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普斯從同鄉那邊問著關于后勤部隊的各種制度，不過同鄉會把軍事機密和詳細數據直接隱瞞掉，先過濾一遍，然后希普斯再挑出各種比較重要的部分不寫上去，最后筆記本上只會有那些公開也沒關系的資料。
這些數據也是希普斯以后創作的材料，所以他還是很鄭重地給同鄉道謝，隨后才離開后勤部隊駐地。
一連串問題問下來就經過了好幾小時，看看天色也差不多是下午了，可以再去露天教室看一眼進度到哪邊，希普斯可不想錯過他感興趣的戰術思維教程。
趕到露天教室外的時候，正好散場，桌子上擺著好幾把標準的后膛槍和刺刀，對手現在仍常用的前膛槍配刺刀也有，看來是刺刀術課程剛剛結束。
希普斯等自發來上課的士兵都走光了，抬腳就想進去，卻被一名守衛有禮貌的攔下，指了指入口旁邊的桌子，有一份空白的表格。
“這堂是戰術思維課程，來聽的都要登記，另外如果踴躍參與可以得到一……點點的軍功，所以不要亂填喔。“守衛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出一個小小的空隙來調侃關于軍功的事情。
“我知道了。“希普斯在表格填下自己的名字和所屬部隊，第二大隊偵查連第一小隊。
特別行動小組是臨時編制的，行動結束就解散了，希普斯自然不能把這玩意寫上去。
“十分鐘后就開始，可以先進去等了。“守衛已經看到陸續有人過來簽到，就說了一句。
守衛順便把桌上的槍和刺刀收走，拿來一個黑板放在架子上，簽到的人進來陸續就坐，十分鐘很快過去，一名穿著參謀軍服的人走了進來。
“我叫莫爾瓦?魯納斯登，是總參謀長的副手，是這次戰術課程的主講者。本次課程因為會用到一些實戰戰例做舉例，所以需要登記以免泄密給有心人，那我們現在就開始吧。“他做了自我介紹，然后開始講解。
希普斯豎起耳朵仔細聆聽。
“剛剛看了一下表格，大多是基層士兵。對你們而言，戰術只是需要執行的東西，而沒有考慮如何選擇最佳的來使用。而對于指揮者而言，戰術則是需要深思才能使用的方法。“
“所謂戰術，就是實現戰略的過程，是為了小規模勝利而采取的技術。如果戰略對你們太過復雜，那你們就理解為后者就行了。在地形、天候、人數、補給、火力等各種因素有所不同的情況下，指揮者為了勝利所采取的方法，就是戰術。“
“如果是極小規模的戰斗，那么指揮者有可能就是士官去指揮你們這些士兵作戰，且戰場中小隊伍越多，能采取的戰術也越多。規模擴大之后，指揮者就轉移到更高軍銜的指揮者上，但他所采取的同樣也叫戰術。“
“當規模大到了指揮者命令全軍時，這戰術就有些耳熟能詳──線列戰術、全體上刺刀，這種也是戰術。“
“雖然聽起來很高深，但其實只要腦子動起來就能想到了，也不一定要識字，老兵同樣可以依照長年的作戰經驗構思出成功的戰術。現在讓我們來看看昨天塹壕戰的例子。“
莫爾瓦在黑板上畫出戰術的流程：“首先呢，用目視和勘察來取得周圍地形以及敵軍的情報，然后再派出偵查兵取得敵軍更進一步的數據，比如塹壕戰前我們透過情報得知了他們的確切人數，以及可能的行軍路線。“
“那么我們現在已經能夠對敵軍做出正確且詳細的描述，接著由我們來決定戰斗地點，這能讓我們擁有主導權。這是勘查出來的地形圖，好，現在我們也知道了地形，知道這個山口會讓行軍陣型寬度變的狹窄，同時附近都是無法躲藏的平原，這邊是河，這邊是麥田。“
莫爾瓦詳細的將當初參謀部是如何構建出這場戰斗中關于塹壕的所有細節，順便說了一下曾經在討論中發生的分歧，最后才將整個戰術定論。
“現在你們已經知道了塹壕戰術的優缺點了，但不是每場戰斗都能照這個方式來，而是要在這個大框架上根據自己的理解和獲得的情報去完善，取得情報的多寡和戰術的執行就會決定成敗。指揮者必須想辦法讓手下的士兵贏得更輕松。“
“在戰爭中，除了天氣那些不可控因素外，由于槍炮質量、人員素質、戰術細節上不可避免的相似，你們偶爾會覺得這場戰爭和上一次好像有哪邊重復了，這不是錯覺。指揮者們將其統整、歸類，拿出最基本的、有用的、大多數情況下都適用的因素，組成那個大框架，這個戰術才能定型。“
“其他戰術也是如此，但有些戰術不會隨著時間消失，有些會。軍備的革新帶來戰術變革，如何用新的軍備構思出新的且有用的戰術，就是我們現在的工作。基層的意見也是很重要的，如果你們上完課后有一些奇思妙想，也可以趁機提出來一起討論。“
“啊哈！“一名士官舉起手，“我一直就想問了，戰前直接偷偷把對方糧草燒光不就好了嗎？“
莫爾瓦笑咪咪地回答：“指揮者必須評估每一種戰術之后的影響。燒糧永遠是下策，就算被燒了他們也可以撤退，而且路過村莊的話還可以把他們的糧食全部征收走，到時候在后面追的我們又要負責安頓村民，一來一回換成我們的時間和糧食被浪費掉了。燒糧的情況只會在圍攻且是消耗戰的情況下使用。“
希普斯這時舉起手來：“那個，我剛剛去找作為炮兵的好友聊了一下，想到了一個戰術……“
莫爾瓦仔細地聽完希普斯的描述，笑了一下：“你這個戰術我們早就有考慮過了，甚至是因為這個戰術，我們才決定要想辦法把火炮的生產標準化。我們稱這個戰術叫做步炮協同。“
原來已經想出來了嗎？希普斯有點尷尬，虧他還有點沾沾自喜。
“步炮協同是一種事前不需考慮敵方情報的戰術。現在讓我們統計一下手中已有的數據，根據訓練紀錄，步兵武裝沖鋒的速度是每分鐘110米、躲在掩體中被火炮轟擊后回神且反擊的紀錄是二分鐘左右、在陣地掩護下火炮的最佳射程是……“
“有了這些數字，組合在一起就可以做很多事。首先依舊要派出偵查兵獲取敵方陣地情報，然后依照我們火炮口徑的不同，規定各自的射擊區域，以及透過計算獲知可能存在的射擊死角，告知步兵。“
“首先設立觀察點，炮兵試射一次，觀察彈著點，同時步兵佯攻，在敵軍出來后迅速由炮兵再速射一次，趁機修正方位、觀察有無隱藏的火力點和防御工事、用炮火將步兵預定地前進道路轟出。步兵開始沖鋒，根據之前的數據規定沖鋒速度和起始的位置，同時炮兵向敵方據點連續炮擊，使敵人必須龜縮在工事內。步兵到達陣地，炮兵停止炮擊。步炮協同結束。“
莫爾瓦將步炮協同戰術講解了一遍，由于最近的火炮都是標準化生產的口徑了，林翰已經讓參謀部準備在下一次的戰爭中測試步炮協同的戰術，提前漏一下口風也不會怎樣。
倒是有一個光靠聊天就能思考出初步步炮協同的人才，找書苑 www.zhａｏｓhuyuan.ｃom 算是一個意外之喜。
“這……“聽講的人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從嚴格的數字測算，到火炮連續射擊的高標準要求，最后則是步兵頂著火炮誤射的可能向前沖鋒，這個戰術從頭到尾都充滿著冰冷的數字，且能給敵人帶來最徹底的失敗。
“完全不能想象要這樣做的話，炮兵整場戰斗中要打出多少炮彈，而且會不會過熱……而且是怎樣的戰斗才會需要用上這種戰術……“
莫爾瓦聽到有人這樣問，順口回答了一句：“放心，火炮不但標準化的生產了，工藝也提升到每炮一千發都不會炸膛的程度了，這樣玩不會有問題。至于第二個問題，我們現階段是設計用來塹壕戰和攻城戰的。“
“總而言之，最簡單的包圍到高難度的步炮協同，都是戰術。戰術思維就是思考如何取勝、如何讓自己能夠活下來。大家可以散了，回去好好想想，將來或許能派上用場。“
回到帳篷的希普斯想著剛剛的內容，毫無疑問的，步炮協同是一個極其浪費物資的、有效的、高殺傷的、能夠徹底對敵軍陣地實施打擊的進攻戰術。
所謂協同，就是合作。而要達到如莫爾瓦所描述的那種效果，就需要對友軍有著絕不懷疑的信任。
那樣的話，戰爭會變得與現在相比更加陌生的模樣吧。
對戰友更加信任、卻對敵軍更加殘忍。如果世界上所有的軍隊都采用了這種作法，那戰場又會成為怎樣的地方？
希普斯完全不想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