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真高
一次圍毆，從眾道士發難開始，到和尚站穩身體，也就眨了幾次眼的功夫，結束了。
開始的迅猛突然，結束的干脆利落。
秒殺碾壓！
是和尚太厲害，還是這些道士弱爆了？
整個過程，老和尚并沒有表現出多么強悍高深的氣勢來，仿佛也沒有用什么招式，就那么東一棒槌西一榔頭，不見章法，隨意、輕淡。
全場都被震住了。
辱罵聲，議論聲都消失了片刻，只聽見幾個中招的道士在哎呦哎呦的慘叫。
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
片刻的失神安靜之后，四周香客們的嘖嘖驚嘆議論聲更加熱烈的爆發出來。
老和尚又往前走了幾步，抬頭看著青牛寶殿那副描金匾額，呵呵笑道：“大雄寶殿何時成了青牛宮？青牛，青牛，牛在你們道家眼里不是畜生道嗎？一個白日吃草夜晚倒沫的畜生也配享受世人香火跪拜！“
這么多的看客，和尚這種誅心的話傳出去之后，絕對會斷絕不少香火收入。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老和尚刻薄的話頓時引來道士們的一片罵聲。打不過，難到還罵不過嗎？
“大膽禿驢，青牛神殿前，竟敢口出狂言，小心天打雷劈。”
“老禿驢，青牛宮豈是你撒野的地方！”
“有種你等著，方丈馬上就到。看他怎么收拾你。”
……
“哦，老衲倒是忘了，物以群分，人以類聚，你們這些牛鼻子老雜毛，自然要供奉牛鼻子……“
“禿驢，休得放肆。吃我一刀。“
先前拿著拂塵的青牛宮方丈丘小乙扛著一柄樸刀，從遠處大步趕過來，躍起，一腳踩在一名香客的肩膀，不等那香客身子歪斜，一點，又朝和尚凌空撲過去，同時手中的樸刀劈向老和尚。
大宋立國百年，國家步入正軌，兵器的管制也趨于嚴格。刀雖屬五兵不禁，但實際上民間流傳的極少，而且一柄長柄樸刀，價格不菲，最差的也要七八百貫。七八百貫可以在陽谷縣城最好的地段買一座最好的院子。所以，真正能拿出樸刀的還是極少數人。
這一刀，來得迅猛出其不意。陽光下，如同一道匹練，像泰山壓頂一般帶著凌厲的氣勢，砸向老和尚。
一出手，絲毫不留余地，結束人命的節奏。這般狠毒，看來這青牛宮神仙人物般的方丈骨子里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輩。
就在眾人擔心老和尚要被劈成兩半時，老和尚動了，手中的棍子往頭頂斜橫上去。
那么細的一根棍子能擋得住這么兇猛的一刀？
這和尚莫不是嚇傻了吧？
來不及想更多，就聽得呯的一聲，棍棒刀面撞擊的脆響傳來。再看時那樸刀已經被推開半尺，貼著和尚身側落下——這一刀劈空了。
樸刀砍在地面的石板上，火星飛濺。
一刀不中，丘小乙并不慌張，刀柄在手中扭轉了一下，落在青石板上的樸刀轉了個向，刀口對著和尚，發力，又朝和尚斜挑過去。
和尚不慌不忙后退兩步，身體同時后仰，那白森森的刀光就從他眼前一閃而過。
又避過一刀。
丘小乙的這一刀再次挑空，隨后又是一刀，刷刷刷，根本不給和尚換轉余地的接連幾刀。然而，也沒見這和尚做什么動作，就被和尚毫不費力地化解開。刀刀落空。
這和尚端的厲害！
丘小乙暗暗吃驚。
其實他先前就來過一趟，因為猜測這和尚的不凡，才去而復返取了樸刀來。一出手就使出獅子搏兔用盡全力的一招，想打和尚個措手不及，想一刀999，只是沒想到這老和尚的防御如此厲害，殺手锏出盡，連對方的一片衣角都沒擦到。
戰斗，比拼的是氣勢。心思紊亂，等于一鼓作氣再而衰。氣勢衰落，丘小乙的力道招式就不沒有了前面幾刀的氣勢。
啪！
樸刀被棍子壓進了青石板的縫隙中，丘小乙雙手緊握刀柄用力往回抽，沒抽動。樸刀被棍子壓得死死的，紋絲不動。然后那棍子順著刀背斜上來，敲在丘小乙的手腕。兩只手腕一疼，不由自主松開了刀柄。
卡在青石板縫隙里的樸刀刀柄顫動著。
認真說起來，兩人打到現在，除了一開始丘小乙那一個飛步踩人，有點驚艷外，再也沒有出彩的地方了。至于反蘋果定律，在空中左腳踩右腳，右腳再踩左腳，一直踩到房頂、甚至踩到月亮上，更是想都不要想。兩人打斗的招式也樸素得緊，如果沒了樸刀和棍子兩種道具，估計還沒看兩個潑婦打架有意思。
這個時代的娛樂活動比較匱乏，看人斗嘴都能看一天，更何況的打架。兩人的戰斗不時引起周圍香客、道士們的驚呼聲。
對于看熱鬧的香客們來說：真是一時吃瓜一時爽，一直吃瓜一直爽。
一刀在手，尚且不能取勝。失了兵器的丘小乙登時完全處于被動挨打的地位。連連后退了好幾步，臉上表情陰晴不定，同時暗暗做好了逃開的準備。
誰知道這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老禿驢，會不會不依不饒？就算不對他下死手，沖過來打自己幾棍子也不好——讓他堂堂一個方丈的臉面往哪兒放？畢竟這青牛宮當初也算是從和尚手里強搶來的。不過，貌似這和尚不是來搶地盤的，搶地盤起碼要帶一幫手下才行。一個人再厲害，就算搶回去了，能看顧得過來？
丘小乙腦子里轉來轉去，終于理清了一些思路。
得勝的老和尚并沒有趁機痛打落水狗，依舊云淡風輕地站在哪兒，跟普通老頭沒什么兩樣。
真是高手范十足。
雖然弄不清老和尚厲害在什么地方，并不妨礙對老和尚的定位。
西門卿兩眼直冒星星：要是自己能有這老和尚一半的本領，估計天下隨處可去了。也不知道這和尚是怎么練成的。這一世，自己有沒有機會行走一番江湖，體驗一下行俠仗義的快感？
理想很豐滿，現實太骨感。
西門卿心中微微嘆了一口氣：就自己這身體，健康活到五六十歲就該知足了。
老和尚看著狼狽不堪的丘小乙說道：“你是觀主吧？老衲今天路過這里，不是來挑釁的，只是故地重游，想到小時候生活的地方走走看看，如果你肯行個方便，咱們就此罷手，如何？”
先打敗你，再提條件，不由得你不答應。無論提的要求合不合理，這都是標準的城下之盟。
丘小乙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技不如人，而且對方的要求并不過分，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臉上立刻換了一副面孔道：“佛道本是一家，聽大師這么講，估計一開始就鬧了誤會了。大師請隨意。”
還真讓丘小乙說對了，這和尚是偶然想起小時候在這里住過幾年，根本沒料到寺廟變成了道觀，在山下只是問了一句什么時候的事。這青牛宮本來就是強占而來的，那負責迎來送往的知客就以為和尚是故意找茬的，再加上這幾年香火旺盛，人膨脹不少，膽氣足，欺負和尚年紀大，就動嘴動手驅趕……
一件小事，越鬧越大。
“南無阿彌陀佛。”老和尚念了一聲佛偈。棍子輕輕在樸刀的柄上一磕一挑，那樸刀向丘小乙飛去。
丘小乙才一張開手，那刀柄就飛到了他手掌心。這種對力道的精準把握掌控讓丘小乙再也生不出其他心思來，此等水準他就算再練上幾十年也沒有做到的可能性。
這和尚絕對站到了武道巔峰，是天下有數的大宗師級人物。
此時他才知道，就連剛才的打斗，老和尚已經給自己留足了臉面，不然地話，估計第一刀下去時就已經敗了。
徐飛鵬這蠢貨，凈會挑事，不能讓他再做知客了！
丘小乙把樸刀遞給旁邊一個道童道：“你把這刀給我拿回去，放我屋里。我親自陪著大師轉轉。其余人都散了吧，沒什么好看的。”
丘小乙這番做派，等于束手認輸。這下雙方是再也打不起來了。
還有不少無所事事的吃瓜群眾，不甘心就這樣離開，大有把熱鬧看到底的意思。
功夫最厲害的方丈都甘拜下風，那些挨了打吃了虧的道士們盡管不情愿，找書苑 wｗw.zhａoshuyuan.com 但拳頭沒有別人的硬，形勢比人強，也只好咽下了這口氣。
挨打的沒挨打的道士們開始勸說驅散看熱鬧的香客們。這些道士們多多少少也有些郁悶，本來是想當著眾多香客的面，好好教訓一下老和尚，立威，警告那些想在青牛宮搗亂撒野的人，結果丟出去的了石頭沒砸到別人，砸了自己的腳……
“卿哥兒，你怎么在這兒啊？大少爺到處找你呢。“忽然一個下人過來對西門卿道。
“庸哥哥找我？什么事？“西門卿隨口問道。
“時間不早了，該回去了。“
“哦。“
西門卿應了一聲，要不是這場意外，西門卿早就想回去了，畢竟風景再好，沒有好身體，也無福欣賞。
還真的有點累了，西門卿靠著大樹坐了下來，對那個下人道：“我不想動了。你去告訴小娘他們，就說我在這邊等他們下山。”
青牛寶殿是主殿，是屬于青牛宮的第一個正殿，位置靠前。還是這里等著省力氣。
“好的，卿哥兒。”那下人匆匆走開了。
青牛宮的方丈丘小乙已經親自領著老和尚進了青牛寶殿。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西門卿感覺那老和尚在跨進殿門的時候，好像扭頭往自己這邊看了一眼。只是當時他正和下人說話，沒有往那邊看，等他抬頭時，那和尚已經在眾道士的簇擁下進了青牛寶殿，西門卿只看見他鶴立雞群般的一腦袋雪白短發。
真高啊！
不久之后，西門卿一行人踏上了回陽谷的行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