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無缺回到閣內后,心中奇異不已,他由謝靈的舉止表情上可以看得出來,那決不像一個身遭大變之人,談起浣月宮主之死,雖也會落下幾滴淚珠,可是哀而不傷。
他腦際慢慢推想著這些事,目光卻在窗外轉著,忽見通往浣月宮主墳堂的小徑,飄悠悠地飛來了一條黑影,速度雖不算快,卻輕靈飄忽,如同御風而行,不由吃了一驚,呼地坐了起來,此時黑影已越來越近,竟是一位面罩青紗,身御白綾宮裝的中年婦人,只覺眼睛一花,來人已躍入了花海之內,竟踏著花朵,冉冉向亭閣飛來。
若換常人,必定認定那是花妖木魅之類鬼怪。
這時來人已越來越近,竟舉起手來對他招了招,這明明是沖著他來的,由不得他不出去了,好在他此刻已不是昔日吳下阿蒙,心中有恃無恐,一推窗門,穿窗而出,雙臂往上一抖,飄然落在一株榴花之上。
來人贊許地點了點頭,又對他招了招手,疾若飄忽地向小徑奔去。
楊無缺心中雖疑竇叢生,腳下卻已墊勁,尾隨急追,他自服下千年何首烏,又經半年的勤修苦練,功力已然大進,轉眼已追上那婦人。
中年婦人回身向他招了招手,便往墳堂內飛去,楊無缺在外略略遲疑了一會,終于跨身進入。而中年婦人已悠閑地坐在一方石凳之上,徐徐地道:“你的進境很快,可惜時間太短!”
楊無缺詫異地道:“敢問芳駕是誰?”
中年婦人答非所問地道:“你的來意老身已經知道了,我可以盡三晚工夫教會你飄香隨形步,如果三晚之內你無法學會,那就只能怨你自己太過愚頑。”
楊無缺恍然大悟道:“前輩莫非是浣月宮主?”
蒙面婦人搖了搖頭道:“不用多問,她不是已經死了嗎?世間哪來的第二個柳如月?”
“那么你是誰呢?”楊無缺搔著頭皮道:“據在下所知,飄香隨形步乃是浣月宮不傳秘學。”
蒙面婦人啞然失笑道:“但對你卻是例外,這就和傳給謝靈,林珍她們姐妹是一樣的情況。”
楊無缺道:“這樣說來,你是謝靈姑娘的師姐或是柳前輩的同門啰?”
蒙面婦人微現慍邑道:“你的來意僅是學飄香隨形步,不必問那么多了。”
蒙面婦人也不再提旁事,竟自嘴里講述,腳下演練地教了起來。
這種飄香隨形步玄奧無比,楊無缺雖屬聰明絕頂,仍然攪得頭暈腦脹,出了一身大汗。約莫練了有一個更次,蒙面婦人突然停下道:“今天到此為止,明天可再來,但務必謹慎,連李姑婆也不可讓她知道。”
如此一連三天,楊無缺已然把飄香隨形步學會,蒙面婦人這才長吁一口氣道:“你的天份確實很高,今后只須勤加習練就行了。”
楊無缺點了點頭道:“承蒙傳絕學,我能不能請教前輩的姓名?”
蒙面婦人輕嘆一聲道:“孩子,不用多問啦,等到可以告訴你的時候,自然會告訴你。”
楊無缺無可奈何地又道:“那位讓我來浣月宮的紅臉老人,想來是前輩的朋友,他除請前輩教我飄香隨形步法外,不知還有沒有別的吩咐?”
蒙面婦人沉吟了一會道:“這二日內你就可以離開黃山了,去仙夢山還有幾個人在那等你。記住,離開浣月宮后仍是這身打扮,不可改換裝束。”
楊無缺點點頭道:“一切我都可以遵守,只是好些事都把我蒙在鼓里,心里很有點納悶呢。”
蒙面婦人溫和地道:“孩子,忍耐點,并非事事瞞你,確實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這些事也許你不久就可以明白。”
楊無缺道:“這是那位紅臉老人的意思?”
蒙面婦人點點道:“不錯,一切都是他的安排,不過自今以后,也許事事要靠你自己的機智呢,他不能造就一個事事都依賴別人的廢物,這點你明白嗎?”
楊無缺皺著眉頭道:“我一點都不明白。”
蒙面婦人微微笑道:“我只能說到這里,去吧。”
楊無缺無可奈何,只得怏怏回轉亭閣之內。三天來一直趕著學步法,把原來的功課也耽下了,是以又做了一會功課才睡下。這一睡直睡到日上三竿,仍然未醒,耳聽門外高叫道:“楊兄醒來沒有,該起來趕路啦。”
一個骨碌爬了起來,開門一看,只見謝靈,林珍姐妹雙雙含笑站立門口,林珍手里還拿著一個沉重的包袱,笑哈哈地道:“楊兄睡得好香啊!”
楊無缺不好意思地搓著雙手笑道:“夜來貪做了一點功課,不想一睡就睡到這個時候,倒讓姑娘們久等了。”
謝靈含笑道:“并非愚姐妹趕你走,實在是楊兄的事不能久耽,你的馬李姑婆已經一切替你備好了,包袱也替你收拾好了,里面有足夠使用的銀兩,楊兄現在就可起程了。”
楊無缺先是一怔,旋即省悟,接過包袱謝道:“這幾天多有打擾,在下也不客氣了,以后有機會再行道謝吧!”
謝靈微微含笑道:“不必客氣,愚姐妹不久也將進入江湖,以后仰仗楊兄的地方多著呢。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楊無缺提著包袱大踏步躊出閣外,謝靈從后趕上,遞給他一個玉瓶道:“這是家師采集多種靈花配成的百花仙露,功解百毒,楊兄行走江湖一定用得著。”
楊無缺接過謝了,隨手揣入懷中,縱身上馬,揮了揮手道:“在下就此告別了。”
謝靈和林珍齊聲道:“恕我們不遠送了。”
楊無缺心里有事,一路縱騎疾馳,兩天工夫,已然進入了仙夢山地界,心中不禁躊躇起來,蒙面婦人僅說有人在等著他,偌大的山區,究竟往哪里去尋找呢?”
正當他四處了望,意圖有所發現時,突然一陣哈哈狂笑,路旁一排閃出六個人來,內中有道士、有叫化、漁翁,還有秀才衣著的人物,來人年齡都在五旬以上,眾人中一個獨臂叫化,排眾而出,道:“老叫化算計你該來了。”
楊無缺愕然道:“尊駕認錯了人吧?”
獨臂叫化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嘻嘻笑道:“大概錯不了,隨我來吧!”
楊無缺道:“各位是……”
獨臂叫化哈哈一笑接道:“在江湖上行走過的人,大概不會不認識我們逍遙六君子,江某就是人稱萬里獨行客的江溪流。”
楊無缺恍然暗道:對了,師父曾經提過江湖上有這么六個人物,身份各不相同,但卻情投意合,結伴行走江湖,為人十分正派,是以贏得逍遙六君子的美號。于是拱手一禮道:“原來是逍遙六君子,在下失敬啦。”
江溪流一揮手道:“不用多禮,請跟著老叫化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