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甚急,天雖亮,卻也陰沉,宮門緩緩打開,等了許久的顧鼎臣,在侍從手中接過一把大傘,趟著宮內的積水便入了宮。
黃錦罕見地在宮門處迎候二人,卻見到只有顧鼎臣一個人在,疑惑問道:“夏閣老呢?”
顧鼎臣開口道:“龍山公,夏閣老剛剛言稱有事,返回家中,稍后便到。”
黃錦別號龍山,顧鼎臣一直尊稱他龍山公,而夏言卻從不如此稱呼,顧鼎臣又是問道:“奉天殿如何,陛下如何?”
黃錦恭敬一禮,回道:“顧閣老,皇爺在奉天殿等候二位,這夏閣老又不在,皇爺一夜未眠,就在奉天殿等著呢。”
顧鼎臣心中就是一緊,就著雨勢,連忙往奉天殿快步走去。
到了殿外,便見到那雷擊震塌的一角,碎石瓦礫散落在地上,進入殿內,便跪在地上連連請罪,朱厚熜坐在殿內,不知想些什么。
半晌,朱厚熜道:“平身,夏言呢?”
顧鼎臣順勢站了起來,恭敬地道:“回皇上,夏大人稍后便到。”
朱厚熜面無表情,沉默不語。
大殿內陷入沉寂,猶如這陰雨天,愁云密布,殿內的眾人感覺到龍顏正在蓄勢震怒。
又等了片刻,夏言才姍姍來遲,施禮道:“臣夏言,見過皇上。”
“為何來遲?”朱厚熜的聲音,在這空曠的大殿中回蕩。
夏言回道:“回皇上,老臣家中有事。”
朱厚熜震怒道:“奉天殿,仔細看看,身為閣臣,如此傲慢,眼中有沒有朕?”夏言連忙跪下請罪。
朱厚熜又怒道:“顧鼎臣。”
“臣在,皇上恕罪。”顧鼎臣也慌忙跪在地上請罪。
朱厚熜用手指著那震塌的一角,怒氣沖沖,大聲道:“輔臣乃是朕的憑倚,若是如此恣意傲慢,何以為群臣表率?”
“皇上恕罪。”二人再次請罪。
朱厚熜帶著怒意,拂袖而去。
翌日,內閣首輔夏言,次輔顧鼎臣以雷擊奉先殿,上天示警為由,請求致仕。
朱厚熜批示道:“夏言、顧鼎臣乃朕的左右重臣,倚重有素,勉其秉忠經國,不允致仕,但為群臣表率,卻甚為傲慢,罰俸半年。”
其后,群臣跟著上疏,紛紛以雷擊奉先殿為由,請求致仕,朱厚熜俱是駁回不允。
卻說這一日,京城外,一隊人馬卷起地上的泥土,在健馬飛奔下入了城。
一路風塵仆仆,陸良等人終于返回京城。
來到南鎮撫司駐地,卻沒有多少人在,陸炳和鄭壁俱是不在,只有少數幾個校尉在院里,陸良便對著眾人說道:“先各自歸家吧。”
陸奇本等人施禮之后,將馬匹放在鎮撫司中,就各自返回家中。
陸良便也想要回家,只是剛邁步出了鎮撫司的大門,便有一個人躲在外面,一直往鎮撫司里觀望,見陸良出來,四處留意一下,跟著陸良走出一段路,待到了一處僻靜的所在,便叫住陸良說道:“陸大人,借一步說話。”
陸良見他神秘兮兮,剛剛就留意到他一直跟著自己,便停住腳步,左右無人,陸良問道:“可是有事?”
那人說道:“陸大人,我叫成同,還請救救張大哥!”
陸良奇怪道:“張大哥?哪個張大哥?”
“就是張鵬張大哥。”成同回道。
陸良又是問道:“張大哥怎么了,可是發生了什么事情?”
這成同看著也就十五六歲的模樣,穿的倒是有些寒酸,見他湊上前來說道:“張大哥被東廠的番子抓走了,被打的體無完膚,慘不忍睹,已經關了好幾天了。”
陸良大驚,連忙問道:“張大哥怎么會被東廠抓走,你快和我仔細說說。”
成同便說道:“陸大人,自皇上南巡后,京城里的氣氛便有些古怪,謠言四起,說有人要在途中行刺皇上,又有人說要扶立太子登基,所以留在京城的錦衣衛和東廠的人就被派了出去,四下打探消息。”
陸良問道:“既然如此,和張大哥有什么關系,你又和張大哥什么關系?”
成同左右看了看,低聲說道:“我本是張大哥的眼線,平日里打聽一些街頭巷尾的消息,都是和張大哥回稟,后來張大哥讓我在京城打探謠言,追到一個叫蔣賴子的人的頭上,只是張大哥在追捕的時候,碰到了東廠的人,起了沖突,結果蔣賴子趁勢跑了,和東廠的番子沖突之后,不知道是誰先動了手,然后便混在一起撕打,后來五城兵馬司的人都招惹來了。”
“后來呢,張大哥如何被抓到東廠去的?”陸良接著問道。
成同說道:“后來雙方的人都被勸住了,而后便各自散了,只是第二天,張大哥就不見了。”
“那你怎么知道張大哥是被東廠的人抓去了?”陸良好奇問道。
“張大哥消失了兩日,不見人影,也沒人留意,只當他是去了外面查探,只是過了兩天,我尋他不到,便留了心,私下里四處打探,在春香樓的店小二嘴里打探到,說東廠拿了一個人,沒押在東廠的詔獄里,而是悄悄押在城北的一處別院里,我也去那里查看過,張大哥就被關在那里。”成同低聲說道,然后又四處觀望。
“可知道誰抓的張大哥么?”陸良問道,對這個成同,陸良始終半信半疑。
成同靠近了一些,回道:“東廠錢六。”
陸良聽完,心中的疑惑便消散了,東廠錢六,如此說來,就說的通了。
陸良看了一眼成同,然后說道:“我剛回京城,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你先跟我回家。”
成同卻謝絕道:“陸大人,我知道您住在石碑胡同,反正消息我已經探聽清楚了,咱們是不是先去救張大哥?”
陸良思考片刻,只是這成同出來的湊巧,他又剛剛回到京城,一時之間難以區分事情的真假,而且就他和成同兩個人,如何能將張鵬從錢六手里搶出來。
突然,陸良心中一動,便說道:“這樣,京城之中,想必你比我熟悉,刑部有個捕快叫馬秋風,你可知道?”
“‘快刀’馬秋風,我自然知道。”成同回道。
陸良又說道:“你先去刑部找到此人,就說錦衣衛陸良有事找他有事商議,我先回趟家,稍后到刑部去找你們。”
成同說道:“大人可是想借助馬秋風的手將張大哥救出來?”
“先去尋他,我先回趟家。”陸良沒有多說,只是讓成同去刑部找馬秋風。
成同見陸良如此安排,只好應聲離去,往西城刑部所在而去。
陸良心中有事,便腳下不停往石碑胡同趕去,到了院外,便聽見院子中有人說話。
“余姐姐,你說我哥他什么時候能回來?”陸貞娘說道。
陸良又聽見一個女子的聲音傳來,卻是那新安堂的大小姐余四姐,只聽見她說道:“算算時日,應該快趕回來了。”
“我都想他了,余姐姐,你也想我哥哥么?”陸貞娘問道。
陸良便收住了想要叩門的手,想要聽聽余四姐怎么回答。
“想你哥?你這小腦袋里面都想些什么。”余四姐說道。
“那你天天跑到這里來做什么?”陸貞娘又問道。
余四姐笑了笑道:“當然是找貞娘說話啊。”
陸良聽了片刻,都是些沒營養的對話,只好伸出手想要叩打門環,只是,還未敲響,便見院門打開,一張俏臉出現在陸良面前,卻是新安堂余四姐。
“哥,你回來了。”陸貞娘乳燕投林般飛撲上前,沖進了陸良懷中。
抱住陸貞娘,陸良笑道:“我回來了。”
余四姐見陸良歸來,也是開口道:“陸大人。”
陸良點頭致意,然后松開陸貞娘,對著余四姐說道:“我不在這段時日,貞娘有你照看,我倒是安心多了。”
余四姐笑道:“大人哪里的話,收到大人的書信,我便每日都過來看貞娘。”
陸貞娘也抬著頭說道:“余姐姐還給貞娘買了許多好吃的。”
陸良進了院子,這時,劉金喜的老娘聽見動靜,也從屋子中走了出來,看見陸良便笑道:“這娃子回來了。”
陸良說道:“婆婆,我回來了,劉大哥可曾歸家?”
老婆婆搖頭說道:“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連個音訊都沒有,唉,老婆子整日擔心。”
陸良說道:“婆婆放心,劉大哥再過段時日想必就會回來的,不用擔心。”
余四姐這時道:“大人回來,小女子便先告退,貞娘,姐姐先回家了,明天再來看你。”
“姐姐,記得帶酥餅。”陸貞娘說道。
余四姐笑著應承下來,便轉身離去了。
陸良進了屋,將自己的行囊放下,長出一口氣,便看見陸貞娘垮著一張臉看著他,小嘴撅著,滿臉不高興。
陸良笑道:“怎么了,見我回來,不高興?”
陸貞娘撅嘴道:“都沒給貞娘帶好吃的回來。”
陸良一拍腦袋,說道:“忘了,忘了,光顧著趕回家,想要見貞娘。”
“不和你好了。”陸貞娘不開心道。
陸良又站起身,將腰刀拿著,說道:“貞娘,哥哥有事還要外出一趟,晚上回來就給貞娘帶好吃的。”
“真的么?”陸貞娘問道。
“這回哥哥忘不了。”陸良走到院子里,對著正屋喊道:“婆婆,我有事要外出,晚點回來。”
老婆婆掀開門簾,咳了兩聲,說道:“這怎么剛到家又要走?”
陸良說道:“有事情,我晚會兒就回家。”
陸良出了家門,一路到了刑部,只是還未進到里面,便被躲在角落里的成同拉住了。
“可找到馬秋風了?”陸良問道。
成同說道:“大人,馬應捕剛剛進去了,我已經和他說過了。”
陸良見刑部衙門人來人往,便說道:“你先在這候著,我進去找他。”
成同用手指著刑部大門,說道:“大人,馬應捕出來了。”
陸良見許久未見的刑部應捕馬秋風大步流星走了過來,連忙上前見禮,說道:“馬捕頭,可曾記得在下?”
“哈哈,怎么,又想到我刑部大牢做客?”馬秋風爽朗一笑,看著眼前的少年,滿是感嘆。
陸良說道:“馬大哥說笑了,今次前來,是有事相求。”
馬秋風眉頭一皺,看了看陸良,又看了一眼一旁的成同,開口說道:“剛剛這位小兄弟已經將事情和我講了,只怕你們是找錯人了,我一個小小的刑部應捕,如何與你救人,再說,既然東廠之人敢公然行兇,只怕是找到了什么把柄。”
陸良說道:“馬大哥,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換個地方如何?”
成同說道:“我知道有個好去處。”
“帶路。”陸良不等馬秋風說話,便讓成同帶路,馬秋風無奈,只好跟著二人一同走了。
成同帶著陸良和馬秋風左拐右拐,到了一處院落外面,推開虛掩著的木門,進了院子,陸良環視一周,只見一間破敗的屋舍杵在那里。
成同說道:“兩位大人,這是寒舍,還請入內一敘。”
陸良看了眼這破敗的房屋,沒有進去,只是站在院子中對馬秋風深施一禮,說道:“馬大哥,陸良初到京城,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便只結識了你這等英雄豪杰,東廠抓了張鵬大哥,應該是錢六私人所為,還請馬大哥幫我這個忙,只是趁著夜色闖進去,將人救出來便可,日后定有重謝。”
馬秋風思索片刻,見陸良情真意切,憋了半天才說道:“好,我就幫你這個忙,只是救人。”
“馬大哥放心,只是救人。”陸良說道。
成同插嘴道:“有馬捕頭出手,那五六個東廠的番子,必定不是對手。”
馬秋風看了看天色,便對著陸良說道:“還有一事,得麻煩你了。”
陸良說道:“馬大哥盡管吩咐。”
馬秋風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后說道:“馬某餓了,準備些飯食吧。”
陸良笑道:“我當何事,小事一樁。”說完,摸向自己的懷中,想要摸出點銀子,讓成同買些飯食。
只是摸來摸去,也沒有摸出錢財來,陸良這才想起來,銀子剛剛都放在了家中。
陸良尷尬看向成同,說道:“先借些銀子唄?”
成同一抖衣袖,兩袖清風,然后小臉像是苦瓜一樣,說道:“我也沒錢啊,要不二位大人稍等片刻,我這就出去,討幾個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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