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這才注意到這個一直被忽略的問題。說起來,他為什么要回來呢?他一開始是想得到那只從于福海頭皮上揭下來的異形,但如果為了得到它,羅玉堂就沒有必要回來。如果回來,羅玉堂就沒有必要得到它,因為這的河流里,全都是異形生物。
“不、不知道。”我哆哆嗦嗦地回道,吳闌珊雙目無神,盯了我好一會兒,又再次把頭埋進膝蓋里,就那么一聲不吭的坐著。
于福海忽然道:“是不是為了小吳啊。”
見吳闌珊毫無反應,我估摸著她大概也明白,“如果是為了吳闌珊,他也完全沒必要找我要那只異形生物。”
于福海迷著眼睛,我又道:“你難道沒看出來嗎,羅玉堂雖然在追蹤咱們,但完全不是死追,非要搞得你死我活那種,就他媽跟來旅游似得。他的首要目標,肯定不是咱們幾個。”
我不否認羅玉堂動殺心,但他沒有表現得非要殺死我們不可,他根本就不著急。
“難道是……”于福海頓了頓,道:“歸巢感?”
“別提你那嚇人的歸巢感了。”想起于福海被羅玉堂的聲音迷惑時的樣子,我就感到汗毛倒豎,渾身發毛:“你剛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叫你一聲你就想跟著去?你沒認羅玉堂當爹吧?”
“當上你爺爺之前,我肯定不會找爹!”
“是信息素。”聲音從低著頭的吳闌珊膝蓋里傳出。
于福海摸著大光頭:“啥是信息素?”
“是由個體分泌到體外,被同物種的其他個體通過嗅覺器官察覺,迫使其他個體表現出某種行為、情緒、心理或生理機制改變的物質。”吳闌珊來回摩擦著松軟的泥土,這大概只是下意識的行為,但還是看得出她的迷茫。她接著說道:“蜂王通過分泌蜂王信息素控制蜂群秩序,抑制工蜂卵巢發育,吸引工蜂形成飼喂圈。蟻后通過信息素控制工蟻,來達成一個螞蟻王國。”
我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這么硬核的嗎?”
于福海夸張地瞪起了眼睛:“就是說,我是工蜂,他是蜂王。我被他分泌的信息素給控制了,是這個意思嗎?”
吳闌珊沒有回答,我又以學渣拙劣的見解為依靠說道:“這種種群的生存模式、一個負責產卵的王剩下的負責照顧王,這是只有昆蟲才有的吧?這里不是沒有昆蟲嗎?它們不可能學會這種種群的生存模式吧?”
吳闌珊這時才抬起頭,黑眼圈里的眼睛瞪得溜圓:“所有群居動物都是類似的模式,只是大部分哺乳動物的首領是雄性。”
我乖乖的閉上了嘴。
吳闌珊又道:“人類也會分泌信息素。”
我道:“我怎么沒感覺呢?”
“你在和女人上床時的性沖動就有人類信息素的影響。”
“那不是視覺刺激產生的嗎?”
“你自己對著照片擼的時候能感受到那么強烈的性沖動嗎?”
我真想抽自己一巴掌。
于福海又摸了摸自己的大光頭:“就是說,我是男的,他是女的,我被他分泌的信息素迷住了,是這個意思嗎?”
我照著于福海的腦袋抽了一巴掌,“你是對羅玉堂產生性沖動了嗎?”
“去你媽的!”
于福海飛起一腳把我踹倒,差點撲進吳闌珊懷里。我捂著屁股看著吳闌珊,吳闌珊扭頭望向我,在這么近的距離下,我的皮膚能感受到它呼出的氣流,回想著剛才的對話,一種莫名的沖動猛地沖進了我的腦子里。
“咳!”我咳嗽了一聲,羞恥地避開她的視線,站起來說道:“你說的這些玩意太高端了,我跟于福海是粗人,完全搞不懂,你就告訴我們,要怎么才能擺脫現在的窘境,剩下的我們來做就可以。”
吳闌珊眨了眨眼睛,我又道:“你放心,我死之前,你肯定會毫發無傷。”
吳闌珊的喉嚨哽咽著,又轉向于福海,我接著道:“禿子死之前,我肯定毫發無傷,你站在我們倆后面就行了。”
于福海氣得罵道:“有事叫我抗,逼他媽全叫你一個人裝了!”
我心說我是為了安撫她隨時會崩潰的情緒,你當我真有閑心擱這調情?
吳闌珊一旦崩潰,我們兩個肯定是救不回來她,所以,只能在她崩潰之前讓她產生足夠的安全感,能做到這一點,就能安撫她的情緒,我們還有機會帶她離開這個該死的寂靜嶺。
還好,我的這番話起到了一些作用,吳闌珊振作了些。她站起來,努力撐起一個笑容,我忽然覺得,這個瘋婆子的笑容竟然意外的美麗。
“我們甩開他應該不難,但不可能讓他永遠也找不到,夜晚來臨前,我們必須回到草棚。所以,現在唯一的解決辦法,就只能抓住他,或者,殺死他。”吳闌珊道:“他可是非常重要的研究材料。”
她是為了最后這個目的才說要抓住他或者殺死他嗎?這瘋婆子飄了吧!
“怎么抓?”于福海問道:“怎么殺?”
吳闌珊回道:“我已經告訴你們該怎么做了。”
短時間內,羅玉堂大概不會跟過來,我走到于福海旁邊蹲下,問道:“你的病好了么?”
“我生龍活虎……”
“他現在還在發燒。”吳闌珊打斷了他的話。
于福海義正言辭地說道:“現在快好了。”
“直到昨天晚上他還有些不清醒。”
“就是普通的發燒,估計是著涼……”
“是某種病毒引起的,他不是被蝙蝠咬過嗎?”
于福海的臉憋得通紅:“我逞逞能也不行了嗎?”
我緊張地問道:“他不會什么時候嘎嘣一下就死了吧?”
“你才嘎嘣一下就死了呢!”
吳闌珊搖搖頭:“根據我的觀察,于福海身體里可能遺留了某種物質,直到現在還沒有被排除,這種物質正在殺死他體內的病毒,發燒就是這一過程的反應,所以于福海才會好得這么快。”
也就是說他不會死了吧?
雖然身體里有遺留了什么物質這種說法更讓人糟心,但知道他能活下來,我就放松了不少,問道:“死禿子,羅玉堂要是再迷惑你,你能不能撐住?”
“不、不一定。”于福海吞吞吐吐地說道:“主、主要是我當時根本沒反應過來,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所以我什么都不確定。”頓了頓,他又道:“我從醒來之后就一直迷迷糊糊的……應該說一直沒有醒,怎么走到河邊的我都不知道,直到你甩了我一巴掌,我才像是終于睡醒了似得。”
“那你為什么要去河邊?”
“感覺像是聽到了某種召喚。”
真他媽怪異。
但現在不是處理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咬了咬牙,“那就只能趁他措手不及的時候偷摸下死手了。”
吳闌珊問道:“要怎么做?”
“咱們現在就隱匿蹤跡回草棚。羅玉堂找不到我們,十有八九會去找我們的棲息地,咱們一早做好準備,就在那里等他,只要他敢來。”我瞇著眼睛,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伸出手做了個砍頭的動作:“保證叫他有來無回!”
說干就干,我們立刻走出森林,尋找到野草茂盛不容易留下鞋印的地方,蹭掉鞋底的泥土,同時拽幾把草攆出汁液往身上抹,雖然不知道羅玉堂會不會聞氣味兒,但保險起見,還是這樣比較好。
徹底隔絕了蹤跡后,我們才再次出發,迂回了好幾個來回,回到吳闌珊的草棚里。這時候已經是晌午了,但依然看不見太陽,霧靄也沒有消散的痕跡。
真想知道這霧靄是怎么來的,問吳闌珊,她也不知道,只是說這霧靄從沒有消失過。
天倒是越來越悶熱,我脫了衣服,光著膀子開始忙活起來,用樹枝削出一些尖錐,在庭前挖個大坑倒插進去,再鋪上干草,又找到些藤蔓,系在一起捆到樹枝上拉出個吊腳套。
吳闌珊把它熏干的臘肉拿出來給我們吃,雖然我不想吃,但實在沒有力氣干活,又沒有其他食物,于是忍著惡心感努力不去想異形生物的問題,但還是感覺跟吃屎一樣。
陷阱布置妥當后,已經是下午三點,因為這些陷阱全是跟電視里面學的,期間做起來還挨了于福海這個老道的偷獵者不少罵,也不知道對人有沒有用,尤其是羅玉堂。為了保險起見,我和于福海就一人拿著一把獵刀,準備蹲在草棚內側的兩個角落,只要一有人進來,這兩把刀亂刺下去,神仙也活不成。
怕羅玉堂從后面過來,我又巡視了一圈草棚,發現在草棚后面有一個堆起來的土堆,土堆前插著一根枯木,乍一看,就像是一個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