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部諸員不再言語,無論是能夠繼續戰斗的人,還是負傷已重的人都整齊放下手中的盾牌,卸去肩肘腿骨的黃甲。
看到這一幕的司爵心中竊喜,遠山終于行動了,這樣的話遠山及其隊伍全部都會葬送在這里,他不僅能夠完成將軍交給的任務,還能格外殺死一個影內的司命,從此后他一定會力壓其它中衛,深得將軍器重。想到這里,司爵暗中給弓手做手勢讓其準備阻擋山部最后的沖鋒。
咚——!咚——!咚——!山部的黃甲解落了下來,地面掀起一陣陣明顯的震動,每一塊重甲落地都將地面砸穿了一個極大的凹陷。每個山部成員身上都有腿骨四塊、肘臂四塊、胸腹兩塊共計十塊重甲,他們平時就是攜帶著如此可怖的重量,卻依舊能行動迅速。司爵心中預感不妙,開始緩緩后退。旁邊的禮爵仍未反應過來,手中保持著先前挾持的狀態,楞楞看著眼前的一幕。
司爵顧不得其它,不敢再給山部時間急忙下令:“弓手放箭!”
轟——————————!
飛出的箭雨并沒有讓山部重新拾起盾牌,山部掠過的大地凹過一片塌陷。
“嗬……嗬……嗬………………”司爵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一幕,禮爵的身軀瞬間消失在眼前,剛才還在百米外的遠山,瞬息暴掠到了禮爵面前,虎爪如鐵鉗般牢牢卡著愣在前面的禮爵,身軀卻依舊如狂馳的風暴一樣繼續沖鋒。
轟——————————!一道驚天動地的聲音響起,沖鋒的遠山撞上了巖石,掀起了一陣塵暴,硝煙散去后,先前掙扎的禮爵與大片碎巖一同擠進了畸形的石縫。
轟——轟——轟,司爵回歸神啦,發現弓手的陣型瞬間被接踵而至的山部破壞崩潰,頂著箭雨沖鋒的山部仿佛忘記了疼痛,任由箭矢鋒入身軀,始終不沖鋒的勢態,弓手的身軀在山部的鐵足面前顯得格外渺小。不計傷亡,司爵的部隊在被一種以命換命的方式不斷摧毀。
突然,司爵感受到一股惡寒的氣息朝自己傳來,脖頸僵硬的轉過去,發現遠山正直直地看著自己,遠山的右臂通臂淋漓著鮮血,不知是禮爵的還是自己的。司爵從來沒有感覺過自己如此接近死亡,他也忘了下命令,瘋了一樣向后峽谷逃去。
司爵和禮爵的隊伍都沒有了指揮,瞬間潰散,向峽谷逃去,跑得慢的,就被一掌徑直拖回腳下,破滅了生機。
瘋狂奔跑的司爵剛踏進后峽谷,還未來得及感受生還的欣喜,后頸就被掠來的鐵掌連人按趴在了地上。司爵慌亂地朝遠山喊著:“遠山,你殺了我也沒用,你和你的隊伍全部都會喪命于此,哈哈哈哈啊哈哈……”
遠山絲毫不為所動,保持著古井無波的面容,高高舉起了裹鐵的左拳。感受到實實在在威脅的司爵再也無法保持冷靜,他破命般地朝峽谷上方大喊:“白爵救我!!!!”
一道拳鐵入骨的聲音,司爵化作了地上的一癱爛泥。此時,追趕司爵禮爵部隊的山部也涌進了峽谷。遠山聽到了司爵的話,正欲發令峽谷兩側黃蜂般的弩箭如雨而下。看著占滿天際的弩箭朝自己飛下,沒有盾牌,沒有護甲的遠山不再移動,他張開雙臂,準備迎接自己的宿命。
對不起,這一戰……我愧對容兒、愧對山部、愧對影、愧對澤國……
咻——咻——咻——劃過的箭矢夾雜著利鐵破開肌膚的聲音,遠山未感受到身軀的疼痛,他被一個飛奔過來的人壓在了身下,箭雨已經覆蓋了那個人的后背。他定睛一看,是山部的澗山鎮守。澗山鎮守已經瞬間磨滅了生息,但他的目光仍然緊緊盯著遠山,那股信任,那股希望,還有那股濃郁的不甘。
遠山起身看向周圍,山部只剩下寥寥數十人,近半的山部成員主動用血肉之軀擋在了同僚的身前,換回了些許山部生存的機會。
“隨我撤退!”遠山知道此戰已敗,但他希望還能盡可能挽回點損失,這些山部的部將都是自發跟著自己入職影,都是正值無限美好的青年時光,卻因為自己的莽撞喪命于此,哪怕能夠救回一人,救回一人也好……
峽谷頂的中衛沉重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兩個中衛全部斃命,手下的部隊也十不存一,而對方只有區區三十余人,這一戰,真的算贏了嗎?白爵發出了追擊命令,他奉命埋伏后峽谷,這是將軍親自布下的規劃,雖然他能夠看到禮爵和司爵喪命的情景,但是命令就是命令,蒙迪將軍有令,山部一刻不入埋伏,白爵一刻不許行動。白爵的冷靜總算換來了山部的中伏,只是這損耗……唉,或許留下遠山的頭顱能夠些許平息將軍的怒火。
“司命大人小心!”又是一名山部成員擋在了遠山身后,一把透身的長矛將他年輕的生命留在了這里。這已經是第三個了,遠山身邊只剩下了五人,一個又一個生命因為他逝去。
“大人,羊容兒小姐還有氣息!”一個山部部將從不遠處向遠山喊來,他從一進戰場就去找了羊容兒,想找機會把羊容兒的尸體藏起來,以免被戰場糟蹋,卻意外發現了羊容兒脖頸的刀痕未入過深,羊容兒還有些許微弱的鼻息。
聽聞此聲的遠山如聞雷擊,“容兒!”遠山跑向羊容兒,發現羊容兒確實還有微弱的鼻息,只是因為虛弱過度,處于昏厥狀態。
“司命大人,您快帶著容兒小姐回去吧,大人,山部可無我們,不可無大人啊。”
“是啊司命大人,我們掩護您,還有一線生機,您能活下來還能替我們報仇。”
遠山悲從中來,沒想到到了這一步,自己山部的人卻還為了自己著想,自己不配為山部司命。
“大人,我們從來沒有怪過你,是您給了我們目標和希望,給了我們復仇的機會。”
“從我入職山部那天,我就沒想過活著離開,我多殺幾個兔崽子給我的弟弟報仇。”
遠山身旁的幾人停下了撤退腳步,轉身面向白爵的追兵。他們早已身創無數,體力也到達了極限,只是每個人眼神中依舊投射出炯炯的光芒。
廝殺開始了,裝備健全的數百人對戰赤手空拳的五人,但這一戰,依舊殺得天昏地暗。不知過了多久………………
所有的山部成員全部戰死在了這里,一名鎮守,五名從衛,三十二名部將。禮爵隊伍十不存一,司爵隊伍十不存二,白爵隊伍死亡三成,受傷過半。“遠山!”白爵咬牙切齒,他深深記住了那個,無論中了多少刀傷多少箭矢卻始終不會倒下的男人,始終如同一尊山岳般屹立在那里。自己上前的部下都死在了他的手里,到最后竟然數百人看著他卻沒有人有勇氣上前,
“白爵大人,怎么辦?”白爵旁邊的一個修膽戰心驚地看著逐漸遠去的遠山,向白爵發問。
“還能怎么辦?你們這些廢物!等著將軍懲罰吧!”對遠山恨之入骨的白爵也不敢親自上前與他較量,他親眼見過禮爵和司爵死亡慘狀。不管遠山受了多嚴重的傷,他也沒有與之一戰的勇氣。
“撤退!”看著漸晚的天色,白爵狠狠地吐出了兩個字。繼續在這里逗留,只可能等來影的援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至于將軍那邊,只能回去再說了。
夕陽斜照進峽谷,崖山最后的積雪因為低溫而保存了下來。雜亂枝木混成了樹林里,一個渾身浴血的男人背著一個白衣女孩。
“阿山……你留了好多血呀。”背上的羊容兒輕輕撫摸著遠山的臉頰,似有似無的氣息仿佛隨時可能消散。
“容兒,你醒了。我在,我現在就帶你回家。”聽到容兒聲音的遠山心中一陣楚動,他早已到了強弩之末,右臂骨骼徹底廢掉,左臂因為長時間的鏖戰幾近脫力,背上十幾處箭傷,胸口處、腹腔處的刀傷數不盡數,強烈的疲憊感是他精神幾盡崩潰。容兒的聲音有令他精神為之一振,再次透支體內即將枯涸的力量。
“阿山……我好困呀……我想睡一會兒……”容兒的聲音越來越小。
遠山一陣心急,邊背著容兒跑邊說:“容兒,不要睡,你不是說想嫁給我嗎,我一直以來都想娶你。我們的婚期就快到了,到時候我們請秋絨鎮的父老見證我們的婚約,不,請全城的人來,還有山部的朋友,影的朋友,我經常和他們提起你的,他們都很喜歡你,讓他們一起參加我們的婚禮,好不好。容兒不要睡,嗚嗚嗚……以后我就陪在你身邊,再也去鎮外辦事了,哪也不去,你想干嘛我就陪你干嘛,嗚嗚嗚……你不要睡。”
眼淚混淌著血液從遠山的臉上留了下來,再快點,再快點,馬上就能走出崖山了,就能回去,容兒就得救了。突然,遠山眼前一黑,全身的力量徹底消散,早已竭空體力的遠山,身軀徑直向前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