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地面雪白樹上棲息著鵲鴉,露水無聲無息打濕了院中桂花。
一曲終了撥子從弦索中間劃過,四弦一聲轟鳴好像撕裂了布帛。
晉棄疾掏出白色絲綢手帕,手帕上繡著兩只胖胖的“鴨子”。
抬起手準備擦拭額頭上的細汗,剛剛抬起的手又伸了回來。
看到這對可愛的鴛鴦,眼睛里露出幸福的光芒。
小一號的趙淑女背著一只手,伸出另一只手。扭過頭有些傲嬌的遞給他,同樣小一號的棄疾當時接過后,看到手帕上繡的兩只胖胖的鴨子,剛想出口調笑,余光注意到她背著的那只手,手指上綁著布條,布條上滲出血跡。
從此以后,每當他感覺手帕表面有些輕微臟污時,就會想起趙淑女,想起上面留有她的印記,就沒有清洗的欲望。
晉棄疾小心翼翼的把手帕鋪石桌上,對折后貼身放置。
伸出左手挽住右手寬大衣袖,沉吟著收起撥片插在琴弦中,拿起石桌上牛型酒爵。
月色下,他揚起頭。俊美的臉上露出痛苦表情,然后端起酒具一飲而盡。
“為什么父王和趙大夫非要水火不容,難道就不能各退一步嗎!”棄疾重新倒酒后,臉上浮出糾結表情。
“豈余身之殫殃兮,恐皇輿之敗績!”晉公子棄疾飲酒后失態,放聲高唱。
“公子,趙淑女..”站在走廊身穿麻質深衣的小宦官,看到趙家淑女走來,剛想出聲提醒晉公子棄疾,就在趙淑女示意下停下呼喊聲。
她身著素色廣袖寬松曳地曲裾長袍,停在走廊顧盼流轉。
若是用美好的詞來形容她的樣貌,都仿佛是對她的褻瀆。
晉棄疾望著皎潔明月,思緒漸漸發散。
“父王,是準備去趙大人家嗎?”晉昭公看著懷中的少年,他瞪大眼睛轉動著眼珠一副機靈可愛的樣子。
“為父與趙簡子自幼相識,他的學識和能力是毋庸置疑的。為了晉國穩定發展,所以準備去一趟趙家。”晉昭公笑著對長子解釋道。
“父王,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嗎?”棄疾仰著頭看著晉昭公,用懇求的語氣說道。
晉昭公看著長子一副可憐巴巴的表情,忍不住開懷大笑。
少女獨自一人坐在門口,羨慕著看著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們和晉昭公長子一起玩耍。
棄疾看到女孩孤零零的,于是騎著竹馬走了過去。
回想起趣事時,忍不住笑出聲。似乎想到什么尷尬的事情,晉棄疾端起酒杯來掩飾。
腰中系的玉玦壓下白色深衣下罷,不經意間卻發現趙淑女。她站在燈火零落之處,棄疾就這樣傻傻的看著她,一時之間有些癡了。
趙淑女頭上戴著華麗的飾物,笑語盈盈走到庭院。
棄疾看到她沾濕的云鬟,散發著陣陣香霧。
身為庶女的她沒有名字,甚至沒有姓氏。記得第一次見他的時候,那個少年騎著竹馬。
一直生活在黑白色世界的她,感覺一縷陽光照射進心田,整個世界瞬間變得明媚起來。
猝不及防之下,身體突然僵硬起來。感覺有些別扭,又不知道是因為什么。
棄疾整理剛才放浪形骸導致略微凌亂的衣服,身上的酒味似乎越發濃烈頭腦暈乎乎的。相處那么多年,他知道趙淑女對他的心意。但是趙淑女不知道的是,第一次相識時見到她面紅耳赤,內心中就認定了這個女人。
她柔情綽態的看著晉棄疾,無論世間給她帶來多少不幸,她總是抿抿嘴唇露出笑顏。
兩人雙目久視,晉棄疾怎么也不舍得移開目光。忘卻了紅塵一切煩惱,只感覺時間過得太快,恨不得這一刻就是永恒。
看著儀靜體閑的趙淑女,棄疾從寬大的袖袍中伸出手指著蒼天請它作證: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什么時候才能在一起,共同靠在透光的帷幔旁。”棄疾看著她用無可奈何的語氣沉痛說到。
看到棄疾在痛苦流下兩行清淚,她沒有去勸說安慰,不知道是不是觸動了心弦,不知不覺眼角流下淚珠。趙淑女內心:“我從出生到現在都不知道什么是相思,才剛剛懂了什么是相思,卻深受著相思的折磨。”
這是他唯一一次見她落淚,整個人變得有些措手不及。
趙淑女又何嘗不想長久陪伴晉棄疾!身份上的差距,是不可逾越的。
月光擦干兩人的思念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