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的戰場上可怕的爆炸聲漸漸的低沉下來，廝殺聲越來越少直至低不可聞。
寂靜重新歸于大地，徹底填塞整個戰場，只有很遠的地方還不時傳來槍炮的轟鳴，火紅的光亮不時從天空一閃而過。
王凱和趙鐵柱因為太過專注，沒有注意到一枚在身邊爆炸的手榴彈，結果因為爆炸雙雙陷入昏迷。
休息了一夜的太陽沒有見到昨夜的人間慘劇，剛剛懶洋洋的露出地面。
一半的天空遍布血紅色的朝霞和濃密的紫色云朵，掩映著東方的霞光，這些鮮艷絢麗的色彩吮吸不停翻滾變幻著，另一半的天空還沒從茫茫的夜色中蘇醒過來。
黎明之下放眼望去，戰場上到處都是奇形怪狀死狀凄慘的尸體。
處處可以見到扭打在一團同歸于盡的雙方戰士，地面上不時還可以見到零星散落的肢體和器官，許多戰士的內臟從早他們已死去多時的身體中不甘的爬出來。
還在掙扎燃燒的余燼不甘心就此熄滅，用最后一點力量散發著裊裊煙塵，直直的沖向深沉的天空。
這里的黎明靜悄悄，充斥著血腥和死亡的氣息。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王凱從昏迷中醒來睜開眼，在他眼前呈現的就是這樣一幅慘烈的畫面。
王凱看著眼前的戰場，黎明的灰白色，血液的紅色，泥土的黃色，加上硝煙的黑色交織在一起，看起來寂靜中透著詭異的涼意。
他使勁搖搖還在嗡嗡作響的腦袋，抬手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耳朵好讓自己能夠清醒一點。
王凱的耳朵里似乎還有昏迷前手榴彈爆炸的聲音在嗡嗡作響，他起身環顧四周大聲的喊道：“還有活著的沒？站起來啊！”
王凱邊喊邊踉踉蹌蹌的站起來，寂靜無聲的戰場讓他感到心慌不已，這種心慌不是因為恐懼，是是一種深深的絕望。
王凱一回頭看到躺倒在自己身后的趙鐵柱，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
王凱一把上前抓住趙鐵柱的肩膀，用微微顫抖的手用力拍打趙鐵柱的臉龐。
他帶著哭腔大聲的對趙鐵柱喊道：“趙鐵柱！趙鐵柱！我是王凱，你快醒醒啊！”
萬幸的是趙鐵柱運氣不錯，只是和王凱一樣被身邊爆炸的手榴彈震暈而已。只不過趙鐵柱的手臂被手榴彈碎片劃出了一道口子，倒是暫時不虞有生命危險。
看趙鐵柱醒來以后王凱心里才算松了一口氣，如果趙鐵柱也犧牲了的話，王凱可能就會在絕望中選擇重新開始了。
叫醒趙鐵柱以后，兩個人也顧不上悲傷和害怕，趕緊在戰場上尋找其他幸存的戰友，期待能出現更多的奇跡和驚喜。
兩個人不顧尸體的血腥，強忍心里的難過，不停在尸堆中翻找，他們滿心期盼還有其他華國戰士能幸存下來。
可惜躺在地上的大部分戰士都已經徹底死去，再也無法回應他們的呼喚，殘酷的結局讓王凱和趙鐵柱像從云端跌入深淵。
王凱甚至感覺到身體有些飄忽，心頭一陣陣嘔意，他手足都顫抖著，面色蒼白的可怕。
趙鐵柱也絕望的癱坐在地上，垂著頭低低的哭泣。
王凱心里感到孤立無依手足無措，環顧四周以后他也如趙鐵柱一樣坐在地上，把頭深深的埋到雙膝之間，悲傷的涕泗滂沱。
王凱不能接受這樣的結局，這些曾經都是鮮活的生命啊！
戰士們之前還和自己有說有笑，約好以后要一起喝酒，結果不到一夜的時間全都沒了。
也許在史書和發往上級的戰報里，這場連局部戰爭都算不上的戰斗微不足道，這些犧牲的人也只是一串冷冰冰的數字。
可是王凱親身經歷之后深深體會到，那不僅僅只是一串寫在戰報里的冰冷數字，還是眼前這些犧牲戰士的熱血，還是他們背后無數個家庭的眼淚。
就在王凱低頭垂淚悲傷的時候，離他不遠的眼前尸堆里突然傳來一絲微弱的聲音。
王凱欣喜若狂的沖上去凌亂的翻找，他不斷把層疊的敵人尸體胡亂扒開，終于看到還有幸存的戰士無力的仰臥在地上。
幸存的戰士經過激戰顯得很虛弱，他左手的手指已經被敵人的刺刀削掉幾根，就剩下大拇指和食指還殘留在手上，身上也受到不同程度的損傷，敵人和他的鮮血讓他的軍裝變得血跡斑斑，一塊塊的黑紅胡亂點綴在上面。
好在這個戰士身上沒有受到致命傷，他強撐身體從尸堆里站起來，王凱見狀急忙上前努力的將他攙扶起來。
王凱激動的扶著這個陌生的戰士連連說道：“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王凱扶著戰士慢慢走出來，不過王凱看著眼前的戰士，他確信自己之前寫家書的時候沒有這個戰士，不知道這是哪兒突然沖出來的一股援軍。
王凱本來都做好孤軍奮戰的準備了，沒想到突然沖出來這么一股生力軍打斷了小矮子的進攻。
要不是他們突然殺出來和敵人拼死搏殺守軍陣地早就已經失守了，根本不可能堅持到今天清晨。
王凱待自己的情緒稍微平復下來之后問這個戰士：“兄弟你是哪個部分的？”
“我叫趙強，是三營長的警衛，是營座帶著我們沖上來的。”
趙強把受傷的手掌胡亂的包裹了一下，簡單的拿了把步槍當拐杖一瘸一拐的走著。
他強忍身體的疼痛，一邊和王凱找尋其它幸存的戰士一邊忍痛對他說道。
“三營長？”
王凱恍然大悟，他終于明白昨晚沖出來增援的那些戰士是誰帶領的。
王凱之前還在奇怪為什么陣地上只剩下自己這點人，按說一個營得有三四百號人，其他人都去干什么了。
現代的時候王凱就聽說常凱申的軍隊都是貪生怕死，他也想過是不是三營長帶著手下人跑了。
王凱還經常在電影里看到常凱申的軍隊將領為了保存個人實力避戰而逃，他不知道歷史上就連山東主席韓復榘都為了保存實力主動放棄黃河泰山的天險，將濟南拱手讓給小矮子。
不過韓復榘有逃跑的最終結果是導致整個戰場態勢嚴峻不堪，甚至常凱申都借此槍斃了韓復榘。
有了這種先入為主的想法，王凱對華國軍隊將領的操守十分懷疑，他以為三營長也是這種人。
因此王凱語含激憤的問道：“咱們三營其他人呢？”
“哪兒還有其他人，北門那邊打的更慘，除了我們警衛排一直被營長壓著沒上來，連炊事班的都已經打光了……”
趙強哽咽的說道。
“增援呢？怎么沒有增援？”
王凱知道自己誤會了，語氣稍弱了一些，但是他還是很氣憤，如果三營長的增援能再快點過來，那些兄弟就不用死了！
“開始就沒有增援，小北門這邊就剩下我們這些人了。營座呼叫過增援，結果其它陣地一樣在遭受小矮子猛烈攻擊，師部最后下達的命令，若是陣地有失全部軍法從事。”
“營座知道陣地早晚守不住了就一直留著我們這些人，就是為了等到晚上小矮子的炮火無法支援的時候，最后還能抽冷子給對面來這么一下，起碼可以在死前能多殺點小矮子……”
趙強一瘸一拐，他邊流淚邊說給王凱事實的真相。
王凱一時語塞，也不知道說什么好了，戰爭有的時候就是這么殘酷無情，誰也沒有錯，師部沒有錯，不可能為了這一處陣地打亂部署，三營長也沒有錯，他的任務就是要拼命守住陣地。
到底是誰錯了？難道那些戰士就應該死嗎？
該死的小矮子！該死的戰爭！
蒼白的語言此時對犧牲者沒有任何意義，王凱只能默默的和趙強鐵柱兩個人繼續努力在戰場上尋找其他幸存者。
不幸的是大部分戰士已經再也沒有站起來的機會；幸運的是經過一番努力最后全部陣地上至少還剩下了七八個人。
這些幸存者里除了王凱和趙鐵柱因為被爆炸震暈還全須全尾之外，其他人的身體都有不同的缺損。
趙強只丟了幾根手指已經算輕傷了，還有一個戰士一條腿已經被炸斷。還有丟掉胳膊的，被炸瞎雙目的，種種慘狀不一而足。
至于劉大壯和牛二等人……
已經在之前的戰斗中無一幸存，全部壯烈犧牲，王凱甚至連他們尸體都很難拼湊完整。
三營長最后也找到了……
他至死手里還緊緊握著手中的武器，生前至少被敵人刺中四五刀。直到血流干的最后時刻他還死死的壓在一個小矮子身上分都分不開。找書苑 ｗww.zhaoshuyuan.com
三營長用生命證明了自己的清白！
趙強和警衛排其他幸存戰士看見三營長遺體的時候趴在他身上嚎啕大哭，他們心里對沒有護衛三營長感到羞愧自責。
其實王凱知道這些警衛戰士不是因為貪生怕死活下來的，也不是故意沒有保護好三營長。
昨夜的戰斗戰況十分激烈，黑夜中的戰斗光線也不夠充足，兩邊的士兵打到后來都已經打散，混戰中警衛排也很難能一直跟緊三營長。
或者說其實昨夜所有加入戰斗的戰士都已經做好犧牲的準備，他們在混戰中不停的和敵人廝殺，沒想過自己還能活著離開，只不過上天眷顧還能留下這幾個幸存者。
王凱和趙鐵柱身上沒有重傷，他們兩個雖然因為水米未進感覺身體很虛弱，還是張羅著勉強做了一副擔架，將三營長的遺體抬起來。
至于其他戰死兄弟，王凱只能對他們說一聲抱歉，因為他們已經沒有能力再處理其他戰士的遺體了。
王凱只能讓這些戰士們繼續躺在冷冰冰的地上，等后方來人再做處理了。
幾個殘兵余勇一瘸一拐的抬著擔架往陣地后撤，所有人都沉默不語，一片死寂。
戰場上依舊硝煙彌漫，晨霧籠罩著眼前的大地。
王凱幾個人死氣沉沉，互相攙扶著一點點挪動腳步。
他們身上的軍裝也早已變成布條爛洞，加上血液泥土灰塵混合在一起，看起來像乞丐一樣又臟又黑，污濁不堪。
“站住！”
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大喝！
