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杰沒想到自己的短信起了作用。
在他還沒到單位時，曹警官的電話已經撥了過來。
電話里，曹警官想讓文杰來一趟警局，見面聊聊。
文杰略遲疑了一下，他清楚有些事情電話里講不清楚的，還是見面說更合適點。可是王局那邊……
只要一想到王局那張陰沉的臉，他就發怵。
猶豫了好半天，想了各種說辭，愣是沒敢撥錄里王局的那一串電話。
在他周圍，上班租們行色匆匆地走過。唯獨他站在道路中央，顯得很礙眼。
等電話里傳來王局慢悠悠，很有底氣的一聲“喂”的時候，文杰都奇怪自己怎么把電話撥出去的。
電話另一端的王局，半晌也沒說句同意或者不同意。
這邊他握著電話聽筒的手都有點抖了。
“文杰啊，你說你有點私事要請假，那你總的說說什么事情嘛，你也知道局里現在很忙。”
“是這樣，東區的曹警官給我打電話說是要了解一下前天的溺水事件。”
這是事先想好的說辭，在剛才遲遲沒有撥通電話的時間里，反復在心里預演了好幾遍了。
文杰說完，把耳朵豎起來仔細聽電話里的動靜。
電話里傳來幾聲沉悶地喘息，文杰心里盤算著，王局這么沉穩，不知道這招敲山震虎，會不會管用。
他親眼見到出事前兩天，秦芬去他們單位食堂跟王局一起吃飯。
對了，還有一次文杰幫王局接水，進門前也聽王局似乎在電話里提起了教育局領導。
他口口聲聲說的領導，會不會是秦芬？
還有……秦芬溺水的第二天，王局沒有來單位。
一件一件事單獨看，都沒什么可疑的。可串聯起來，王局似乎就有點可疑了。
“去吧，配合警察工作嘛，應該的！”王局還是一副慢悠悠的姿態。
呃……似乎敲山震虎對王局木有用。
不過，假總算請下來了，文杰伸手打了個車，直奔東區警察局。
坐上出租車還沒有10分鐘呢，手機有微信消息。
文杰點開微信，發現是一條好友添加申請。
添加理由上寫著：
“是我，文杰！”
微信頭像是茫茫沙漠里，一襲紅衣，裙擺飛揚的女子。
那是一抹背影的遠景照，人和景渾然一體，很有些空靈的韻味，讓死氣沉沉的黃沙有了生氣。
楊珊珊？
文杰心跳又開始加快了，真沒出息，他暗暗鄙視著自己。
快速按下同意添加的選項，微信界面一閃，跳到聊天界面。
“文杰，我是楊珊珊。”
確實是楊珊珊，文杰快速在對話框里敲下：你好，珊珊。
想了想，上來就叫珊珊，會不會太曖昧了？
他一個字一個字刪除了，又重新敲下：早啊～
這會不會太平淡了？按了兩個退格，對話框又空白一片了。
“早啊，楊珊珊！”
對，這句最合適啊，不過感嘆號可不好，好像自己多期待跟她問好一樣。期待跟人家問好，為何不主動添加人家微信？
那就改成句號，句號也不好，太呆板了。口語化一點：
“早啊，楊珊珊～”
“文杰，我有個事情想請你幫忙”
楊珊珊本來再后面加了個可愛的表情包，想了想又給刪除了。
她有點懷疑黃微微的那一套放在文杰身上沒用。
黃微微是那種爽直的性格，敢愛敢恨，她若是遇到喜歡的男孩子，一定會想盡辦法制造機會認識對方，給對方留下深刻印象。
然后等著對方動心而不自知，她裝作若無其事，等著對方向她表白。
用黃微微的話說，這都什么年代了，誰追誰還不是一樣。不過說歸說，還從沒見她真的喜歡誰。
所以她慫恿楊珊珊，把她的那些小伎倆放文杰身上試試。
“什么事情？”文杰有點詫異了。
工作上的事情？自己一個實習生，能幫人家什么？
生活中的事情？自己窮屌絲一枚，借車沒有，借錢也沒有……
“上次您交來的調研報告，有幾項數據，跟我測算的不一致，想跟你核對一下。”
楊珊珊一副公事公辦的口氣，文杰對著那條微信松了口氣，隱隱地卻又有點失落。
可能有了昨天中午的那個擁抱。他總覺得跟楊珊珊之間的關系，等于說是不言自明了。
雖然誰都沒有挑明，但兩個人應該是心照不宣的了。
可聽了楊珊珊的話，似乎兩個人只是同事——最普通的那種同事，兩人的互動僅限于工作對接。
而兩人明明都抱抱了啊！
男人女人之間啊，這種事情如同一個閾值，男人第一次牽手成功了，那就意味著以后擁有了牽手的特權。
抱抱也一樣啊，文杰以為之后兩個人也可以抱抱，慢慢培養感情，他還等著水到渠成的那一天呢。
結果前面發生的事情，全都被推翻了。楊珊珊跟自己生疏的蕩不起一點曖昧的火花了。
內心戲一大堆，手指頭卻只敲了一個字發送出去：“好。”
“那今天下午您方便來二分局找我一下嗎？”楊珊珊客氣地問，如同對待局里的外聯客戶。
下午？文杰下午還想趕回單位呢，看來從警局回來還得繞到二分局那邊對幾個數據。
“好吧”文杰應了下來，心里琢磨對幾個數據耽誤不了多長時間。
看到文杰的回復，抱著手機的楊珊珊露出得意的笑。
馬上把這個消息告訴了黃微微。
黃微微回復給楊珊珊一個勝利的表情包。
那是個一臉可愛的元氣少女，嘟嘟著臉沖著你拼命眨眼。在你以為那是個萌妹紙在賣萌的時候，她露出一抹邪魅而神秘的笑容，舉起兩根手指頭比劃了一個“v”字，那個勝利的手勢轉瞬間就變了，這個鬼精靈順勢翻手勾起食指，做了個勾引的手勢……
表情包上的元氣少女正是黃微微，她為了微信聊天方便特意錄制了專屬表情包。
之前沒見黃微微給她發過這個表情呢？
楊珊珊恍然意識到，這表情是發給黃微微某些曖昧對象的，有種窺視了這個小太妹隱私的趕腳。好個黃微微！曖昧專屬表情包這么撩……
她看著微信上黃微微勾起的手指，半瞇著的眼眸，回復了一個葛優躺加面癱臉。
這個黃微微讓她說什么好，一副感情專家自居，號稱渣男她一眼就能識別。從認識她第一天起，她就分手，被分手，感情生活鬧騰的不亦樂乎，卻沒有誰真正走進過她的心。楊珊珊默默祈禱著，希望黃微微那個命中注定的MR RIGHT抓緊出現吧，把這個小太妹收了！
說來也奇怪，她跟黃微微一個文靜，一個鬧騰，明顯不搭調的。閨蜜之中，她怎么跟黃微微走的最近呢？
楊珊珊盯著微信琢磨了片刻，也似乎沒有什么特別的理由，有些事情可能就是自然而然的吧。
她的目光從手機屏幕上下移，落到桌面上的檔案袋子上。那正是文杰交調研材料時留下的。袋子上文杰用瀟灑漂亮的小楷備注了聯系人和聯系電話。
楊珊珊試著添加了這個手機號碼，沒想到還真搜到了文杰的微信號。添加微信好友前，楊珊珊翻看了文杰的微信朋友圈，一共沒有幾條動態，還都是工作相關的推送。
換做之前，她一定覺得這人無聊透了，腦子里全是工作，生活能有什么樂趣？可是現在，翻著翻著，當她看到文杰下班隨手拍下的城市夜景時，竟生出些許心疼來。
一個實習生初來乍到，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單位，陌生的人，除了拼命工作，擠壓自己的私人空間，似乎別無選擇。
而她之前，從來沒有這樣在意過哪個男孩子的生活，沒關心過人家開心，或者不開心……
她把檔案袋鎖進抽屜里，手機定好了下午的鬧鈴之后，開始埋頭工作。
……
早高峰時段，找書苑 www．zhaｏshuyuan．cｏｍ 城市道路擁堵不堪，平時半個小時的車程，現在用了四十分鐘才勉強能看到東區警察局的大樓。
再過一個紅綠燈就到了，可是這是個大十字路口，照這個堵車法估計到警局大樓門口還得再有五分鐘。
文杰的心在滴血啊，似乎聽到了口袋里面鈔票嘩嘩嘩流走的聲音。
他指了指輔路出口，讓司機拐出去把車靠邊停下：“太堵了，我還是走過去吧！”
嘴上這樣說著，眼睛卻緊盯著計價器。計價器上三位數的車費，很嘲諷地讓文杰沒了現金支付的打算。
他口袋里只有五十塊不到，買份套餐綽綽有余，付打車費就算了吧！只好忍痛掏出手機掃碼支付了車費。
看著成功扣款102.58元的界面，他這幾天打車花了幾百大洋了。便利蜂的美味套餐是不能奢求了……他接下來直到發工資只能煮面煮粥填飽肚子了。
一頓面，一頓粥，飲食需要合理搭配……他苦笑著。
感覺窮屌絲的日常也基本就是吃便利蜂了，而他的生活水準連窮屌絲都算不上。他不過是這座現代化大都匯的邊緣人罷了。
不被接納，艱難掙扎。
突然他覺得自己對楊珊珊的感情有點可笑了，他能給楊珊珊什么？
請女神吃頓烤肉就要吃半個月泡面，難道要讓女神跟著自己泡面，或者白粥就咸菜？
他看了看出租車大哥扯給他的發票，抬手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
要發票有什么用，他一個實習生誰會給他報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