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一怒,伏尸百萬。
不過,東京城沒有死人,只是曹家的馬死了,曹家大公子,曹評那匹最愛的寶馬,被冠以“夜照玉獅子”之名的寶馬死了。
一劍梟首,馬到死了,估計都沒反應過來。
次日清晨,京城轟動。
但偏生曹家自己,噤若寒蟬,沒有一點動靜,價值十萬貫的絕世名馬沒了,曹家卻仿佛沒有發生這件事一般,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更匪夷所思的是,曹評自己承認,昨夜馬不乖,隨手就殺了。
此事,給東京城添了不少談資。
……
時間回到晚上,話說,趙無極夜出皇宮,能夠得知的人并不多。
至少,城外沒有一絲動靜。
蘇彧從南熏門出城后,略微打聽,便找到匯通商行存放物資的大棚,簡單的報了姓名,這里留守的伙計就聽候吩咐了。
畢竟,大宋朝穿紫衣的小孩,就他一個。
大棚前立起兩張桌椅,四盞大油燈點亮了這片區域,燈火之下,蘇彧將表格列了出來,分別有序號,患病日期,咳嗽、發熱、胸悶、呼吸困難六項。
序號提前填好,用數字。
日期也是如此,阿拉伯數字簡單,有概念的成年人基本上兩分鐘就能學會,學不會也不要緊,表格下方有對應的注解。
至于病狀那里,有就畫勾,沒有就畫圈。
一切為了便宜記錄。
匯通商行留在這處大棚的人員有十六個,領頭的是一位賬房先生,叫做吳謙,蘇彧將表格給吳謙看過之后,吳謙當即說道:“沒問題。”
“我們每個難民營的物資站都有兩位賬房,這表格和數字用來,極為方便易懂。”
“不會有差錯。”
聽吳謙說沒有問題,蘇彧點了點頭,說道:“那就麻煩吳先生通知西營和東營物資站的兄弟開始行動,免費發放傷寒湯藥,登記過后,便可領取。”
“好!”
吳謙當即開始寫信,然后派兩位伙計去送信了,然后,再吩咐了八位伙計,在帶上簡易的口罩之后,就開始敲鑼打鼓了。
大棚旁也壘砌了灶臺,兩口大鍋開始熬起了藥來。
不給藥材,只給熬好了的藥。
不然的話,沒有病的人也會來領,那樣就統計不出切實的數據了。
蘇彧和沈括,就在桌前坐下繼續制表格。
半刻鐘后,兩人看著緩緩聚集過來的人群,對視一眼后,都深吸了一口氣,將自己的面罩加了些酒精,開始登記了。
“幾天前病的?有無咳嗽?”
“發熱呢?”
“胸悶?呼吸困難……兩碗?可以,只要你帶碗了。”
“明天?明天也有,接下來都有,放心。”
“記得多喝熱水,不要喝生水,匯通商行的幾個熱水亭每天都會有熱水供應的,就算不喝熱水也可以領,燒開了的水干凈。”
“我?我叫蘇彧。”
“官服真的,不真敢穿嘛,他們也不會聽我調派啊。”
大約,他們還從來沒有官老爺第一線發放物資做登記的,所以,排隊領藥的難民終于沒忍住好奇,問了蘇彧的名字。
人們這才想起。
前幾天免費供應熱水,展示蜂窩煤和煤爐的時候,那些伙計就說明過,這是城里叫“蘇彧”的老爺見冬天凍死的人太多,才發明的。
有了蜂窩煤,下次冬天,再也不會凍死人了。
人們對熱水的需求不大,但是,都惦記著蜂窩煤呢,如果冬天真的有煤發放,可以取暖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
當即,知道蘇彧是發明蜂窩煤的大善人,還在排隊的難民們,紛紛下跪感恩了起來。
蘇彧被這一幕打的措手不及。
他呆了好一會,才放下筆,起身將最近的那位老人扶起,望著長長隊伍,看著那數百人誠懇下跪感謝的場景,不知為何,蘇彧感覺眼眶有些酸澀濕潤。
“大家,都起來吧。”
“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官家給了我‘監東京疫疾事’的差遣,我就不能讓東京城生病,就算是傷寒,也不許。”
“施藥,是我分內之事。”
“起來吧,啊,都起來吧,后面的人還很多呢,我們快點登記,讓所有人都領到藥。”
蘇彧說的親和謙遜,沒有一絲架子,這讓眾多難民有些發呆,而后,大家非但沒有起來,反而又給他磕了幾個響頭,這讓蘇彧手足無措。
排隊的難民中,原本的陰霾氣氛少了許多。
更多的,是因為來了位青天大老爺的感動,他們的日子,會好過一些了。
一夜忙碌。
待到寅時,也就是深夜四點多的時候,才把藥發完,幫忙維持秩序和熬藥的眾人都累的坐下,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蘇彧卻將他們趕去消毒。
他自己用酒精擦拭身體后,便跟沈括繼續統計數據了。
半個時辰后。
蘇彧忽然松了口氣,他靠著椅子坐著,摘下了口罩,看著天空蒙蒙亮的,即將日出的樣子,終于露出了一絲笑容。
沈括則若有所思的看著數據。
他已經悟到了數據中的規律意味著一些東西,但卻不甚明了,見蘇彧笑了起來,他便問道:“這數據表現了什么?”
蘇彧看著天空,光亮在蔓延,笑道:“一個好消息。”
“最早出現病狀的那批次,在三月初,共有21人,當然,并非說他們在三月初才感染的,這其中有幾天時間,是潛伏期。”
“這點,看后續的數據就知道。”
“第二批人在三月初九到三月十一之間,中間隔了最少七天,七天時間內,僅有兩位患者出現,排除真正是風寒的誤差。”
“可以得出的結論是……潛伏期內,不傳染。”
“這是最好的消息了。”
病毒在潛伏期內不傳染,這絕對是蘇彧得到的最好消息,否則的話,蘇彧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防治這場瘟疫,而這場瘟疫最后又將死多少人。
潛伏期內傳染的瘟疫,在后世的現代化社會,都難以控制,必須要癱瘓全國來進行防治。
在大宋朝,可沒有這個條件。
不過,也是了,歷史上好像并沒有記載這場瘟疫,大約,這場瘟疫并不恐怖,不至于像他穿越前所經歷的那兩場瘟疫那樣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