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允讓的話讓趙宗實為之震撼，他好一會才消化過來，不敢置信的問道：“父親的意思是……官家想要變法？”
“算不上是變法。”
趙允讓夾了兩片醬牛肉下酒，思忖了下，才說道：“肯定是要改變一些東西的，不過，新政也好，變法也罷，無非就是扭轉朝廷當下的困局，讓國富兵強。”
“慶歷新政，范仲淹喊得很好。”
“什么澄清吏治、富國強兵、厲行法制，看起來可以解決朝廷的困局，實際上只是把權貴拿的利益收回來。”
“然后再拿那些利益去補貼百姓。”
“你說，誰能同意？”
“所以他們搞了一年半載就搞不下去了，所有人都在反對，趙禎也沒有辦法，只能結束慶歷新政，然后不再有什么改革的念頭。”
“因為讀書人的那一套方法根本行不通。”
“這次不一樣了。”
“蘇彧從來沒有奪走誰的利益，反而再不斷給我們好處，又改善了朝廷的財政，拯救了生民，簡直就是皆大歡喜啊。”
“你說，你那位皇叔，能不重用他嗎？”
趙宗實領悟過來，他性子內向謹慎，但并不代表不聰明，相反，他從小就作為儲君被培養，有著極佳的政治嗅覺。
他舉一反三的說道：“父親的意思是，蘇彧有能力把大宋變得富強。”
“而官家……心性會變？”
趙允讓滿意的笑道：“當然，皇帝是人，更是龍，那條龍盤著，只是因為被打痛了罷了，趙禎執政二十年，外戰一敗再敗，天災人禍層出不窮。”
“他就是再有抱負，也不敢再妄動了。”
“他連兒子都沒有，誰為他背書？大宋能安穩混過這些年，他好歹還可以落個‘仁’的名聲，可要是再亂搞，恐怕就要變成‘神’、‘靈’、‘煬’之類了。”
“所以，他只能忍，像個爛好人那樣忍著。”
“文官直臣可以揪著他袖子說教，滿朝臣子可以一齊逼著他立儲，這種局面，換成秦皇漢武，那不得人頭滾滾？”
“所以，十三啊，這世上沒有好脾氣的皇帝。”
“只有忍著的皇帝。”
“唐太宗可以允許魏征存在，是因為他玄武門弒兄囚父啊，他只有成為千古一帝，那些污點才能夠掩蓋過去。”
“而一旦帝王的功績高得無法想象，到了秦皇漢武那個程度。”
“他們就會是真正的龍，主宰一切的龍，容不得凡人對他有半點不敬，任何敢挑戰皇權的存在，都會被他毫不猶豫的毀滅掉。”
“國力越強，龍的脾氣就會越大。”
“所以。”
“我們得換個活法了，趙禎再不濟，還有幾年的時光，這幾年，我們與蘇彧最好保持距離，他那些事情，也不要去參與了。”
“等，看。”
“如果趙禎真沒有兒子，該是我們的東西，以后都會是我們的，如果他有兒子，我們也可以放心的做逍遙王爺了。”
趙宗實微微一怔，認真道：“孩兒明白。”
趙允讓點點頭，指著桌子說道：“吃點吧，上好的牛肉，別浪費了，反正，你保持平常心就行，人這一輩子，就是看命，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
“嗯。”
……
汝南王在談趙禎，而趙禎也在談他。
看著手中的密報，趙禎嫉妒的說道：“他又在炫耀他能生！！！居然想要聯姻，可惡，朕，朕也是有女兒的！”
他卻是沒說，他只有一個女兒。
也許了親。
一眾奴婢自然不敢揭穿和提醒，趙禎自顧自的氣呼呼了一會后，心情又變好了，他滿意的說道：“那小子倒是有幾分自知之明。”
“哼，他要是敢娶趙允讓的女兒，朕就把他捉進宮當太監。”
“正好福康喜歡他寫的書。”
“把他閹了再送去陪福康解悶，哈哈哈……”
說著趙禎大笑了起來，一旁的太監宮女們也沒忍住，跟著笑出了聲，聽著殿內的笑聲，外面傳來了百靈鳥一般的輕快聲音：“父皇，什么事這么開心呀！”
“喲，說福康福康到，快來，讓朕看看你的頭痛好些了沒。”
趙芮端著一碗銀耳蓮子粥放下，說道：“托父皇庇佑，頭痛早好了呢，父皇，這是我剛剛熬制的銀耳蓮子粥，很好吃的。”
“還是福康心疼朕，找書苑 www.zhaosｈuyuan.com 朕嘗嘗乖女兒的手藝。”
“嗯！！！”
“好喝！”
其實趙芮的手藝比宮廷御廚差遠了，但父親吃女兒做的東西，又怎么會覺得不好吃呢？反正趙禎的胃口比以往都好。
聽著父親稱贊，趙芮親昵的靠著他的肩頭，嬌憨的問道：“父皇還沒告訴女兒剛剛在笑什么呢。”
“哈哈……”
趙禎又笑了起來，他點了點趙芮的小鼻子，說道：“你不是喜歡蘇彧寫的話本嘛，朕剛才想了個好辦法，可以讓他一直陪著你。”
“什么辦法！”
“很簡單，給他凈了身，以后就可以讓他跟在你身邊伺候了，既能給你寫書，還能陪你逗趣解悶，多好！”
“呀！！父皇又開玩笑！”
趙芮嬌俏的打著趙禎的手臂，抱怨父皇讓她白開心一場，趙禎笑得愈發開心了，摟住女兒的肩頭，說道：“那小子天天瞎折騰，朕早就想這么做了，怎么是騙你呢！”
“那父皇現在就去？”
“咳，現在，現在還是不行，得等他多犯點錯，朕才好懲罰他嘛。”
“哦……”
趙芮情緒低落下來，趙禎頓時有些尷尬，他想了想，哄道：“他那本射雕不是才寫了個開頭嗎？過幾天，他閑下來了，朕把他喊到宮中來專門寫書如何？”
“真的？！”
“君無戲言！”
“父皇最好了！！”
趙禎寵溺的摸著女兒的小腦袋，倒也不覺得有什么不妥，那臭小子才十歲，女兒見個孩子，也沒啥影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