餡最多的包子,放在了小周涼的桌上,并且說道:“這你的,多吃點,你還長身體呢”
然后轉過身去,抱著一大桌包子開始狼吞虎咽。
小周涼:“......”
小家伙瞬間臉都氣綠了!
叫了五十個包子!就給我一個!!!
然后你吃四十九個?你是豬嗎!還叫我多吃點!
小周涼越想越氣,就連手里的包子也不香了。
開始憤怒的揮舞著小手,嘴里“咿呀咿呀”的叫喊著,仿佛因為智商受到了極大的侮辱。
“誒,你這小家伙,太貪心了”老葉頭說著滿臉悲痛的又遞給了小周涼一個肉包道:“喏,這回滿足了吧?”
“咿呀咿呀咿呀!”
“不行,我也就四十八個了”
“???”
這場難分高下的激烈戰斗中,小周涼最終以驚人的肺活量取得了勝利,成功的獲取了三個肉包。
一旁坐著的早攤大娘也愣是一聲沒敢吱,想也沒敢想。
這左一聲小妹,右一聲小妹的。
多多少少有些上頭啊。
......
飯后,小河邊。
小周涼坐在岸邊,用白嫩柔滑的小手輕輕劃過水面,涼涼的;雙手捧著,喝上一口,甜甜的味道遍布口中。
水清見底,游魚竄來竄去,自由自在。
沉浸在開心歡樂的小周涼轉身向上游走去,可...才走了兩步就見到老葉頭已經把鞋襪褪去,甩在了地上,正用著清水里揉搓著腳底。
小周涼:“......”
老葉頭若有所覺的轉過頭,一臉茫然的看向小周涼。
小周涼:“嘔......”
老葉頭一副“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的表情看向小周涼:“說了就讓你吃一個吧,你看撐著了吧”
清晨的陽光是寧靜淡雅的,沒有那種喧鬧的氣息,讓人感到心平氣和;心曠神怡。
所以小周涼也吐了個爽,像是一條渴死的魚,躺在了籮筐內。
片刻,老葉頭穿上了鞋襪,順手拉起還在懷疑人生的小周涼道:“趁著空閑,我和你說下武城”
小周涼翻了翻身子,有些疑惑的看著老葉頭。
老葉頭沒好氣的拎著小周涼的后撥領,繼續道:“武城,是整個曲北洲的象征,也是每個曲北洲人都熟知的一座城池”
“武城建立與三十年前,是曲北皇賜給曲北洲最耀眼的天驕,武王的城池”
“而這座城池,也是曲北洲一大神跡之一”
“你可知為何啊?”
小周涼呆萌的“咿呀”了幾聲。
老葉頭繼續道:“你說的不錯,正是如此”
小周涼:“???”
你就真聽明白了?我啥也沒說啊!!就象征性叫幾聲!!!
小周涼的內心是崩潰的。
“因為武城無比的宏偉巨大,它銜接這蒼穹與大地,甚至把整個曲北國都包囊在其中”
“什么是曲北國?恩,你問的不錯”
小周涼:“???”
“曲北國有九城,曲北皇城;武城;造化城;長運城;燕城;常山城;望海關;秋原城;以及我們腳下的魂城”
“而武城就是曲北國之邊境,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在武城之內便是曲北國”
“當然,武城之外也是曲北洲,也屬于曲北國統治,但武城外都是常年冰天雪地的寒境,非活人能去之地”
“也不是所有人都不會去寒境,也有一些為了養家糊口冒著生命危險的人,還有我這種人,而你就是當時我在寒境撿回來的”
小周涼聽著一愣一愣的,幼小的心靈受到了巨大的沖擊。
“武城內四季如常;武城外終年嚴寒”
“所以你要記住日后不管發生了什么事,也不要去想著走出武城,懂嗎?”
小周涼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眼中卻異彩繽紛。
老葉頭見狀摸了下小周涼的頭,繼續把他塞回籮筐中,喝了扣水袋里換的豆漿,精神抖擻的道:“走吧,咱們回家咯”
......
老葉頭漫步在古城之中,小周涼靜靜的趴在籮筐上。
感受來自陌生世界濕潤的泥土氣息,不斷撲鼻而來。
道旁邊,小花上綴滿晶瑩的露珠,花香襲來,沁人心脾。
小周涼呆呆的眺望遠方,隨著風聲劃過。
遠方人的說話聲,仿佛隨著風聲而來,鉆入耳中。
有開心的笑聲;有生氣的叫喊;也有悲傷的哭泣。
瞬間消逝,又像是乘著風兒遠去。
一路上的走走停停,打打鬧鬧,眼前的景象也不斷往后倒退著。
擦肩而過的陌生人,沿途的風景;生活中的點點滴滴,那都是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